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

张正

A妻子单位组织外出旅游，这几天，他既做爹又做娘，既要管好自己的生活，又要管好放暑假在家的女儿的生活。

别小看这些吃的喝的、扫的洗的，平常由妻子承担，感觉不到什么，现在由他这个大老爷们临时“客串”，还挺累人，挺烦人。

这不，女儿还没丢下晚饭碗，他就去洗澡，等他洗完澡，餐桌上正好留下一大摊子，他洗碗，又催女儿去洗澡，等他洗完碗，女儿洗好澡，他又忙着去洗两人换下的衣服。

夏天的衣服，换下就要洗，不能放，放久了生异味；换得又勤，换得勤洗得就勤。

等他洗好衣服，去阳台上晾晒，小区里已灯火阑珊，他瞄了一眼窗外，前排人家，只有一户，女主人正在厨房里走动，像在洗碗，其余大多人家，客厅里、房间里已闪烁着电视屏的荧光，或者窗帘紧闭，透过五彩斑斓的窗帘布，灯光温馨而浪漫。

他禁不住加快了晾衣服的动作。要不是妻子不在家，他才不愿意做这种婆婆妈妈的事。现在，他站在灯下明亮处，赤裸着上身，一手抖衣服，一手取衣架，一副标准的“家庭妇男”模样，前排的人家看他，一定很清楚，正如他看前排灯火中的人家。

他不希望自己以这个形象在邻居面前“曝光”。

B明明屋里有声音，她按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

她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屋，他正一动不动坐在客厅里盯着电视屏，眼睛看也没有看她，脸上随着剧情不时露出迷醉的微笑。

换好鞋，一转身，看到自己中午匆匆离家时的餐桌仍一片狼藉，似乎又多了一只泡方便面的塑料盒，她忍不住说：“你就不能把桌子收拾一下？”

他眼睛依然看也不看她，脸上依然随着剧情绽放着微笑，好像没有听见她说话，甚至屋里就没有她这个人。

“家里乱成这样，你坐得住？天天守着电视，电视永远播不完，你就永远在看？门铃响不为我开门便罢，桌上剩饭剩菜都有馊味了，你看着、闻着舒服是不是？”

他的漠然增加了她的恼火，她立在他和电视机之间气不打一处出。

他把头歪向一边，继续看，脸上随着剧情继续笑眯眯的。

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拿他没办法，自己去收拾餐桌。这几天，单位有一批数据要统计上报，她忙得团团转，中午回来忙好饭菜丢下饭碗就去单位加班，晚上下班后也留在办公室加班，饭也未来得及回来吃，和同事叫的快餐外卖。想不到中午自己离开家时餐桌上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这像什么家啊！

她心里有气，拾掇碗筷的声音难免重了点儿，丁丁当当，影响了他看电视，他烦躁地扭头看了她一眼，想发作，理由又不充足，想起她刚才责怪自己的样子，輕飘飘抛出一句不以为然的话：

“‘男子无能，洗碗抹盆，我们男人都洗碗了，还要你们女人干什么？”

“你还委屈了！”心里正愤愤不平的她，又被他这句自以为是的话激怒，“你不用洗碗抹盆，就能了？就你那点儿出息，我看也能不到哪里去……”

他又专注于电视，听不见她的抱怨了。

已经站在厨房水池边，一抬眼，看见对面一户人家阳台上男主人正赤裸着上身在晾晒衣服，她又生出怒气：

“你睁大眼睛看看，人家男人在家连衣服都洗，我家男人在家比死人多口气！”

这句话他是真真切切听见了，立马搭上火：“人家男人好，你去跟人家男人过！”

“你以为我不想？摊上你这种货色，算我倒了八辈子霉……”

那一夜，她和他，吵开了，久久不得安宁。

C一个星期后，妻子外出旅游回到家。上班第一天，中午回来，她就神秘兮兮地对他说：

“有这么巧的事，上午来了一对要办协议离婚，我看两人怎么这么面熟，看了离婚协议上的房产地址才知道，原来是我们这个小区的，就前面这栋的，好像住在我们家对面。”

妻子在民政部门婚姻登记处工作。

“为了什么事？”他随口问。

“谁知道，协议上就说感情不和，看上去是女方主动提出的。男的有点儿老实，女的长相不错，通常这种情况，都是女的有外遇，找好了‘下户……”

“好日子过烦了。”他又淡淡地说。

现今这社会，离婚的事，如果想听，每天都能听到好几件，大家反应都平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