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总统2012年国情咨文评析

李 莉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

俄罗斯总统2012年国情咨文评析

李 莉

12月12日是俄罗斯宪法日，2012年普京总统选择这个具有特殊意义的日子发表国情咨文，在某种程度上也体现出对宪法的尊重。咨文关注到国内、国际形势的变化，也综合考虑了政治体制和社会生态的微妙因素，因此总统咨文既描述了俄罗斯所处的时代特征和发展阶段，又务实地阐述了国家中长期发展规划和具体目标。

咨文的主要内容

1.民生问题。普京在咨文中开宗明义，咨文的重点是“俄罗斯前进道路中的某些原则性问题，不仅是中期而且也是长期远景的问题”，“国家现阶段的任务是建立富强和幸福的俄罗斯”。这便为咨文定下了一个基本方向：关注民生和民主。

首先是住房问题，特别是社会领域的专家、医生、教师、学者、工程师等住房问题，以及青年、现役军人及退伍军人的住房问题。普京强调要积极发展贷款业务和租赁市场。其次是医疗问题，包括医生工资待遇问题。当前俄医疗事业的发展与公民日益提高的社会需求还远远不相适应，甚至由于医生收入水平较低，出现了日常生活中的贿赂现象。因此，必须提高医疗服务水平和医生工资。第三是教育问题，普京强调教育发展的均衡原则和创新原则。转变教育投资方向和思路，由过去的向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等大城市倾斜转向地方大学倾斜，特别是那些与地方企业有科研开发合作的大学。吸引最优秀的大学生进入教育、医疗、科学等创新领域。第四是人口问题，俄罗斯人口问题的突出矛盾得到一定程度缓解，出生率显现出上涨的趋势，国家将持续人口政策，给予多子女家庭经济补偿和经济资助。咨文也强调了基础设施建设，加大对道路及交通设施的投资额度。

2.爱国主义。第三次重返克宫，普京面临的内外环境都很复杂。俄罗斯与西方在文化认同、道德价值和国家精神等方面的冲突已经成为另一战场。普京需要一套强有力的观念团结社会和国家，而爱国主义是维护民族同一性和国家认同的最强纽带。

普京指出，“在21世纪经济、文明和军事力量的新分布背景下，俄罗斯应该成为一个主权的、有影响力的国家。我们不仅应该自信、坚定地发展，同时还要保持自己民族的、心灵的同一性，不要作为一个民族失去自我。俄罗斯就是俄罗斯。”普京强调，“应该将个人的生活、工作与关心周围环境、整个民族意志和国家利益结合起来。在宪法中，公民对国家的义务是俄罗斯国家性的基本原则。正是在公民义务中、在爱国主义中，看见了我国政治的巩固基础。缺乏公民义务，社会不可能存在；缺乏公民义务，国家特别是多民族的国家也不可能存在。”在促进民族统一和加强爱国主义教育的同时，普京强调，不应该通过禁止和限制的方式，而是应该加强社会稳固的精神道德基础，用俄语、历史、文学、世俗伦理和传统宗教基础等手段潜移默化。

3.政治改革。普京关注到不断上扬的公民意识，以及政治体制自身的一些问题，根据国内外形势的发展变化对政治体制进行了适切性调整。他指出，政治制度变化和现代化是自然的过程，甚至也是必要的过程。

普京首先表明：“俄罗斯没有其他别的选择，除了民主”。但同时又强调，俄罗斯的民主是具有民族自治传统的人民的选择，反对外部强加的“输入式”民主。从根本上这还是“主权民主”的概念推演。普京认为，民主包括遵守和尊重现行法律、规则和标准。执政党、政府、总统可以更换，但不应动摇国家和社会的基础，不能中断国家发展的连续性。其次，普京强调了政治竞争，提倡良性的政治竞争，反对民族主义和分离主义；反对外部势力直接或间接的干涉俄罗斯内政。普京也指出国家应该保障所有政党获得大众信息资源的平等通道，不仅是在选举期间，还包括日常生活当中。普京总统提及了混和体制和竞选联盟，在今后也将得到恢复。

4.反腐败。俄罗斯尖锐的腐败问题是社会矛盾激化的来源，降低了普京的执政威信，甚至已经威胁到政权的稳定性。因此，2012年的国情咨文再次将反腐败作为重要议题。普京在文中表达了反腐败的决心和反腐败的力度。

针对严重的腐败问题，甚至还包括日常生活的贿赂问题，普京提出了国家管理的新模式：第一，工作目标应该是可被检验的、透明的、合理的；第二，普遍实施新的监督形式和监督方法；第三，提供有竞争力的工资、物质、精神及职务升迁鼓励体系，促使其不断改进工作，而懒散的工作人员将会被开除公职。普京指出，如果选择了国家公职，就应该对那些限制、对社会监督、对完成社会需求有所准备。通过法律提案禁止官员在国外拥有账户(包括有价证券和股票)。至于在国外的不动产，官员应该进行申报，报告完成交易合同的价值，并申明收入来源。完善监督体制，与监督收入和财产并行的还应该监督官员的支出和获得物。普京指出，“国家的道德声望是俄罗斯发展的基本条件，因此政权的净化和更新政策应该坚决地、持续地进行。”

5.经济改革。长期以来，俄罗斯经济高度依赖能源产业。尽管一直致力于摆脱对能源的依赖，但成效并不明显。2012年国情咨文中，普京再次强调要调整产业结构，推动创新型经济。

普京指出，能源经济的直接后果就是国家发展失衡、劳动市场失衡和社会领域失衡。俄罗斯应该发展创新经济，新经济增长模式的中心应该是：经济自由、私有财产和竞争，发展现代市场经济而不是国家资本主义。因此，俄罗斯经济未来将要致力于改善投资环境，加快推进私有化进程。普京还强调要创造2500万个就业岗位，解决就业问题。预计2013年上半年，解决征收奢侈品税的问题。强调区域平衡发展，“向东方发展”是俄罗斯21世纪的重要方向，西伯利亚和远东是具有巨大潜力的地区。针对俄罗斯经济“离岸化”严重，普京支持政府采取相应的配套措施解决这个问题，同时加强离岸经济的透明性，开放税收信息。

咨文的特点

1.连续性。普京执政理念和治国战略具有连续性。本质上普京仍然坚持“主权民主”思想。同时，普京希望通过爱国主义来整合国家思想，在强国的爱国主义中又注入了道德精神基础。普京强调历史的连续性。“为了复兴民族意识，我们应该将历史时期连接在一起，并明白一个朴素的真理：俄罗斯不是从1917年甚至也不是从1991年开始的，我们有统一的、连续的、千年的历史，依靠于此我们可以获得内在力量和民族发展的意义。”社会政策的连续性，即坚持俄罗斯中期社会和政治稳定的既定政策，实现国家富强和民族复兴。

2.务实。与往年相比，2012年国情咨文内容具体、明晰。一些原则性的、宏观性的问题较少涉及，主要着眼于具体的民生问题(教育、医疗、住房、基础设施)、反腐败问题等。较少谈及成就，主要致力于国家中长期的战略任务和发展目标。在教育、住房和社会等民生领域，非常明确地强调了联邦主体的义务和责任。一方面为俄罗斯的未来发展指明了方向，又为实现远景规划提出了具体的施政措施。

3.时代感，也是一个亮点。普京对当前时代特征进行了总体描述：全球化的发展愈发不平衡。对俄罗斯乃至全世界来说，未来数年将是决定性的，甚至可能是转折性的。世界将进入大转折、大震荡的时代。普京也对俄罗斯所处的历史发展阶段进行定义：俄罗斯走完了最重要的恢复和重建工作，即将进入新的发展阶段，建设一个富裕、安康的俄罗斯。通过未来的中期发展，实现主权的、有影响力的国家。

4.回避敏感问题。2012年的国情咨文也回避了一些问题，如反对派和街头运动。在外交政策领域，普京认为世界是多极化的，强调解决国际问题应该秉持协调原则。但历来受到关注的大国关系并没有涉及。对叙利亚、伊朗问题也没有表明态度。比较有趣的现象是2005年国情咨文也没有谈到国家外交政策。

咨文的评析

首先，咨文的重点落在关乎俄罗斯民众切实利益的民生问题。咨文提出的中期发展目标整体上来看也是比较具体、务实的。全俄社会舆论研究中心数据显示：36%受访者认为目标是具体的且近期能够实现；42%受访者认为目标是具体的，但担心其结果不能实现。调查显示在最受关注问题的队列中，反腐败占17%，位列第一；改善民生、教育、人口等位列其后。这一方面说明咨文比较准确地把握了民众的关注取向和利益重点，另一方面也显示了民众的信心和耐心在减弱。因此普京未来的主要任务，套用我们中国的说法就是：保增长、保稳定、保民生、促发展、反腐败。

其次，普京的政治体制具有一定的弹性和灵活程度，俄罗斯从民主程序上致力于更加公正、开放和竞争的政党政治活动。简化政党登记制度、恢复地方直选等改革措施旨在增加政治竞争，咨文还谈及恢复混和体制和竞选联盟问题，各个政党平等使用大众信息资源等问题，目的是吸引更多政党和社会力量参与到国家政治进程中。当然，普京的制度改革与叶利钦时期无序的党派之争不同，俄罗斯已经建立起一支任何政党都无法与之鼎足而立的政权党。改革对内可以安抚反对派和群众不满情绪；对外可以回应西方国家在民主问题上对俄罗斯的指责，减轻国际压力。

最后，威胁稳定的因素也是存在的。首先是制度的风险。创新经济的前提是保证自由和竞争，这些需要有效的政治体制进行保障。普京的执政理念认为国家的推动力是首要的，能够保障优先发展项目，降低风险；但是国家的干涉却可能带来低效、腐败和权力寻租。因此考验普京的是政治体制与经济体制的适切程度。第二是社会发展的风险。俄民众普遍不太关心政治，调查显示：没有关注国情咨文的占受访者51%，不太关注的占20%。社会中存在的庞大的不参与群体是俄罗斯政治稳定的不利因素。如果缺乏经济良性发展，民生得不到改善，政权稳定的基础就会动摇。社会动荡加剧的时候，消极参与团体就可能成为强大破坏力的潜在力量。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