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神舟会:民俗文化与现代心理的碰撞与对抗

2012-08-15 00:49刘国斌
湖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2年10期
关键词:事象农历神舟

刘国斌

(湖北理工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3)

西塞神舟会:民俗文化与现代心理的碰撞与对抗

刘国斌

(湖北理工学院,湖北 黄石 435003)

在与现代经济生活及其文化心理的对抗状态下,西塞神舟会这一传统民俗事象正面临着重大的考验,本土文化记忆有丧失或者被涂改的可能。一方面,它源于记忆群体的缓慢改变。而且,观光者,包括文化官员、学者和游客们,又以新的记忆形态来看待和描述这一民俗事象,引发记忆的偏移。另一方面,商业文化的介入,令民俗活动的关注力分散,造成活动目的的模糊和游移。关护和培植西塞神舟会生存的本地土壤,修复和重建基于本土、本地域的记忆共同体已经成为重要的课题。

西塞神舟会;民俗文化;现代心理;记忆共同体

作为国务院2006年公布的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和2009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公布的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国端午节”作品之一,在中国端午活动的展示中,西塞神舟会具有其独特的风貌。它是国内目前所能看到的历时最为长久的一项民间端午祭祀活动,活动全程共40天。主要的民俗事象有:农历四月初八举行开工仪式,扎制神舟,农历五月初五神舟开光,农历五月十六神舟出会巡游,农历五月十八神舟下水。

目前,对于西塞神舟会作出全面描述的资料有祝红梅、费杰成合著的《西塞山神舟民俗文化研究》(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宋颖的论文《民俗宗教的复合形态——“西塞神舟会”调查报告》(《民间文化论坛》2007年第2期)以及中共黄石市西塞山区委、黄石市西塞山区人民政府2007年印刷的非正式出版的介绍宣传册《西塞神舟会》。另外,湖北省大冶市群众文化馆馆长柯小杰先生,湖北省黄石市阳新县民俗学者费杰成先生均有一些研究介绍文章散见于网络。

自2009年至今,我们在西塞山乡道士洑村对西塞神舟会进行了为期三年的田野调查。除了间断性的临时采集的一些资料之外,调查的时间主要集中于每年的农历四月初八至农历五月十八这40天内。以田野调查和上述描述西塞神舟会的资料相对照,我们认为出现了几个值得注意的倾向。

一、狂欢形态的日益消解

西塞神舟会是我国目前少见的为期最长的端午祭祀活动,对于这项活动,同治版的《大冶县志》给我们提供了两则资料,其一是该县志卷一《疆域志》中的描述:“十八日为龙舟之会。自四月即染纸造龙舟,长丈余,中像三闾大夫,冠服、器用、绮绣、银锡,余亦盖锦。先期一日,罗列珍玩,远人来观,比屋从饮,欢呼达旦。”[1]其二是该县志卷十三《艺文志》引举的胡梦发《五月十八日龙舟记》所述:“五月,事将竣,醵酒食诣舟所,金鼓无停声,观者远来,填衢溢郭,趁月饮市中,欢呼彻曙,通国若狂”[2]。今人对于西塞神舟会的描述,与《大冶县志》相去不远。

开工仪式,扎制神舟、神舟开光、神舟巡游、神舟下水是西塞神舟会的主要民俗事象,根据我们的调查,仅农历五月十六日至农历五月十八日三天,亦即神舟巡游和神舟下水,具备了狂欢的氛围,而在其他时间段,外人完全不能够知晓这里正处在一个重要的民俗活动时期。非但如此,即使是本土村民,对这一活动的反应也较为冷淡。以2011年为例。农历四月初六这天,我向村民打听即将举行的神舟会起土(开工)仪式,绝大多数被访问者表现出不知情的状况。农历四月十二,我再次来到道士洑村,86岁的村民DLC告诉我,四月初八凌晨的起土仪式,没有人来参观,而 2010年则只来了两个人。这几年我在民俗活动期间对西塞神舟会进行调查,更多地看到的是道士洑村村民们平静的日常生活状态,明显缺乏对于这项活动积极加入的姿态。农历五月初五凌晨的神舟开光,四乡八里和道士洑村村民,聚集在神舟宫接近两百人。由一位叫 WX的道士为神舟和神像开光,仪式延续到早上三点钟左右,这是农历五月十六日之前最富于参与性的活动。而一些权威资料介绍的收禁、授像、拜土等仪式,现在要么从简,要么看不到了。当地人参与度低,使得长达40天的民俗节庆活动期间缺乏应有的一以贯之的狂欢气氛。2011年神舟下水时,前神舟会会首HTZ在现场告诉记者,目前支持神舟会的人员,大多是老人,年轻人由于要忙工作,没有过多的时间参与活动。

二、商业文化的悄然介入

另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现代商业文化正悄然融入传统民俗事象之中。西塞神舟会最具有狂欢气氛的是农历十六日到十八日的神舟出游和神舟下水三天。这三天在神舟宫旁搭起戏台,日夜连唱大戏。每天从各地赶来看戏的远近乡民市民可达数千人。2011年神舟下水当天,观看这一活动的市民和游客接近2万人。西塞山东侧,长江江堤上下形成了民间商业会展。售卖者摆摊兜售面向农村消费者的廉价伪劣产品,以服装、小家电等商品最为行销。唯一与端午文化相关的售卖是一个电饭煲中混杂着的煮熟的玉米和粽子。虽然商业会展活动和节庆类民俗活动是不可分离的两端,只是,西塞神舟会会期,神舟宫周围出现的现代商品,与寻常集市无异,不具有任何民间民俗色彩。在调查期间,我们也观察到,五月十六的神舟会会期的神舟出游,并不限于道士洑村一域,而是扩大到了西塞乡市面。市面诸多商铺亦参与了这一活动,燃鞭烧纸,摆立香案红烛,以祈求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参加祈福的商铺,对神舟会活动也有所献纳供奉,或捐钱捐物(包括香烟、矿泉水、即食食品等),传统的神舟会有向寻常节庆日的商业祈福行动转移的倾向,显得更接近现代经济状况下的人们的当下生活诉求。

三、民间俗核的逐渐转移

西塞神舟会民俗的俗核,是近年来一直为学者们所关注的问题。它的最终确认经历了一个特别的演变历程。神舟会行使事务的场所现在被命名为神舟宫。它早年供奉的曾经是关帝神像。1980年代初以端午祭吊屈原的名义恢复神舟祭祀活动后,宫中供奉着屈原神像,这个场所随之也称为了屈原宫。2005年西塞神舟会申报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在专家的建议和提示下,这个场所又更名为神舟宫。韩国江陵端午祭申请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成功后,引起一部分文化学者的重视和不安,他们认为应该寻求具有更悠久历史,具备更广泛参与意义的民俗活动来解说西塞神舟会的源起。跟随而来的变化便是对于这一民俗事象的多种阐释,民间口述资料纷繁无序,颇多牴牾,仅存的文献对此亦语焉不详。叙说的主要冲突之处是,西塞神舟会民俗活动究竟来源于对于屈原的纪念还是来源于更为古老的端午驱瘟逐秽的习俗。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诸多关注西塞神舟会的学者,更困扰着主持民俗祭祀活动的神舟会会首们,他们各自在不同的场合,发表着不太相同的看法,给人以扑朔迷离的印象。现在看来,民俗工作者的阐释及其话语的扩散,已经给民俗活动带来了一些形式上的影响。

上述现象给我们的警醒是,在与现代经济生活及其文化心理的对抗状态下,西塞神舟会这一传统民俗事象正面临着重大的考验,本土文化记忆有丧失或者被涂改的可能。一方面,它源于记忆群体的缓慢改变,热心西塞神舟会民俗活动的绝大多数为老年人,他们很难采用有效的手段将基于农耕文明形成的传统象征意义培植到现代经济生活中,为本地中青年人带来参与的热情,因而造成记忆共同体的逐渐崩溃。同时,会期高潮的众多观光者,包括文化官员、学者和游客们,又以新的记忆形态来看待和描述这一民俗事象,引发记忆的偏移。另一方面,商业文化的介入,令民俗活动的关注力分散,甚或造成活动目的的模糊和游移,导致应有的仪式被活动者减省或忽略,使得仪式操演语言不完备,部分丧失了西塞神舟会在“中国端午节”活动中的个别的、独特的风貌。更值得我们注意的是,近年来,伴随着西塞神舟会进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民俗工作者对于西塞神舟会表现出了更为积极的关注,同时,基于不同的文化思考和文化诉求,他们也试图在阐释之中对这一民俗活动作出干预,因而导致民间口头述说出现了矛盾和冲突,甚至影响到了活动本身的形式的变化,可能已经造成了民俗事象的被涂改的现象(关于这个问题,我将在另一篇文章《西塞神舟会与屈原形象的关联性之讨论》中作出进一步的说明)。

古代民俗在传衍过程中产生变异甚至消亡是正常的现象。今天,曾经广泛流传在楚地南部的端午风俗有了很大的变化,很多地方,这一类传统的民俗事象已经不复存在,而仅仅只有西塞神舟会完整地保留了一些我们只能在古代的类书、笔记中见到的文化现象,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非常欣慰的事情。作为文化工作者,我们在尽力呵护民间非物质文化遗产,不对它的形态带来干扰和破坏的同时,还应当采取科学的态度和方法对民俗文化进行深入细致的研究,最终达到对于民俗文化进行完善保存的目的。审慎地看待民俗文化面对现代生活和现代心理发生的变异,并且防止民俗文化事象的失真,是民俗文化保护的重大课题。局限于西塞神舟会给予讨论,我认为基本关注点在于,作为“中国端午节”作品之一,西塞神舟会应当在长达40天的会期,更加全面地保留它个别、独特的风貌,体现出操演语言的完备,而不是仅仅让人们留意于神舟出游和神舟下水等活动高峰期。同时,也需要关护和培植西塞神舟会生存的本地土壤,修复和重建基于本土、本地域的记忆共同体。要实现这一目标,第一是寄希望于政府与民间能够提供物力和财力的支持,使民俗事象在活动场所和活动经费方面得到有效保障;第二是深入探讨西塞神舟会活动的呼唤召集意义,在保护神舟匠制传人的同时,悉心呵护口头传承资料,并且给这些口头述说提供相对宽松的发展语境,不必制造太多的来自于意识形态的干预,以期更好地培植和扩大这一片文化土壤;第三是组织专人对西塞神舟会40天会期的活动作出详细的记载,并保护已有文字、图纸资料,发掘新的民俗资料,为进一步恢复仪式语言的完备性提供真实可靠的依据。

民俗文化与现代心理的碰撞与对抗是无法忽视的现象,采取积极的应对机制,才能够面临挑战,尽可能完善地保存已有的文化传统,使人们的精神生活呈现出丰富性和多元性。

[1] 湖北省大冶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 同治版大冶县志·卷一·疆域志(诠释本)[Z]. 鄂石内图字(2005)第68号.

[2] 湖北省大冶市地方志编纂委员会编纂. 同治版大冶县志·卷十三·艺文志(诠释本)[Z]. 鄂石内图字(2005)第68号.

Dragon-Boat Activity in Xisai: folk culture and modern psychological impact and countermeasure

LIU Guo-bin

In the modern economic life and cultural psychological state of confrontation, Dragon-Boat Activity in Xisai this traditional folklore is facing major test, native cultural memory loss or altered the may. On one hand, it originates from the memory groups changed slowly. Moreover, visitors, including cultural officials, scholars and visitors, and to the new memory forms to perceive and describe this folklore, causing memory offset. On the other hand, commercial culture's involvement, the folk custom activity focus dispersion, resulting objective fuzzy and wandering. Protection and cultivation of Djibril Dragon-Boat Activity in Xisai survive local soil, repair and reconstruction based on local, local memory community has become an important problem.

Dragon-Boat Activity in Xisai; Folk Culture; Modern Psychology; Memory Community

G03

A

1008-7427(2012)10-0063-02

2012-07-17

湖北理工学院2010年校级重点项目“西塞神舟会民俗形态多重价值解读”论文之一,项目编号:10yjr35A。作者系湖北理工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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