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是怎样炼成的

牟丕志

我是局长的副手，被称为二把手。大家都称我为副局长，说实话，这个副局长有多大权力，我自己最清楚。

干二把手的学问太大了。一个人在二把手的位置上干不好，那么他就别指望当一把手了。有人说二把手的位置是培养造就人才的摇篮，此话确实有道理。

我学会了找准位置，变得越来越懂事了。平时，大家都叫我局长，可我心里却牢牢记住自己是一个副局长。在任何情况下，我都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比如，开大会，我让局长坐在中间，我坐在一侧。在讲话时，我让局长先讲，我后讲。在总结成绩时，我总是把我们局长放在前面。我总是说，在局长的正确领导下，我们经过奋力工作，取得了辉煌的成绩。在总结教训时，我总是说，错误的发生，是因为我没有认真执行局长的指示。局长常夸我会办事，越来越成熟了，将来肯定能够担当大任。我心里挺高兴的，但决不敢有半点骄傲。我清楚，我孙悟空还在如来佛的掌握之中，不服服帖帖的，只能自讨苦吃，我才没有那么傻呢。我也把这一作风带到了家里。在家里我也是惟命是从，推功揽过，十分谦让。老婆说我越来越乖了。有时我猛然发现，我的老婆并不是我们局长。可是，我想改变我的习惯，已经不可能了。因此，我成了有名的怕老婆的人。

我凡事不敢做主。其实我也想做主，可是，如果人家局长不同意，我做主的事还得被推翻，弄得面子上很过不去。为此，我长了一个心眼，凡事不去拍板，让局长拍板。一次，我自己去饭店喝酒，當两瓶啤酒下肚后，服务员问我吃米饭还是吃面条，我竟然说：“这得请示我们局长。”服务员说：“这位先生真幽默。”天哪！这时，我才发现我们局长不在这里，我可以说得算一回。我作主点了面条，高兴地吃着，但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请示汇报是我最重要的工作。每天早晨我都到局长办公室汇报前一天的工作，请示当天的工作。我汇报工作很认真，每一次我都事先写好发言稿，按发言稿一字一板地念给局长听。在局长讲工作意见时，我总是拿出记录本，认真地进行记录。我由此形成了记录的习惯，不论什么场合，只要有人讲话，我常常莫名其妙地拿出记录本进行记录。一次，我去学校开家长会，老师在台上讲一些注意事项。别人都空着手听讲，只有我拿出笔记本进行记录。这使孩子的老师大为感动。她说：“在学生家长中，有一位局长听得非常认真，还作了记录，说明局长对我们这次家长会极为重视，对此，我深表感谢和敬意。我一定要教好学生，决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支持。”

我写论文、调查报告、经验材料等，在署名时总是把局长的名字放在前面，把自己的名字放在后面，以示对局长的敬重。可是，如果文章是局长写的，我是万万不敢在后面写上自己名字的。一次，我写了一篇论文，在署名时，前面写上了局长的名字，后面写的是我的名字。我将论文给局长看了，他很高兴。可是，不知哪个环节出了毛病，论文发表以后，我发现我的名字放在了前面，而局长的名字放到了后面。我的汗立马冒了出来。我的名字窜到了人家的名字前面，这不是要谋权篡位吗？为此，我有一个多月心惊肉跳。有时一看局长脸色不好，我就怀疑是局长看到了那篇论文。时间一长，我患了失眠症，晚上很久很久不能入睡。有一天，那家杂志社的编辑给我打来电话，说是那篇文章署名的顺序是局长定的。因为局长认为，在人们心中，名字署在后面的那个人才是真正的作者，当时他打电话没有找到我，就把这事给忘了。我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天哪！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说忘就忘了呢，你是不是存心让我没有好日子过？”

当然，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

【原载2013年第2期《芙蓉江》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