另类中国文化渐被西方接受

本报驻美国、英国、西班牙、德国、法国、日本特约记者李兵孙微王方青木赵永升孙秀萍

今年4月，一起中国留美学生强奸案引发人们对东西方文化差异的争论。从留学生的父母想“花钱私了”被起诉，到美国检察官最后以“文化差异”为由对他们网开一面，似乎说明一些中国特有的文化逐渐被西方接受。有些人觉得，欧美人一定是从商业和利益原则来判断和容忍某些中国文化的。过去，在欧美国家看来，中国人“爱面子”、为办成事走“关系”，甚至逼着孩子学习、在公共场所高声喧哗等行为和思维方式，都是无法接受的“另类文化”。但现在，欧美人也在或主动或被动地开始接纳甚至效仿。不过，文化差异任何时候都不是一把“万能钥匙”，正如德国学者夫罗里扬所说，东西方文化差异是一个很大的话题，要想在国外受人尊重，入乡随俗和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是十分重要的。

“私了文化”险些害了中国夫妇

中国留学生唐鹏被指控3月29日在美国艾奥瓦市以租房为由进入被害女子家中，对其实施绑架、强奸。唐的父母4月初赶到美国，因救儿子心切，试图找人用钱来说服被害女子改口供。起初，艾奥瓦警方以“贿赂证人，妨碍司法公正”的罪名拘捕、起诉这对夫妇。对这对中国家长的做法，多数美国人表示“根本不能理解”，“简直是愚蠢的行为”。“戏剧性”的是，据当地媒体4月21日报道，唐氏夫妇的指控已被撤销，并办理了出狱手续。当地检察官的解释是，虽然检方有足够的起诉证据，但中国夫妇的行为涉及到“文化差异”，两人在这样做时没有意识到会触犯刑律。

谈起此案，一名旅居美国的华人学者告诉《环球时报》记者，这件事看上去是中美文化差异“救”了唐鹏的父母，但实质上，并不能表明美国在司法过程中对这种“私了文化”的认可，而且中美两国的交往也远远没有达到在文化层面上相互理解的程度。

不过，这名华人还是讲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在美国马里兰州一所公立中学，一些英文不太好的华人为应聘保洁员等待遇不错的岗位，向校方送礼。由于礼越送越大，还引发过其他族裔求职者的怨恨。但校方知道华人员工为什么送礼，所以也坦然接受。

欧洲人补上“文化差异课”

中西文化差异有时候也让华人啼笑皆非。2006年，西班牙马德里一家中餐馆因出售甲鱼被当地警察查封。警方认为甲鱼是欧盟明令禁止食用的“龟”。在庭审时，律师辩称，从中国进口的是“鱼”，不是在欧盟海域捕捞的“龟”。律师还称，中国人吃甲鱼有千年历史，这是中西饮食文化的差异。西班牙法官弄不清控辩双方争执的到底是“鱼”还是“龟”，最后宣判餐馆老板无罪。西班牙《国家报》曾评论说：“中西文化差异让西班牙警方白忙活一场。”

特有的中国文化和思维方式有时候确实能被西方人接受。在众多的中西文化差异中，比较得到认可的是中国的“加班文化”。据西班牙《世界报》报道，西班牙龙头食品企业MERCADONA的老板近日在员工大会上训诫说：“我只要求你们学点中国人的吃苦耐劳精神，哪怕有中国人的一半我也心满意足。”相关媒体评论说，中国文化中的勤劳元素是最打动西班牙人的地方。

在美国“虎妈的战歌”掀起一阵讨论的狂风后，英国广播公司也播出电视纪录片《英国的“中国虎妈”》。英国《每日邮报》评论称，如果说人生是一场赛跑，“虎妈”的孩子们已经穿上钉鞋开始跑步，而赛场上的英国孩子可能才刚告别尿布。由于中国移民的孩子学习往往名列前茅，英国《金融时报》分析说，华人基础教育质量高，其中包含的文化因素是华人对高分的预期以及父母施加的压力。不可否认的是，越来越多英国家长开始仿效华人家庭，给孩子请家教补课。去年英国一个教育慈善组织的调查显示，23%英国学生请过家教，这一比例比6年前高出5%。

有时候，欧洲商人也会主动补上了解“中西文化差异”的课。西班牙巴塞罗那大学的东方文化研究中心、“亚洲之家”等文化机构经常举办中国文化讲座，为与中国打交道的西班牙商人“补课”，其中主要内容就是搞清中文中“关系”的含义。《环球时报》记者也多次被西班牙大公司请去演讲，介绍中国文化。在一家西班牙机械公司任高管的胡里奥说，原先他搞不清楚中国的“关系文化”，认为只要按规定办事就行，现在才知道还要有“潜规则”，生意才好谈成。

英国安卓信用保险公司的一份报告称，“关系”是在中国取得贸易成功的核心。西方人必须学会用中国人的方式和他们做生意才能成功。该公司甚至列出和中国人的“经商准则”，比如，做好花大量时间的准备，在正式谈论生意前多聊点与家庭有关的事或中国的文化与历史。在德国，甚至出现各种中国文化资讯公司，帮助要进入中国市场的德国公司了解中西文化差异。在课上，老师会教学员如何与中国人干杯、如何送礼等。

认同差异经历“从被动到主动”

中国一些特有的文化在欧美逐渐为人所知，与中国同欧美国家逐年增多的商业往来、文化交流有直接关系。据英国媒体报道，英中之间每年有超过100万人次的公民到对方国家旅游、工作、学习。谢菲尔德大学学生塞缪尔·曼纳基在2012年度“汉语桥”世界大学生中文比赛英国区决赛上感叹：“中国仿佛就在我的家门口。如今不出校园就能学到汉语、结交中国朋友、吃中国菜、了解中国文化。”巴塞罗那大学汉学家古铁雷斯在一次“文化沙龙”的聚会上说，在西班牙生活的16万中国人就是16万个“宣传机器”，通过这些中国人的言行举止，中国文化的元素和内涵都被表现得淋漓尽致。

德国国际媒体研究所中国问题专家夫罗里扬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对中西文化差异认同甚至接受，西方一开始是“被动的”，但随着与中国的经济和文化交流越来越频繁，中国特有的社会习惯或文化强力传到外国，很多人开始认识到与中国的文化差异，并在潜意识里变成“主动接受”。他们对中国的了解越深，就会越喜欢中国文化。这背后有很多直接原因，如在同中国做生意时获取最大利润。

为迎合中国买家的需求，英国房地产商也开始主动学点“风水”，在兜售房屋时避开“4”这个数字。一名英国房地产商表示：“中国人买房，钱不是问题，风水却要大大讲究。”贝阿特是慕尼黑一家星级酒店的服务员，她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为了留住中国客人，酒店让员工学一点中文，在房间摆放电热水壶。对一些中国客人在吃自助餐时的浪费现象，酒店老板也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此外，西方一些学者和作家也为减小中西文化差异做了不少贡献。德国作家弗朗索·豪瑟写过一本名为《一切都是神话——20个流行的中国误读》的书。书中反驳了德国流行的20个“中国误读”：如“所有中国人都吃猫和狗”等。德国汉学家兼经济学家卡斯汀·费拉特曾在《法兰克福汇报》撰文说，欧洲人应尊重中国的“文化差异”，不要将自己片面的标准强加给别人。

文化差异不是“护身符”

在国外，千万不要以为“文化差异”就是“护身符”。谈到中美文化差异和文化冲突，人们总能想起名为《刮痧》的电影。据《环球时报》驻西班牙记者讲，与《刮痧》描述的情节相仿，他在巴塞罗那的一名老乡在给孩子进行刮痧治疗后，脖子上出现几条红印，结果学校报警，称学生遭到母亲虐待。不幸的是，法庭判决“虐待罪”成立，这名倒霉的老乡被拘役20天，禁止和孩子见面3个月。开庭时记者还以证人身份向法官陈述中国文化中“刮痧”的历史和疗效，但西班牙法官根本就不能理解。

在欧洲，华人“花钱就能办成事”的想法经常碰壁。去年3月，英国曼彻斯特一名华裔妇女4次考驾照都未通过，在第五次路考时，她试图塞给考官500英镑。结果考官立即中止考试，并以贿赂罪将她告上法庭。华裔妇女起初还辩称这些钱是为了“带来好运”，后来才承认试图“贿赂”考官。法庭判决惩罚她做50小时社会服务，并赔偿考官100英镑。

《环球记者》驻英国记者的一个朋友在节日时给英国上司送礼，不料上司当着所有员工面拆开礼品，这让“含蓄”的中国人有点无所适从，心想幸亏没送太贵重的，否则就给同事留下了“贿赂”上司的印象。

一些“另类”的中国文化已给海外华人带来不少麻烦。据全法中国法律与经济协会副会长赵永升介绍，在巴黎的“唐人街”已不止一次发生华人华侨在举办婚宴时被抢劫团伙洗劫的事件。原因很简单，巴黎华人华侨习惯携带现金，而且在婚礼上会送“红包”。有的富商家的婚宴一场能收上来50多万欧元的现金！一些犯罪团伙了解到华人华侨的这些特点后，才选择在婚宴上动手。

德国学者夫罗里扬说，东西方文化差异是一个很大的话题，要想在国外受人尊重，入乡随俗和遵守当地的法律法规是十分重要的。比如，在德国生活的日本人偷偷食用鲸鱼肉、爱半夜喝酒唱歌等，在德国人看来，这些被称为“日本文化”的现象都算是陋习。在欧美，男士约女友去寿司店约会，被看成有品位，但日本“食鲸文化”始终无法被西方接受，欧美的环境保护组织不惜通过暴力方式对日本捕鲸船提出抗议。日本作家冷泉彰彦提醒日本国民，以寿司为代表的日本食文化在欧美很热，但“食鲸文化”很可能造成欧美人对日本文化的疏远，甚至牵连到日本的观光产业和动漫文化普及。

旅居美国的华人认为，美国人容忍中国的某些文化现象是有选择的，是以商业和利益为衡量尺度的。比如来美旅游的中国人在专卖店内大声喧哗，多数老板和店员仍会微笑以对。但实际上，对一些中国人插队、公共场所喧哗等做法，美国人是鄙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