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士文化对明式家具的审美影响

朱旭

摘要：士文化是中国思想史的内驱力和原动力，它对上影响着统治阶级的政策策略，对下熏陶着广大普通百姓的道德伦理，从而影响着历代经济、政治、文化，乃至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明代士阶层的独特处境，使他们与得到长足发展的城市经济、社会百工产生了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用它们的精神成果——哲学思想、美学观念、造物理念、技术探究等等，灌溉和熏染着已经在城市经济中占据重要份额的手工艺行业，当然也包括家具制造业。从而使得明代家具，在悠久恒远的中国家具史上，凸现出一个使全世界为之震惊的灿烂亮点，得到了“明式家具”这个流行全世界的美誉。

关键词：士文化明式家具审美文化

中图分类号： G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 明代的士与士文化

“学而优则仕” 孔夫子的这句话成为中国知识分子心目中长达两千六百多年的座右铭。读书干什么？就是一个目的——入士，也就是做官。所以，古代中国的“仕”，就是有知识的官僚阶层（主要是文官阶层）。东汉董仲舒提倡“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在很长的历史时期内，多数朝代的大多数君主，都是以儒家学说取士的。

唐代开始实行科举取士的制度，不分贫富贵贱，都可以通过考试达到做官入士的目的。这使得士的数量大大增加，素质也有所提高。青年学子在应试之前，往往要漫游天下、结交名流、激扬声价、提高知名度。例如“初唐四杰”王勃、杨烱、卢照邻、骆宾王以及后来的陈子昂、李白、杜甫等等，都曾少年出游，遍阅天下名山大川，结交名士，到处题咏述怀，开阔眼界，增长才干，了解社会生活，体会人生百味，造就他们从青少年时代就具有宽广的胸怀和全面的修养，在考试的时候，创作出一鸣惊人的佳作来。

宋代理学的集大成者是朱熹（1130—1200），他的哲学思辨结构缜密而广大，其最高范畴就是“理”（“太极”），“理”借“气”而存在，当“气”派生万物时，“理”随“气”而进入“物”中。在派生万物之后，通过“格物穷理”的认识方法，“理”还可以向自身复归，形成“理—气—物—理”之间的逻辑行程和循环上升。进一步回答了诸如“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关系、“道”与“器”的关系、“动”与“静”的关系、“无极”与“太极”的关系等等。

公元1368年，农民起义领袖朱元璋建立明王朝，绵延277年，总体说来明代士人的位置远远不及宋时的宽松舒适。明朝初年大兴文字狱，冤杀无辜文人不计其数，但对于宋元理学的成果则使用行政命令的方式，强制推行。明成祖朱棣修定《四书大全》、《性理大全》、《五经大全》，作为全国士人读书的全部内容，科举考试亦以三部《大全》为蓝本，从而形成“八股取士”的流风。直到明代中晚期，在弘治、万历以后，明代社会商品经济日益繁荣，农业宗法社会的社会基础受到动摇，以手工业主和商人为主体的富有的城市市民阶层，社会地位逐渐提高，他们需要一种更为开放的文化形态，来满足他们奢侈豪华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需求。依附于他们的一批文人，大胆地背抛弃正统文化观念的枷锁，不考科举，不当官僚，自由自在地生活在五光十色的城市生活之中。适应这种变化而出现的哲学思潮，就是心学理学的代表王守仁（1472—1529），他以“良知”为道德心灵的本体，也就是把道德本体建立在人的心灵上，化为人的自律道德，从而使道德更具有相对性和独立性，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的本体意识的觉醒和解放”。因此，他的心学理论为明代文艺创作中许多通俗文学的大量出现，制造了舆论。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三言》、《两拍》、戏曲《牡丹亭》等等，都在坊间流传甚广。

2、 明式家具的育成

家具发展到两宋时期，已基本完成了由席地而坐到垂足而坐的社会变革。高足家具在日常生活中逐渐占据了统治地位。家具结构、造型和制作工艺等均呈现出日新月异、欣欣向荣的局面。宋代是一个文人的时代，对文人科举制度真正做到从下层选拔良才，从而使得大批的文人进入士大夫阶层。民间简朴醇厚的生活观念和艺术趣味，儒释道思想的合流，使得一种清新自然、宁静恬适的审美思想逐渐形成并成熟起来，从而大大影响了隋唐以来崇尚繁丽丰腴的宫廷贵族的审美思想。宋代家具造型特点的形成取决于当时高座家具的普及和流行，由于深受建筑形式的影响，大木梁架式结构对家具造型具有深刻的影响。家具的结构由原来的箱形结构逐渐演变成了梁柱式的框架结构，运用较为合理的榫卯组合设计，获得丰富的形式变化。这种新型的框架结构的家具形式使得家具高度增加，使用空间增大，减少了材料的使用、增强了牢固性。这些新形式、新功能的出现，使得高坐家具获得极大的发展空间。为后来明清时期的家具形制打下良好的基础。在“宋制完备”的局面下，椅子的造型就已经有了灯挂椅、四出头扶手椅、文椅、玫瑰椅、交椅、圈椅等形式，基本具备了明式椅子造型的主要特征。

由于宋代文人士大夫的审美情趣，以及宋初统治者比较提倡节俭，反对奢侈的风气。普通材料制作的家具一般以实用为主，较少的装饰。而一些高档木材制作的家具也能够在功能开发的基础上，给以恰当的装饰，少数也有较为繁琐的装饰现象。但是基于宋代总体的审美风格，反映在家具的设计制作上，还是以精简、含蓄、内敛为其主要风格。宋代家具的审美风格、结构材料的分析可以看出，宋代家具为日后明式家具的繁荣和登峰造极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3、 明式家具之美与中国的审美文化

明代家具作为中国古典家具的里程碑，已经形成其独特的风格。明式家具在文人的参与下，其形制相当丰富，延续到清代家具，虽然形制和装饰更为繁杂，但是也摆脱不去明式家具风格的影子。明式家具在文人文化的影响下，追求形制上对人的仪表的规限。例如椅子、床榻等坐卧用具，其造型追求的是人的坐姿形象的威仪风范，而八仙桌的座位也是因为其朝向和次序的不同而体现着社交礼仪场合的家具功能。通过待客或日常生活器物的使用表现出人们对于审美、文化和宗教的理解和阐释。

在审美的诉求当中更加注重主观和感性的表达，明代文人李渔、文震亨等人在生活中通过家具的使用，表达了文人创作的一种形式。通过家具艺术的造型、气质和审美特质表达文人的生活方式和审美情操的熏陶和影响。在中国传统文化中，“天人合一”是审美和谐的主题意义，在审美意义上体现了人们以人情看物态，再以物态度人情的审美思维方式。也就是心－物－心的人与自然的相互对应的，以身心的和谐去体悟万物的和谐的审美体验过程。明代文人的心态以家具的形式物化成生活方式的器物，再以这种家具形式去愉悦文人的心灵。从而达到心－物－心，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明代文人的闲赏生活中，将生活中的平淡琐事上升到审美艺术的境界。例如文人品茶活动，在许多文人书籍当中都有记载。通过对品茶这一活动的描述，将人的审美品味上升成为超凡脱俗的风雅韵事，在品茶的活动中产生的家具形制有茶几、椅榻、屏架等，通过人在品茶活动中对家具的使用，形成一幅意境优美文人画。另外，明代文人文化之所以兴盛的原因还在于人们对于读书生活的重视。特别是晚明时期，人们对于读书的认识已经不仅仅是为了严肃刻板的追求功名的单纯目的，读书更是为了陶冶性情、修身养性、提高审美境界的一种风雅韵事，与之相应的书房家具和陈设器物也应运而生

因此，明代文人的生活方式和家具的使用，已经不仅是文人生活的一部分，也是其艺术审美创作的一部分。许多家具的形制特征都受到文人生活方式和审美情趣的影响而具有深刻的精神理念，形成脱俗风雅、逸致闲赏的生活方式。

参考文献：

1. 王世襄，《明式家具珍赏》，香港三联出版社，文物出版社，2003.9月第二版

2. 李宗山，《中国家具史图录》，湖北美术出版社，2001.6月第一版

4、 成复旺，《中国古代的人学与美学》，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2，8

5、 冯友兰，《中国哲学简史》，北京大学出版社，1985

6、《百子全书•论语•子张第十九》，浙江人民出版社，1991年3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