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血的枕巾

2012-07-07 11:30雨潇张新国
检察风云 2012年7期
关键词:枕巾文广血迹

文/雨潇 图/张新国

沾血的枕巾

文/雨潇 图/张新国

九月的天空,秋高气爽。如果不是纷纷落叶给人带来凄凉感觉的话,秋天的确应该算得上是美好的季节。郑小霜是古城闻名的美人,在古城小学任教。可能是她长得太漂亮的缘故,无论是学生还是教师,都愿意同她接近。郑小霜也是个性格温顺的人,因此在学校极有人缘。在郑小霜当姑娘时,追求者可以说成帮结队,但郑小霜最后却把“绣球”抛给了大她五岁的小陵镇村民刘文广。

说来两人也算是有缘分。一次,郑小霜路过郊外,不幸被毒蛇咬中,恰巧碰上了刘文广,好在刘文广颇懂治疗蛇毒之道,他每次外出,身上也常备有一些解蛇毒的药品。二人由此从认识到相知,郑小霜深谢刘文广的再生之恩,也未顾及刘文广相貌的琐屑,便以身相许。两人相恋了半年,便于七月结了婚。没想到,郑小霜九月份刚开学没几天,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郑小霜死得很突然。她静静地躺在自己家的床上,长长如绸缎般的秀发半遮住她那张苍白的面颊。她头下枕的是绣有一对鸳鸯的枕头,似乎在提醒着别人她还是刚刚结婚不久的新娘子。所以她的死难免令一些怜香惜玉的人产生几分惋惜之情,至少对于辛侠来说是这样。

辛侠是古城刑警队的队长。那天下午,他正在队里看一份资料,忽然有一名30多岁的乡村妇女气喘吁吁地跑来,说道:“咱家邻居郑小霜家八成是出事了,一白天都挡着窗户帘,门还插着,我想去借点东西,敲门也没动静,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快去看看吧!”

辛侠带上助手林潇,由妇女领路,开着警车赶往郑小霜家中。路上,辛侠问妇女说:“你说的这个郑小霜家里都有什么人?”

妇女道:“她家就这两口子,结婚还不到三个月。两天前,刘文广的一个远房亲戚去世了,他得去北方参加丧礼,小霜因为学校开学要上班,所以刘文广就自己去了,临走时还特意嘱咐我,让我多照顾照顾小霜。”

不一会,妇女指着一户院落说道:“到了,这就是郑小霜的家,你们看,她家的窗帘还挡着呢!”

郑小霜的家是一所普通的两间瓦房。三人下车进了院,走到门前。辛侠推了推门,门果然从里面插着。林潇自告奋勇地说:“我在警校学过开锁的技艺,这点小事就交给我办吧。”说完,林潇从随身携带的小皮包里掏出一把小刀,伸进门缝里一别,门插便被划开了。

房间里的结构非常简单,外间是厨房,里间是卧室。郑小霜躺在卧室里的双人床上,像是在熟睡,妇女喊了几声,郑小霜没有应声。辛侠上前一摸她的脉搏,人已经死了。尽管大家在路上有一些心理准备,但还是都大吃了一惊。

辛侠用手机给队里的李法医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过来一趟。趁这工夫,辛侠和林潇对郑小霜家室内进行了勘查,但见门窗完好,室内整齐,抽屉里的钱和项链等值钱物品也不像被人动过的样子。两人忙活了半天,没发现任何异常迹象。林潇边思考边说:“死者死的时候门是插着的,我看死者应该是病死的,比如说心脏病猝发之类。”说到这,林潇转身问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那名妇女,“郑小霜得过心脏病或者其他疾病没有?”

“得过!一个月前我亲眼看见她丈夫送她去医院,就是因为心脏病发作。”

郑小霜究竟死于他杀还是自杀,或者自然死亡呢?在法医到来之前,这还难下定论。林潇的观点倾向于自然死亡,理由是他杀没有条件,因为死者死在插门的密室中;自杀则更不可能,郑小霜生活幸福,为什么要自杀呢?再说条件也不具备,现场没有自杀工具。排除了这两点,就只能是自然死亡,而且死者有心脏病的病史。

林潇的推断是站得住脚的,辛侠也说不出反驳的意见,但他凭直觉总感到有点不对劲。他在屋内又仔细地进行了观察,在房门内的水泥地上,有一根略微卷曲的短发引起了他的注意,辛侠小心地用镊子把头发夹起来,保存在自己的公文包内。

法医的验尸报告当天晚上就出来了,死者死于昨晚9点钟左右,身上没有任何伤痕,只有心肺表面有散在性出血点,结论为“心脏病猝发急死”。

由此看来,郑小霜他杀的死因似乎可以排除。

从郑小霜死后的第三天开始,古城的雨水就没完没了地下起来。雨丝如雾,一连两天没放晴,惹人烦闷。直到第五天头上,天空才雨转多云,但仍然不见阳光。

刘文广是在郑小霜死后的第三天回到家里的,他一接到凶信,就撇下那边的丧礼匆忙赶回。进了家门,他一头扑在小霜的身上,痛哭欲绝,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他走了仅仅几天,妻子就离开了人世。刘文广只好强打精神,为郑小霜张罗后事。但偏逢这两天淫雨霏霏,葬礼只能是往后拖延,气得刘文广对天直骂,说老天为何总跟他过不去。

就在这两天里,辛侠也没闲着,他顶着雨又来了郑小霜家几次,因为他对郑小霜的死总感到有些不对劲。辛侠首先对刘文广的丧妻之痛表示哀悼,接着他询问道:“你家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刘文广痛苦地说:“东西倒没丢什么,我的小霜死了,其实就算丢什么也都无所谓了。”

辛侠又问:“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发现你妻子的枕头没有枕巾,而床上的另一个枕头却有枕巾,这是为什么?”

“对呀,我媳妇的枕巾怎么没了呢?”刘文广惊讶地说道,“我媳妇生前爱干净,睡觉时枕头上都是有枕巾的。有一次我由于没用枕巾,还被她训了一顿呢!”

“那你说她的枕巾为什么会没了呢?”

“我想可能是洗完晾晒时被风刮丢了吧,这也没啥奇怪的。”

辛侠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说:“你妻子的枕头能借我用用吗?”

“可以,不过你用它干什么呢?”刘文广一脸不解的样子。

“我自有用处。”辛侠接过枕头,顺便把那条枕巾也拿了过来。

辛侠回到队里后,开始仔细研究枕头,果然发现了问题。他喊来林潇说:“快跟我去郑小霜家。”

此时,郑小霜的追悼会正在进行,刘文广也顾不得男人的脸面,满脸泪水纵横,哭得一塌糊涂。一辆警车呼啸而至,从车上下来两名警察,正是辛侠和林潇。辛侠排开众人,对有点发愣的刘文广说道:“我认为郑小霜是他杀,暂时还不能火化。”

其实不仅刘文广等人一头雾水,就是辛侠的搭档林潇也是迷惑不解。一回到刑警队,林潇就迫不及待地向队长请教。辛侠点燃了一根香烟,缓缓说道:“我之所以认定郑小霜是他杀,主要是因为她死的时候,头下的枕头没有枕巾。”

林潇奇怪地问道:“枕巾?郑小霜之死和枕巾有什么关系呢?”

“这是值得注意的问题,所以我想,郑小霜在死前一定有人到过现场,这个人就是凶手,应该是他拿走了枕巾。”

“凶手连财物都没拿,为什么偏偏要拿枕巾呢?”

“那一定是凶手在枕巾上留下了罪证,所以才会将它拿走。”

“但李法医已经验出死者死于心脏病猝发急死呀!”

“这倒不难解释,凶手有可能在侵犯郑小霜时,导致郑小霜心脏病猝发,急性死亡,心脏病可以导致心肺散在性出血点,窒息死亡同样可以导致这种症状。”

林潇听得啧啧称奇,示意辛侠接着推理。

辛侠吸了一口烟,又说:“我想凶手应该是死者的熟人,这从他晚上能进郑小霜的家里可以得出。他趁郑小霜的丈夫不在家之机,在晚上来到郑家,大概是凶手垂涎郑小霜的美貌,便对其实施性侵犯,小霜不从,凶手就将其摁倒,结果被郑小霜咬破舌头或嘴唇,流出鲜血,滴在枕巾上。郑小霜的反抗惹恼了凶手,他捂住了郑小霜的嘴,或者是卡住她的脖子,致使郑小霜心脏病发作死亡。之后,凶手怕留下罪证,将沾有血迹的枕巾抽出,用它擦干嘴上的血迹,然后把枕巾带走。”

林潇点头赞许,但又充满疑问:“你的推理想象成分太多,你有什么证据说明凶手流血了呢?”

“当然有!我在郑小霜的枕头上发现了一丁点血迹,那血迹应该是从枕巾上渗透过来的,正巧渗到了刺绣鸳鸯的红羽毛上,所以我第一天去的时候没有发现,这是我的疏忽。但我既然想到了枕巾,我就借来枕头细细观看,碰碰运气,幸运的是,我找到了一丝血迹。经过技术鉴定,血迹是新留下的,郑小霜和刘文广的身上尤其是头部都无伤痕,说明极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

“但死者死时门是从里面插着的,难道凶手有遁地之术?”林潇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借助一条沾血的枕巾,一桩血案大白于天下。案犯面对看似天衣无缝的证据,内心瞬间瓦解……

“这的确是个难题,由此也可看出凶手非常狡猾。对此,我认真观察了郑家门插的构造,并在地上捡到一根略微卷曲的短发。通过现代科技,我不难得出那是郑小霜的断发。郑小霜的头发是长而直的,但为什么在门口会出现她卷曲的断发呢?于是我做了一个试验,我把郑小霜的一根长发绑在门插上,然后到外面关上门,一拽头发,果然能将门插上。我再一用力,头发就会被抽出来,不留一丝痕迹,但凶手可能是着急脱逃,那根头发竟被拽断,落在地下的便是卷曲的断发了。”

林潇简直听呆了,接着问:“队长,我们的当务之急是不是在郑小霜的熟人中寻找嘴部有伤的人呢?”

“正是这样!”辛侠说道。

郑小霜所在的学校坐落于古城小陵镇的北部。学校的前面是一片宽阔的操场,在操场的左侧,一名体育老师正在指导学生们练习跳远。此时,辛侠和林潇就在学校外面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向这边观看着,他们已经在学校暗中侦查两天了。这是辛侠的主意,因为这里是郑小霜工作的地方,熟人很多,而凶手便是在熟人之中。

这时,正在用望远镜观看的林潇突然叫了一声:“队长,你看!他的嘴部有伤!”说完,林潇把望远镜递给辛侠,用手指了指那名体育老师。辛侠接过望远镜一看,那名教师嘴部果然有缝合伤口!

那个高老师叫高开明,长得高高大大,年轻帅气。下班后,他正往家走,忽然对面来了一个醉鬼,手里拎个酒瓶子,走路歪歪扭扭,看样子醉得不轻。高开明避之不及,但还是被醉鬼撞上了,差点把他撞个跟头,更为可气的是,醉鬼手里的酒撒了他一身。高开明也是个火暴脾气,上前就踢了醉鬼一脚,这下把醉鬼给惹火了,两人于是撕扯起来。正在这时,一名警察赶来,将二人都给带刑警队去了。

很明显,这是辛侠和林潇导演的一场戏。

辛侠示意高开明坐下,高开明满脸怨气,不情愿地坐在了辛侠的对面,辛侠和林潇也坐下来,“形成”了审讯的架势。

“你和郑小霜不陌生吧?”辛侠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是同事。”高开明边说边流露出疑惑的表情,似乎在问,郑小霜和这起打架有什么关系?

“你嘴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上体育课跑步时摔的,我们班学生都看到了。”

“你这点小伎俩只能瞒得过别人,要知道,跌伤与咬伤是有很大区别的!”

高开明的头上有些冒汗,尽管秋天的天气已经是很凉爽了。

“就算是咬伤又能说明什么呢?”高开明有些较劲地说,“算我倒霉,被人咬后又摔跟头行了吧!”

“但那恰恰是被郑小霜咬的,你想对她施暴,却被其咬伤。之后,你便掐住了她,导致她心脏病发作猝死!”

高开明听后,冷笑了两声,说道:“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就算你的推理正确,请问证据呢?”

“我当然有证据。”辛侠说完,从身上取出了一条枕巾——一条沾染斑斑血迹的枕巾!

高开明惊呆了。他傻傻地看着枕巾,又看看辛侠。辛侠朗声说道:“当你的嘴被郑小霜咬伤之后,你怕留下罪证,便抽出枕巾,捂住你的嘴。然后,你将已经死去的郑小霜摆出熟睡的样子,逃离现场。在逃跑前,你为了掩盖事实真相,用郑小霜的头发拴住了门插,做成了所谓的密室。逃跑后,你将枕巾藏了起来,但还是被我发现了。第二天上午,正巧有你的体育课,你便在上课前赶到,假装摔了一跤,造成了嘴部的伤口,以便给大家一个解释。刚才我们经过技术鉴定,你的血型与郑小霜家枕巾上的血迹完全相同,而这条沾血的枕巾就是郑小霜的枕巾!”

高开明听得大汗淋漓,说道:“不可能啊,这条枕巾我明明烧掉了啊……”说完后感觉失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辛侠说。

高开明低下头,喃喃说道:“是我杀了小霜,但我是无意的,我根本不知道她有心脏病。小霜也真傻,如果她答应了我,她怎么会死呢?”

在郑小霜没结婚之前,高开明是众多追求者中的一个,郑小霜的秀外慧中让他爱得无法自拔,但他还没来得及表白,郑小霜就和刘文广确定了恋爱关系,而且很快结婚了。高开明妒火中烧,要是郑小霜嫁一个才貌双全的男人也就罢了,偏偏她所嫁的人是个档次太低的男人,这让他心理着实不平衡。

一周前,他听说刘文广到外地参加丧事去了,便觉得机会来了。他想,凭着自己的才貌一定会打动郑小霜的芳心,到那时,小霜就会离婚嫁给自己。于是,六天前的那天晚上八点多钟,他来到郑小霜的家,小霜见男同事晚上来,不太想开门,但碍于面子,就让高开明进了屋。高开明进屋后,先聊了些学校里的事,之后鼓足勇气,向小霜表达爱意,结果被小霜婉言拒绝。高开明不甘心,他剖白心迹说:“小霜,那刘文广到底有什么好?论相貌,论学识,我哪一点不比他强?小霜,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爱上你了。”

“谢谢你看得起我,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我要休息了,你走吧!”小霜下了逐客令。

高开明遭到拒绝,大伤自尊,他见郑小霜身穿睡衣,不禁欲火中烧,他将郑小霜推倒在床上,然后扑上前去,强行接吻,郑小霜情急之下,咬破高开明的嘴唇。高开明大怒,正要进一步袭击,就在这时,郑小霜心脏病猝发,急性死亡……

审讯完毕,林潇对辛侠投去了敬佩的目光,他问:“队长,你是怎么找到那条枕巾的?”

辛侠笑着说:“这并不是高开明拿走的那条,这条是我从刘文广家里借的,上面沾染的斑斑血迹,其实是猪血。”

两人相视而笑。林潇想了想,忽然问:“我们完全可以用那个沾上血的枕头作为证据,为什么还要用这个枕巾呢?”

“你说得很对,枕头上的血迹极其微量,难以确定一定是高开明的,所以我就用计诈了他一下,他果然心虚招供了。”

林潇佩服地竖起了大拇指。

辛侠看了看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到刘文广家,去给他一个说法吧!”

两人上了警车,向刘文广家开去。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但透过车窗外的点点繁星,明显能让人感觉到,烦人的雨季已经过去了。

编辑:黄灵 yeshzhwu@foxmai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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