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赫金符号学理论下的《红字》中的符号“A”

2012-08-15 00:45王舫
关键词:清教徒红字巴赫金

王舫

(北京理工大学珠海学院外国语学院,广东珠海,519085)

在《红字》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因通奸罪被罚终生在胸前佩带耻辱符号红字“A”,它来源于英文单词“Adultery”的首字母。到故事结尾它却变成了一个表示赞赏的符号,清教徒把它解读为“Able”和“Angle”的首字母“A”。同一个符号为什么却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呢?基于俄国符号学家巴赫金的符号学理论,本文拟对红字“A”的意义变化过程进行符号学的解读。

一、意识形态符号“A”

《红字》这部小说中女主人公生活在17世纪美国早期殖民地波斯顿,因为家庭的原因,嫁给了年长自己很多的老学究丈夫。移民到波斯顿之前,他们住在荷兰。后来因为丈夫还有事务需要处理,她便只身来到当时清教徒在新大陆建立的殖民地波斯顿。之后很长的时间都没有丈夫的消息。后来海斯特爱上了年轻有学问的牧师丁梅斯尔德,犯了通奸罪,并生育了他的孩子。按照当时清教徒的教规犯通奸罪是要处以死刑的。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当时的殖民统治者没有判处她死刑。取而代之,统治者要求海斯特在胸前佩戴红字“A”,即“adultery”(通奸)的首字母。并通过集会的形式知会全体殖民地居民。统治者妄图以此表示羞辱和警示,目的是要维护清教社会的良好秩序。

米哈伊尔·巴赫金 M.M.Bakhtin(1895~1975),前苏联文学理论家,批评家。他在他的著作《马克思主义与语言哲学》中具体阐述他的符号学理论。巴赫金说,一切意识形态的东西都有意义:它代表,表现,替代着在它之外存在着的某个东西,也就是说,它是一个符号。这里说的“意识形态的东西”就是指的意识形态符号。他认为一切符号都是意识形态符号。符号是意识形态的物质中介。从符号学的观点看,红字“A”是一个符号,他反应了当时清教社会的意识形态。

二、意识形态符号“A”是一个重音符号

关于符号的重音,巴赫金是这样说的,在社会发展的每一阶段,存在着能够引起社会关注和由此加以特别强调的客体的特殊的和有限的范围。只有客体的这一范围才具有符号形式,成为符号交际的客体。也就是说如果客体的特殊的和有限的范围没有引起社会的关注,就没有符号形式产生的可能。如何才可能引起社会团体的关注呢,首先它必须与该社会团体的现有的社会经济前提有关联,触碰该团体的物质存在基础。其次必须使它具有个体间的意义,因为符号存在于个体之间,在社会环境中被创造出来。只有这样,它才可能成为符号形式的客体。也才能进入意识形态世界,在其中定形和巩固,具有社会价值。这一成为符号形式的客体是用重音强调的,因为它引起社会关注,从而加以特别强调。所以重音符号的实现必须有三个条件:第一,它得到社会的关注和强调;第二,它触及社会物质存在基础;第三,它具有个体间的意义。巴赫金认为一切意识形态的重音符号都是社会的重音符号,因为他们都追求社会的承认,并且只为了这一承认,才外在地实现于意识形态的材料中。

红字“A”是一个社会重音符号,因为它满足了社会重音符号的三个条件,首先它引起了清教社会的极大关注,其次它触及了清教社会的物质基础,扰乱了正常的清教社会秩序。第三,统治者通过集会的形式使得红字“A”具有了个体间的意义,也就是社会意义。红字“A”作为一个符号反映了清教社会的意识形态,同时也清晰地反映了统治者的政治意图——惩罚和警示。这是一个单一重音的符号,因为红字产生之初,它只象征着羞辱。统治者的意识形态就是大众的意识形态。

三、“话语”是研究意识形态符号“A”的最佳材料

意识形态现象是直接建立在经济基础之上的上层建筑。而上层建筑与经济基础的关系问题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问题之一。巴赫金认为这个问题在很多方面紧密地与语言哲学问题联系在一起。他认为要研究经济基础是如何决定上层建筑,也就是基础到底是如何决定意识形态符号的,符号又是怎样反映和折射着形成中的存在的,那么话语是最合适的材料,因为,第一,话语是最纯粹最典型的符号;第二,话语具有意识形态的普遍适应性,任何专门化的领域,都可以用话语进行交流;第三,话语参与一切的社会生活交际活动;第四,话语是可以内部运用的符号。即它可以像符号那样存在着,用不着在外部彻底表现出来。比如对新符号的理解依赖于内部熟悉符号的存在;第五,话语作为必不可少的成分,伴随整和评论着任何一种意识形态行为。没有内部语言的参加,无论哪一种意识形态现象(绘画、音乐、意识、行为)的理解过程都不会实现。所有这些特点使得话语成为意识形态科学的基本研究客体。巴赫金非常生动地把话语描述为一个环境。他说,“话语是一个环境,在那里慢慢在数量上积累着一些变化,这些变化还没达到新的意识形态的本质,还没产生新的最终的意识形态的形式。话语能够记录下社会变化的一切转折的最微妙和短暂的阶段”。

戴上红字“A”的海斯特是一种新的社会存在,她没有选择离开当时的清教社会,而是继续生活在清教徒之中,并且保持与清教社会的来往。她与清教社会的交往方式首先是一种生产关系的交往。她以出售针线活的形式为社会提供有偿服务,得以维持自己的生活。其次她把殖民地的居民看成自己的同胞,凭自己微薄的力量,积极主动地帮助所有需要的人。自己却过着十分简朴的生活。

在海斯特与社会进行的交往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红字“A”会成为人们话语交流的话题。海斯特所到之处必然引起人们对红字的各种形式的话语反应。有直接的侮辱性的言语攻击,有鄙视的窃窃私语。也有的人,比如未婚少女,当她们看到戴红字的海斯特时,只是害羞地把眼神移开。所有这些都是清教社会关于红字“A”话语的反应,尽管很多反应是无声的。因为前面提到过,话语可以是内部存在的符号。当人们理解了某种东西,并做出相应的某种反应时,那已经是话语的反应了。这种反应可能是言语的,也可能只是表情的或者动作的反应。清教徒的关于红字的各种反应之所以能给海斯特带来巨大的痛苦,也正是因为她理解了人们的各种形式的话语。

四、意识形态符号“A”意义的变化是符号产生“折射”的结果

巴赫金认为符号中反映的存在,不是简单的反映,而是折射。这种折射是由符号集体内不同倾向的社会意见的争论所决定的。在每一种意识形态符号中都交织着不同倾向的重音符号。因为利益不同的社会团体,会利用符号去表达有利于他们的各自的声音。正因为这种交织符号才是活生生的,运动的,才能发展。

符号的折射可能是共时的,也可能是历时的。比如,在我国经济改革之初,“市场经济”这个重音符号曾经是不同社会倾向集团争论的焦点。保守派认为它是洪水猛兽,改革派却认为它是发展经济的良药。符号的这种共时的折射,尤其会出现在社会转型和变革时期。

《红字》中的女主人公在被迫戴上红字“A”之后,尽管承受着来自清教社会的巨大的痛苦和压力,但是她从来没有停止过与清教社会的交流。她的精湛的针线活手艺成为殖民地的时尚。殖民地经济在不断发展,清教徒对海斯特的针线活需求增多;海斯特一如既往地帮助所有有需要的人,自己却过着最简朴的生活;在瘟疫来临时她出现在最前方帮助她的同胞;她从来不要求社会哪怕是最小的回报;在社会给予的极大侮辱下她没有选择逃避,并始终拒绝说出孩子的父亲;她没再跟别的任何男人发生过关系,等等。这些都是有关她的社会物质存在。

清教徒关于红字“A”的各种话语从来没有停止。接受过或者没接受过海斯特帮助的,买过或没买过她的刺绣的,清教社会的统治者等等,各种不同的社会关系,决定了关于红字他们会有不同的社会倾向。随着对海斯特认识的不断加深,清教徒渐渐对海斯特也有了各自不同的看法。在关于红字的话语中,慢慢地开始有了一些别的声音。红字“A”开始了它作为符号的运动,变化,发展的旅程。

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对戴红字的海斯特有不同于统治者的看法。关于红字的不同的声音越来越多,各种声音围绕着红字,讨论着,思考着,争辩着。最后有一种声音慢慢变得越来越强,越来越大。这种声音认为海斯特是坚强的,仁爱的。于是另一个社会重音形成了。这种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至于清教徒们把统治者当初赋予红字“A”的象征意义完全颠覆,并赋予它新的含义。他们把红字“A”解释为表示称赞的able(能干)和angle(天使)的首字母,而不再是象征耻辱的Adultery(通奸)的首字母。这是符号产生的折射,正是后来的这个社会重音使红字“A”产生了折射。红字“A”成为对社会存在折射的媒介物。清教徒利用统治者设计的符号“A”表达了与统治者原意不同的意识形态。同一个符号交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重音。前一个象征耻辱的重音被历史淡化。

红字“A”从一个象征羞辱的符号变成一个象征赞赏的符号,这样的变化完全是海斯特与清教社会勇敢交流对话的结果。正是因为这种交流,使得红字“A”产生了符号的折射。如果没有这种交流,如果海斯特一开始就选择离开当时的清教社会,那么红字“A”这样的变化是根本不可能的。它作为符号的生命也就止于象征耻辱了。这正说明了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也就是存在决定符号。而符号可以反映和折射存在。符号是运动,变化,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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