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保护视野应顺时而变

文/单霁翔

文化保护视野应顺时而变

文/单霁翔

与悠久的人类文明史相比，真正意义的文化遗产保护则只是短暂的一瞬，但是纵观这一充满艰难和曲折的保护历程，人们可以从中发现鲜明的发展趋势，就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保护内涵越来越扩展，保护范围越来越广阔，保护内容越来越丰富，保护行动与社会生活的关联度越来越高。

文化遗产保护内涵的深化促使人们从更广阔的视野、更深入的角度去分析和梳理文化遗产之间的内在联系，探索和建立新的文化遗产类型和相应的保护方式、手段、体系。近几年，文化遗产保护领域对保护对象的概念认识呈现出新的发展变化，文化遗产的保护领域也呈现出了不断扩大的趋势。

在文化遗产的保护要素方面，从重视单一文化要素的保护，向同时重视由文化要素与自然要素相互作用而形成综合要素保护的方向发展。例如兼具文化和自然符合特征的“双重遗产”、由文化要素与自然要素相互作用而形成的“文化景观”，均成为国际社会加大保护的对象。中国自古即有“天人合一”的思想，崇尚人与自然的和谐共处，因此中国许多名山大川都是人文胜景荟萃之处。1987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自然遗产协会考察泰山时，发现泰山不仅符合世界自然遗产的标准，同时也符合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准。泰山的申报丰富了世界遗产的内容，从此也改写了世界遗产的分类，即在以往世界文化遗产和世界自然遗产之外，又添加了“世界文化与自然双重遗产”这一新品类。

在文化遗产的保护类型方面，从重视现已失去原初和历史过程中使用功能的古迹、遗址等“静态遗产”的保护，向同时重视仍保持着原初或历史过程中的使用功能的历史文化街区、历史文化村镇、工业遗产和农业遗产等“动态遗产”和“活态遗产”保护的方向发展。文化遗产并不意味着死气沉沉或静止不变，它们完全可能是动态的、发展变化的、充满活力的和具有生活气息的。如今，遍布全国的历史街区、村镇中的传统建筑都在被使用，但是如果将其从生活中割裂出来，却并不能达到很好的效果。我认为，保护并不是要冻结现状，而是要让他们融入现代生活之中，继续发挥作用，这也是继承和延续传统文化、地域文化，实现文化遗产保护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选择。

在文化遗产的保护空间尺度方面，从重视文化 “点”、“面”的保护，向同时重视因历史和自然相关性而构成的“大型文化遗产”和“线性文化遗产”等文化遗产群体保护方向发展。文化遗产保护的视野扩大到空间范围更加广阔的“遗产地”、“文化线路”和“系列遗产”等，甚至文化遗产的空间尺度还在向跨地区、跨国家的方向发展。文化线路代表了早期和此前人类的运动路线，并将人类活动的中心和节点联系起来，体现着文化的发展历程，是不同时期民族发展历史在大地上的烙印，但是如今许多文化线路早已成为“散落的明珠”，失去了应有的文化内涵。只有通过文化线路才能将这些散落的明珠重新串联起来，将文化与自然要素重新整合，构成区域尺度上价值无限的文化“宝石项链”，成为未来人们开展生态教育、文化休闲以及科学家考察的最佳场所。

在文化遗产保护的时间尺度方面，从重视“古代文物”、“近代史记”的保护，向同时重视“20世纪遗产”、 “当代遗产”的保护方向发展。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有其独特的文化背景，形成独特的文化风格。仅就北京的近现代而言，清朝末期、民国时代、新中国成立之初、“文革”时期、改革开放以来以及21世纪初都展现出不同的特征，都不可相互替代。只有留住这一部分文化遗产，城市才具有丰富的年轮，才会充满记忆。但是，随着多年来的城市化发展，一些修建于晚清、民国时期的学校、厂矿、名人故居等，或因年久失修而损毁，或在城市建设中遭到拆除。即使被誉为“国庆十大工程”的经典建筑华侨大厦，也因诸多原因早已被新的宾馆建筑所取代，留下永久的遗憾。直到近年来，针对现代建筑的隆隆爆破声，人们才开始醒悟。北京市在审议《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草案时，去掉“历史建筑”中的“历史”二字，标明在文化遗产保护理念上发生了重要的变化，即强调今后对文化遗产的保护，将主要考虑其本身的价值，而不仅仅凭它的年代。

文化遗产是一个内涵十分深刻并且不断丰富的概念。进入新世纪以来，人类对文化遗产价值的认识日益深化，文化遗产保护的领域日益扩大，这无疑是一种进步。但是同时我们也应当看到限于我们的认识水平，许多变化和发展的趋势没有被充分研究，许多文化遗产没有得到应有的重视，进而导致大量的文化遗产没有纳入我们的保护视野。我们的事业还任重而道远。

当然，无论是基本概念的界定，还是保护准则的研制以及传承人制度的设立等，还都在积极探索、求证和尝试。虽然这还不能标示我们的事业走入成熟，但其魅力无限的发展前景却早已显露无遗。

作者系故宫博物院院长

责任编辑 薄茹 助理编辑 张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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