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字典》一块钱一本

梅林

记得那是1973年我读小学三年级，从沈阳来的“五七战士”张岩老师做了我们的班主任。她下放前在沈阳市和平区的一所小学教学。接手后她惊异于我们快读完了三年级，竟然都没学过拼音，也不会查字典，她停下了我们标语口号式的课文，教我们拼音和查字典。

她告诉我们，只要学会了拼音、学会了查字典就没有学不会的字了。听了这话我们是多么的兴奋，对学拼音和学查字典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学完了拼音，老师要求我们每人买一本字典，要开始学查字典了。可第二天兴奋的我们却都蔫（niān）了——《新华字典》要一块钱一本啊！当时的一块钱那是个什么概念啊！一个男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挣十分，到了年末十分还核不上四毛钱，农村的日子，平时消费就是买咸盐、打灯油，一分钱是一家人一天多的盐钱，一本字典就是一百多天的盐钱。

在当时，村子里能让孩子上学的家庭就是很开明的了，很多同龄人都在家里帮父母干活。所以，很多同学回家根本没敢和家长说，觉得这是过分的要求。有的和家长说了也没钱，只有两个干部家庭的孩子买来了字典，这种状况可能大出张老师的意料。于是她就帮我们想主意：我们可不可以两个人买一本字典，一人攒五毛钱，从今天开始你们捡麻绳头和废铁，攒到一起去卖。大家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但实施起来却很难，那么小的村子，大家又都在捡，到哪去捡那么多的麻绳头和废铁呢！

我们家虽然也是干部家庭，但妈妈很节俭，买字典的事我根本没敢说。眼看捡废品买字典的希望渺（miǎo）茫了，就悄悄地和二哥说了，刚上六年级的二哥很豪迈地说：“我想办法！”到了星期日，二哥就上山割毛条（当年生的毛榛柴），可是年龄小力气小，长条子的山又特别远，每次弄回一大抱，再挑出去不合格的，也剩不了多少，这样攒了三个星期，手也冻裂了口子，脸也刮出了血道子。终于攒够了一块钱，二哥领着我跑到供销社把那本梦寐（mèi）以求的字典买回了家。这是一本天蓝色塑料皮，纸质比较糙的字典，我们俩高兴得不得了！

可是这本字典并不属于我，我只是可以用。二哥对这本字典爱不释手！在字典的扉（fēi）页上写上了他的名字，天天挎在他的书包里，我用的时候再到他那里取。可不管怎么说，我还是有了字典了。

我上初中的时候，二姐当了民办代课教师，每月有了五块钱的现金收入。二姐给我买了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本《汉语成语小词典》，我真正拥有了自己的字典，觉得自己太富有了。班里的同学字典和词典都有的人很少，老有同学来借字典词典用，心里总是很心疼的，生怕他们给弄坏，可不借还不行。

那時候开门办学，勤工俭学，上课也不是很正规，大家围在一起侃（kǎn）大山时，我总是坐在一边看字典，真的是看不够，竟产生了个奇怪的想法——把字典背下来多好啊！如果有一天没有字典了，也不用再花钱买了。我开始背索引，刚背了两天，被老师发现了，他告诉我，那是工具书，你没有必要去耗费那精力，这是徒劳无益的。于是我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字典一直用到高中毕业，虽然已经把边儿都翻毛了，也有了破损，可是我一直很珍惜。

（阿门选自《红山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