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街》中的文化批判之旨

2013-02-18 22:16
关键词:本雅明单向书籍

马 欣

(瑞士苏黎世大学 ,瑞士 )

一谈到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批判理论,不得不提及本雅明,他的文化批判,既不同于霍克海默从概念入手,对文化、启蒙、理性逐个予以反思,抑或阿多诺将“文化工业”定义为对大众进行控制的生产机制,进行哲学上辩证批判,而是用一种文人的视角倾谈他对所处时代文化的质疑,尤其关注在现代人生活中所遗失的传统文化,这传统文化究竟表征的是什么,我们不妨追溯“文化”一词在德语语境中的发展与流变。德语的Kultur(文化)源于拉丁语的“cultura”,原意指耕作、培育,后被古罗马的西塞罗引申为心灵上的培育;启蒙时代,天赋人权的倡导者普芬道夫(S.Pufendorf)才第一次将(Cultura)确立为一个独立的名词化概念,他用“文化”的状态来对抗野蛮的“自然”的状态。康德在一段关于文化与文明的谈话中精辟地指出,“我们通过艺术和科学被高度地文明化。在各式各样的社会规范和礼貌方面,我们文明得甚至到了过分的地步。但要是以道德去衡量,我们还差得很远,因为道德这一观念是属于文化的;”[1]可见康德这里所说的文化在道德上高出文明许多:文明是外表上的修饰,而文化则是具有内在超越性的道德追求。赫尔德被认为是第一次阐述了现代的文化概念,将文化看作为某种特定的生活方式,他认为,文化作为一根链条,从一个民族传播至另一个民族,从人类之初到历史演进的每个阶段,都能看到历史文化的传统和创造的踪迹,而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习俗、规范等物质文明的成果。总而言之,文化在德语语境中既具有创造性的、鲜活的精神内涵,又不乏物质文明的要素。从《单向街》(1928)来看,本雅明的文化批判主要侧重追思已经逝去和正在消失的传统风俗,并以独特的批判方式呈现现代文明的匮乏与腐朽,文化在于本雅明,既是极具创造力的母体,又是满目疮痍亟需拯救的废墟。可以说,本雅明的思考与过往的文化碰撞出一个个意象的火花,恰到好处地呈现出古老文化的精髓。

一、思考与意象

“单向街”(Einbahnstrasse)是德国城市街道拐角处经常可以见到的,意指单向行驶的交通标识,一般用粗黑醒目的大字,提示司机下一街将须单向行驶。本雅明的《单向街》多少带有隐喻的色彩,他用表征市民生活的丰富意象及尖锐评论,批判通货膨胀愈演愈烈的德国,喟叹其社会状况将“稳定”而“持续”地走向衰颓。《单向街》的写作与本雅明的女友拉西斯也颇有渊源,作者在“题献”中就大方地宣告,此本书是为拉西斯而作:“这条街叫做Asja-Lacis-街,以她来命名,她作为工程师让这条街在作者这儿铺就。”(Diese Straβe heiβt Asja-Lacis-Straβe,Nach der,die sie als Ingenieur im Autor durchgebrochen hat.)很显然,本雅明创作《单向街》的部分灵感,就是源自这位他所钟爱的女性。

《单向街》的写作方式奇诡,一改此前本雅明在《德国浪漫派的艺术批评概念》和《德国悲剧的起源》中的长篇论述,而采用了散论、格言、寓言相交织的意象拼贴的方式。“意象”(Denkbilder)一词,在德文中是由“思考”(Denk)和“景象”(Bilder)复合构成,一则思想的深度和景象的生动相得益彰,另一则“思考”在前“景象”在后,这说明“意象”的主导是为“思”。《单向街》中思考的景象多来自街道两旁,然内容的主体不是这些常被命名为章节标题的景物,乃是作者对时事鞭辟入里的批判,间或夹杂了许多文学批评的箴言,它们呈现于作家的细致的观察、离奇的梦境、精微的描述之中,作者在街上“游荡”,并非走马观花,也不只是将街道两旁扑面而来的景物尽情收纳于眼底,而是借助街景引出他的文化批判。

本雅明的写作,常被誉为是打破传统概念思维的明晰和严密,以一种摧毁的方式达到对现实真相的揭露,如理查德·沃林谈到本雅明的著作时说,“它在形式上呈现为矛盾重重,是一种分崩离析的极端思想之网络——毫无疑问,它呈现出来废墟的形式。”[2]这样一种分崩离析的写作风格,每被学界以 “反智”命名,意指对传统概念思维的激烈反叛。其实,这种写作方式本身充满了哲学的智慧,“反智”的目的是为打破陈腐的逻辑思维、突破传统概念框架,更好地达到对现实之“真”的寻觅和揭示。

《单向街》既是本雅明在创作上的一次革命,也可视为本雅明由文学批评转向文化批判的一个标志。作者通过《单向街》,从《德国悲苦剧的起源》这样学院式的写作中解放出来,突破之前囿于文学批评领域的创作限制,从此进入了更为广阔的文化批评领域。因此在此书中,本雅明不是坐在书房里迷恋古董的收藏家、鉴赏家,抑或文学批评家,而是像流浪汉般在街道上闲逛,脑海中殚精竭虑构思城市意象的文化批判家。尤其当本雅明发现欧洲城市的商业资本已将一切纳入交换的罗网,正在面目狰狞地向每位街道行人展开魔爪时,他从传统文化出发重新审视现代人的生活,其批判对象,正是一味追求发展,试图控制自然和不惜牺牲自然的资产阶级现代性。

二、文化批判的题旨

《单向街》这部作品内容零散而博杂,梦境与现实斑斓交错,文章体例不一。但纵览全书,可从中领会出作者的题旨乃是文化批判。本节选取三组代表性意象来做分析:其一是中国书籍与誊本;其二是古老民族的风俗;其三是书籍与妓女。

首先,中国书籍与誊本。本雅明认为誊本对于保存文化至关重要,这是因为在誊抄的过程当中,人一边誊写一边阅读,灵魂容易产生触动,而一般单纯的读者只会任由思绪在梦幻中飘散,很难了解到文本内在的崭新观点。这就好像走在公路上的人,与乘坐飞机俯瞰公路人的感受迥然不同,飞机上的乘客仅仅看到道路如何在景色中延伸,看不到消失在森林中的道路,而走在公路上的人则会注意到每一次转弯所需的距离、林中的空地大小、以及道路标识,他就好像指挥前方士兵的将领,切实感受到了脚下道路的气势。他在《中国古董》(Chinawaren)一篇的末尾写道:“……中国的书籍副本(Bücherkopien)是 无 可 比 拟 的 文 学 文 化 (literarischer Kultur)之保证,而抄写誊本的实践,是打开中国之谜的钥匙。”[3]90本雅明出生在极富裕的犹太家庭,耳濡目染深谙古董收藏之道。他的童年纪事《驼背小人:1900年前后柏林的童年》中,就曾提到为家中沙龙增色的中国瓷器。在其著名的《开箱整理我的藏书》一文中,本雅明也曾谈到,一本旧书可以在藏书家那里获得新生,藏书家可以通过收集新藏品从而复活一个旧时代。正是对古籍内在价值的珍视,使得本雅明能将中国的古籍副本看作是文学文化的象征,进而从中国古籍表意化的文字当中,领悟到打开中国之谜的钥匙,就在这些副本的抄写过程当中。

其次,古老民族的风俗。本雅明可谓“信而好古”之人,他不仅对偶然看到的中国古籍副本念念不忘,而且还常常忆起遥远的古老风俗,他认为,许多古老的风俗正在向现代人发出警告,这警告是:“在我们接受大自然的丰厚的赐予的时候,要防止一种贪婪的姿态。因为我们没能对我们的土地有任何馈赠,因而在领受时表示敬意是恰当的,首先在接受时,我们要归还她一部分。”[3]101本雅明发现这样一种在“接受”与“归还”之间保持平衡的风俗,体现在古代的祭酒仪式和农事采摘中,人们常用剩余的物品来表达对自然的敬意。而现代人遗忘了这些美德,只知道贪婪地掠夺自然,忘记了自己将赖以存活的土地变得贫瘠、干净的水源逐渐稀缺,忘记了对大自然的深深敬意。这一切在本雅明看来,正是现代人所失落的最宝贵的东西,长此以往,将会导致土地贫瘠、农田颗粒无收。

本雅明对现代生活方式所持的悲观态度,渗透至《单向街》的字里行间。他批判当时人们对无望时局的盲目忍耐,对当时人们聊以自慰的口头禅:“事情不会再这样下去了。”(nicht mehr so weit-ergehen)嗤之以鼻,认为此态度的结果就是集体的毁灭,他想让德国市民阶层清醒地意识到生活即将面临崩溃的局面,基于此,本雅明指出,人们出于内在狭隘的私人利益,在行为上却更多地被大众的本能(Instinkte der Masse)所决定,并且这种本能比任何时候都要疯狂并且远离生活之旨。在《单向街》最长一篇《德国全景:德国通货膨胀巡视》中,从对日常生活用品的价格离谱暴涨,到人们在非自由选择的社区中的金钱话题,以及整个社会对待穷人的轻视和冷漠……本雅明都有一一审视。他绝望地发现,人在危险临近时,竟不如动物,动物大难临头尚可凭借本能的直觉觅得出路,社会中的人只有动物的麻木却没有动物的直觉,每个人作为盲目大众里的一员,甚至看不到自己身边的危险,只是随波逐流放任自己在刻板的生活中沉沦。

“贫困”是本雅明所描述的二战前期德国市民的关键词,普遍的贫困像是巨大的阴影笼罩的中欧的上空,这样的贫困让穷人感到不堪,却仍然惯性般地依附于的政府的谎言,以至于人们原本用运理智的能力不战而挫。德国市民整体所处状态是“一幅愚蠢的图像:缺乏安全感,那是生命本能的反常,软弱无能,那是智力的衰退。”[3]96本雅明最后的总结是,让德国一蹶不振并且与欧洲其他民族产生隔阂原因,是由于愚蠢而陷入对集体力量的屈从,并最终走向笨拙的野蛮。

最后,书籍与妓女。本雅明不仅哀叹个人自由的失落,而且对书籍也展开了辛辣的讽刺。在《单向街》中,他一改往日里藏书家的憨厚模样,对书籍发表了许多貌似不敬的格言。尤其是他将书籍与妓女作为一对辩证意象的妙言警句,既令人忍俊不禁,又耐人寻味。比如他说:

书籍和妓女都可以带上床;书籍和妓女,他们有各自的男人,以他们为生并且让他们烦恼不堪,就书而言,这样的男人是批评家;书籍和妓女都喜欢在展示自己的时候转过身去;书籍的注脚是妓女长袜中的钞票……[3]109-110

书籍和妓女原本风马牛不相及,一个好像永远处于高雅的殿堂,另一则常出没藏污纳垢之所,但在本雅明笔下,书籍与妓女的境遇似无本质的不同,商业化的书,如广告,不也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街头引人注目吗?

显然,本雅明是站在一个批评家的角度去理解书籍,他哀叹书籍的传统形式在商业化的社会正走向末路。在广告、电影的影响下,图画书写(Bilderschrift)的时代已然到来,诗人似乎只能通过与统计技术图表的合作来开辟疆域,书籍亘古的宁静已经被铺天盖地的彩色图面所侵扰。同时,作家的工作成了测量和实验,现代学术的代表作读起来就像目录表。本雅明在“大部头书的原则或曰厚重著作写作技巧”一节,对现代学术著作进行了最尖刻的讽刺,这篇文章表面上是教人如何写成鸿篇巨著,实际上是批评那些拖沓冗长又机械空洞的学术著作,这在今天读来,仍有现实意义。

从《单向街》中关于文化批判的以上三组意象,古籍誊本、古老风俗、书籍与妓女来看,贯穿着对古老文学、文化和风俗的敬意,并在深沉的敬意中饱含了作者对过去的眷恋。在《单向街》的最后一节,本雅明谈到古人与现代人最根本的区别在于,古人完全投入到跟宇宙的交流体验当中,同时从宇宙中汲取力量,而现代人对这种体验完全是陌生的,近代天文学的发展繁盛让古人对宇宙的迷狂状态淡出现代生活,现代人妄图开发和驾驭宇宙,抛弃了同宇宙的交流体验,故而在贪婪的掠夺中遭致灾难。科技迅猛发展的现代社会,在本雅明看来是破碎的,现代人的困境并非仅是长期通胀导致的物质匮乏,而是对过去的遗忘和丢弃。若要逃过现代文明的异化,获得灵魂的救赎,唯有从过去的古老文化中寻找答案。在他眼中,古老的“过去”反倒是人类精神的青年时期,如同一个人在青年时的意识抑或尝试,日后忆起总会让精神得以振奋,来自过去的弥赛亚,也能让现代文明的缺失得以弥补。

关于现代文明堕落的话题,法兰克福学派的另外两位代表人物霍克海默和阿多诺也多有批判。其最核心的观点是,启蒙在帮助人挣脱神话的枷锁之后,又将人带入理性的捆绑,因而这样的启蒙还是不够成熟的。真正的启蒙将扬弃掉工具理性的顽疾。比较来看,霍克海默和阿多诺的文化批判实际上是对启蒙的医治,其宗旨还是面向未来的,并继续依托于理性的自省能力。而在本雅明这儿,批判的归宿乃是拯救,拯救的希望并不在于继续启蒙,而是朝向过去,寻访古老文化的精华,并用这些精华来滋养灵魂。我们发现,他的作品与收藏,无一不是从古老文化或童年记忆中得来,然却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三、批判之“未完成”

从破碎的现实转向似乎完美无缺的过去的文化批判,似乎注定只能是充满意象的断片和未完成的线索,因为它既不限定于一个既成的框架,又向迷离的过去、变动的意象靠拢。正如本雅明所说,真正有价值的批判活动是在纳入社会系统之前发生的,所谓的纳入社会体系前,就是不被当时的意识形态或定见所扰,因而,《单向街》所呈现的生动意象,是未经概念的美化和包装的对社会现实最直接的批判,同时它亦具有开放的姿态。

读《单向街》,常留下这样的印象:读到一段的末尾处,像是还未写完,作者仿佛是暂时搁笔,忙着做什么事去了,大约闲暇之时还会补上,但实际上他一个段落结束后,忘了有这回事般,又津津有味地去说另一件事了。整部作品虽说是断片,但文章的批判性的题旨却一直贯穿始末,那些戛然而止处恰是作者的留白,正如他自己所说,“对于伟大的作家来说,完成了的作品的分量要轻于那些贯穿他一生的断简残篇。……他在未完成的作品里施展魔力(Bannkreis)。”[3]这话本是用来评判他人,但不自觉地成了本雅明自己作品的注脚,他为人所乐道、未完成的《拱廊街计划》,宛如华丽的废墟,残稿中有本雅明耗费多年心血收集的材料和笔记,留给后人解读。《单向街》虽成书出版,但其中意象、格言背后的深刻寓意、批判之旨,还有待于从他模糊的言辞,以及宛若星丛的断片文字中拯救出来。正如阿多诺所言:

《单向街》的断片是图像(Bilder),但不同于柏拉图的洞喻或车喻,更确切地说它是用譬喻的咒语潦草写就的字谜拼图(Vexierbilder),它们的目的不仅是阻止概念化的思维,并且通过谜语的方式令其惊颤,从而引发思考,因为思维在传统的概念框架中似乎变得僵化、墨守成规和老套过时。那些在通常的风格中不能明证和克服的东西,可以激发思维的冲动和活力。[4]

阿多诺提到的洞喻和车喻,一则是用洞穴去隐喻人类的认识的局限,一则是将人类灵魂比作为一架马车,它由两匹马和一位御车人三部分组成,这两则比喻意蕴深刻,但本体、喻体一目了然,但《单向街》中的意象书写,因要极力摆脱体系与概念的桎梏,所喻之物往往晦涩难解,有人说,读过它的人也许只能摊开双手说,“喏,这就是本雅明的风格!读它宛若陷入泥潭。”的确,本雅明的文化批判,蕴藏在自己的童年记忆和古老民族的风俗之中,也流淌在可悲的乞丐和赤裸的孩童的血脉里,或披挂于一栋建筑或一件古玩之上,如同用图片写下的日记,斑斓而驳杂,它将现代文化的矫揉造作与现代人的贪婪放纵展露无遗。本雅明的研究者将这些称之为“辩证意象”,认为它是对时代文化的表达,包涵着集体的梦幻,[5]但笔者从中看到作者寻求拯救的希望,那希望在阅读中间的惊叹,及不得不的停顿中闪现,如《单行街》中所描述的:“莎士比亚、卡尔德隆的戏剧的最后一幕总是充斥着战斗,国王、王子、骑士侍从和跟班们‘匆忙登台’,在他们被观众看见的瞬间停住。”[3]143《单向街》的“未完成“留给了人省思的余地,而正是在读者看到并且瞬间停住的时刻,完成了自身。

因此,阅读本雅明作品的体验也是不同寻常的,因为本雅明实际上只写下了他想要说的一部分,那文字仿佛是中了魔法的符咒,让你必须字斟句酌地去读,然而又不能耽于单个的字词,必须让你的经验和想象,伴随着一幅幅生动的图像在脑中、在眼前唤起,有时会让人瞬间停住,展开遐思。这种文字的魔力源自本雅明对古老文化乌托邦似的重构,以及对现代文化的解剖,他的文化批判是一种面向过去的书写,这种书写等待面向未来的人去将它完成,借助思考或者批判,而他只负责唤醒人们去思考,如何将我们破碎的文明修补完整。正如《新天使》中所描绘的历史的天使:“他的脸朝向过去。在我们认为是一连串事件的地方,他看到的是一场单一的灾难。……天使像停下来唤醒死者,把破碎的世界修补完整。”[6]因而,当本雅明看到《新天使》这部画作,觉得这是自己的画像,就不足为奇了,他在对新天使的描绘中,带有一种绝望的情愫,他写到,天使最终被一阵风暴刮向他背对着的未来,而这场风暴正是进步,所谓的进步在本雅明那里如同暴风,他敌不过进步的风暴,但至少警示了拥抱所谓进步的世人。

回顾中国都市文化所遭遇的时代烟霭,也许亦是如此。当我们亦步亦趋跟着进步发展的车轮变得无法回头之时,双眼在玄幻的屏幕前痴迷却忘却了大自然中澄澈湖水的时候,读一下本雅明在《单向街》中的担忧也是多有收益的。他让我们停下来想一想,都市生活更美好吗?或者说,什么样的都市生活更美好?今天我们在享受大都市丰富与快捷的同时,也遗失掉了传统民间文化简单和悠闲的气韵。就拿我刚刚离开的上海来说,从昼夜开放的街角便利店,到夜间流行的霓虹酒吧街,这些文化元素所代表的生活方式,与传统中国倡导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井然交替的传统生活方式背道而驰;在地铁的甬道来回穿行的上班族,在高楼林立的商业街上的购物妇人,抑或是电影院里看周末电影的情侣,他们与自己所生活的城市,都在不知不觉中遗忘了自己本来的面目。也许文化永远是那正在逝去的和需要拯救的遗迹,如果说本雅明对现代社会的批判是切中要害的,那么它对文化的拯救,说到底要旨并不在于要回到过去,而是努力用过去文化的精髓来尽可能地弥补现代世界的破碎,这便是他“未完成“的价值吧。

[1]I.KANT.Idee zu einer allgemeinen Geschichte in weltbuergerlicher Absicht (1784)[M]//In:Gesammelte Schriften ,Band.8.Berlich:Akademie Verlag,1784:26.

[2][美]理查德·沃林著.瓦尔特·本雅明:救赎美学[M].吴勇力、张亮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258.

[3]W.Benjamin.Einbahnstrasse[M]//In:Walter Benjamin Gesammelte Schriften BandⅣoⅠ.Frankfurt am Main:Suhrkamp Verlag,1972.

[4]Adorno.Benjamins Einbahnstrasse[M]//in:Gesammelte Schriften Band II,S.680-681.

[5]刘北成.本雅明著作的风格与翻译[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6,21(6):86.

[6][德]汉娜·阿伦特编.启迪 本雅明文选[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8:270.

猜你喜欢
本雅明单向书籍
鲁迅与“书籍代购”
中国书籍享誉海外
Chinese books find an audience overseas中国书籍享誉海外
本雅明《德意志悲苦剧的起源》学术研讨会召开
碳纤维/PPS热塑性单向预浸带进入市场
用“单向宫排除法”解四宫数独
众生喧哗中的记忆星光——本雅明记忆理论及其视域下的《红高粱》
本雅明神学马克思主义思想的生成逻辑
试论本雅明式的引文写作
——以《发达资本主义时代的抒情诗人》为例
曹文轩主编的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