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肩膀

张慧娟

哪个更重要

对孙鸽来说，有两次对生命的深刻体悟，一次是母亲离世，一次是小叔子孙士权患上白血病。

母亲走的时候，孙鸽年纪还小，在哥哥姐姐悲恸的哭声中，她也跟着哭。父亲将她搂进怀里，一边给她擦着眼泪一边安慰她，自己却扭头红了眼圈。父亲怀里的温度让她想起母亲身上的温暖，她伸手哭喊着叫“妈妈”，可母亲却再也没能醒来。

小叔子孙士权患病的时候，孙鸽已过不惑之年。“白血病”3个字让她心里一沉。那是2005年7月。看着躺在病床上浑身无力的小叔子，孙鸽很难过。婆婆忍不住放声大哭，这个一直默默承受生活压力的坚强老人终于扛不住了，哭得像个孩子。这种哭声让孙鸽想起母亲，想起那种抓也抓不到、留也留不住的生死离别。

白血病很难治，化疗可以救治，但不一定能治愈；骨髓移植有治愈的可能，却不能保证一定成功，而且需要一大笔费用。在选择治疗方案时，全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还是化疗吧。如果骨髓移植，肯定要从这几个兄弟中找，可万一不成功又可能会影响其他几个哥哥的身体健康，那又该怎么办？”70多岁的婆婆声音沙哑地说。

“试试吧，毕竟骨髓移植有治愈的可能。只要有一线希望，就别放弃。”孙鸽说，“如果需要钱，我愿意拿出自己的积蓄。”救儿心切却又深感无力的老人看到儿媳竟站出来，说出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感动得哭了。

最终全家人决定给士权做骨髓移植。不久，骨髓配型的结果出来了，孙鸽的丈夫孙士斌配型成功。

高兴之余，孙鸽又开始担忧，有人说捐献骨髓对身体有影响，还会留下后遗症。丈夫的身体并不好，有痛风、高血压的老毛病，他受得了吗？孙鸽坐立不安，饭也吃不下。

第二天，孙鸽去看婆婆，发现她正一个人静静坐着流泪，孙鸽悄悄走到婆婆身边坐下来。婆婆赶忙抹了抹眼泪，然后握住孙鸽的手说：“多亏有你，让我看到了希望，可这希望太让人揪心！”孙鸽轻轻握住婆婆的手，没有说话，她不想把心里的那些担忧带给这个脆弱的老人。

先抵押我的房子

这期间，孙士权因为治病花去了40多万元，如果做骨髓移植，还需要交50万的手术押金，后续治疗的费用也是个无底洞。孙士权的妻子杨亚玲有种走到绝境的感觉，那段日子，她常常一个人偷偷地哭。想来想去，她想到了卖房子。

孙鸽知道了，赶紧劝说弟媳：“亚玲，房子不能卖啊！如果将来士权回来，他住哪儿？没有了家，他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如果他知道你要卖房子，知道你和孩子将无家可归，这病他还能治吗？”

“可不卖房子又能怎么办？”杨亚玲瘦弱的背影里藏着太多无奈和心酸。孙鸽的眼圈红了：“先把我家的房子抵押出去，给弟弟筹款治病吧……”孙鸽是有备而来的，她不想让这个因为疾病而变得一贫如洗的三口之家，再因为没有房子而绝望。杨亚玲抬起头，既惊讶又感动，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骨髓移植的前几天，孙士斌住进了医院，每天注射一针动员剂，以使体内的造血干细胞被充分动员起来。采集造血干细胞之后，由于身体虚弱，孙士斌感觉疼痛难忍。一天上午，他疼得躺在床上冒虚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旁的孙鸽握着他的手，心疼得直掉眼泪。

精心的准备之后，骨髓移植的手术开始了，全家人都焦心地等待着，孙鸽更是直冒冷汗，手术室里躺着两个至亲至近的人，如果有个万一……好在，手术非常成功。手术之后，孙士权仍要继续在医院接受治疗，以观察是否有排异反应。

我给孩子当妈妈

手术成功了，但弟媳仍然吃不下也睡不着，孙鸽知道，她放不下9岁的儿子孙硕。为了免去他们的后顾之忧，孙鸽把孙硕接到自己家，像妈妈一样关心照顾他。

那年春节，孙士权和杨亚玲不能回家过年，孙硕一遍遍地问：“爸爸妈妈什么时候能回来？”孙鸽难过得想掉泪：孩子并不知道，爸爸得的是白血病，并且正在经受着残酷的排异反应，孩子还在盼着爸爸妈妈能回来一起过年。

孙鸽从来没有哪个年过得这样用心，她给孙硕买了新衣服、新鞋子，还带他去亲朋好友家串门，希望这个没有父母陪伴的年，孙硕能同样快乐。

孙士权和杨亚玲不在的那些日子里，孙硕的家长会是孙鸽去开的；孩子生病的时候，她守在床边照顾；孩子说想爸妈了，她和丈夫千里迢迢地带他去医院和爸妈待上一阵子……

“孩子那么小，爸妈又不在身边，看着就觉得心疼。”每每说起来，孙鸽还是满脸怜惜。

一年之后，杨亚玲和孙士权从医院回到家，发现儿子长高了，也结实了，一切都很好，母子相拥的那一刻，孙鸽鼻子发酸。

风平浪静的日子里，做个好人也许并不难。可很多时候，真正的好人是需要经受考验的，一次次的艰难抉择，这个善良的女人都选择了为别人付出，让一个大家庭更加温暖。正如一句墨西哥谚语所说的那样：“支撑起家庭的不是大地，而是女人的肩膀。”

（摘自《婚姻与家庭·社会纪实》泰平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