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 窝

文 _ 南在南方

抱 窝

文 _ 南在南方

鸡一旦抱窝，就昏了头，痴痴癫癫地把一个鸡蛋抱着。正好有别的鸡来下蛋，它也占着窝不让，便被捉了扔出门外。它在门外转一圈，看见一个土豆，走过去揽在怀里。有一回，我看见一只鸡揽了个小孩子玩的皮球，好像它一看见圆东西就会产生联想。

我们那儿管鸡抱窝叫赖抱，挺形象，本来就像个无赖，不抱蛋不肯醒，还整天叫，“咯咯咯”。问题是，农家不是年年都抱小鸡的。于是，就用些土法子来治它，让它醒。醒了，好下蛋。

醒抱，其实就是整得它不舒服。常用的法子有两种。一种是从它身上拔下一根硬羽，从鼻子穿过去。这让它着急，不停摆脑袋，或者用爪子抓，好像这样能分散它的注意力。一种是给它的脑袋罩个黑袋子，再系条粗绳子让它站在上面。它不敢贸然跳下，扑扇翅膀，像走钢丝的人手里的长棍，努力地保持平衡。

这两个法子大多见效，但要持续多天才行。现在的兽医说，给它吃片阿司匹林就行，不知这种用止痛药片来醒抱的方法是个什么道理。

也有意志顽强的，什么法子都醒不了它，胖胖的一只鸡看着瘦了不说，还把毛弄得乱七八糟，原来鲜红的冠子变得苍白，终惹得女主人动了恻隐之心，让它抱一窝小鸡。

家里有公鸡的好说，放十来个鸡蛋就好了。家里没公鸡的，得找别家换鸡蛋。换来鸡蛋，弄个闲下来的筐子，铺上麦草，窝就成了。找个僻静的角落一放，鸡立刻跳上去，顿时安静了，不“咯咯咯”叫啦。

大多数母鸡天性会赖抱，一天下来喝点水吃点食，就立刻回窝，时不时埋下脑袋，用尖嘴将露在外面的蛋拱在身下。也有傻乎乎的，它出去喝水吃食，蛋都凉了也不晓得回来，这时得用棉袄盖着，然后出去找它。

“鸡鸡鸡，二十一；鸭鸭鸭，二十八”，是说鸡鸭的孵化时间。其实不记得也不要紧，破壳的小鸡就会叫，清清脆脆。到窝前一看，嘿，已经出来了几只。刚出壳的小鸡好看，干净、绵和，伸出个手指过去，让它啄几下，很舒服。有的正在破壳，小嘴一点一点啄，脑袋出来了，它挣扎几下，就全出来了。往往也会有一两个蛋坏了，我们管这个叫寡了。

刚出壳的小鸡得在窝里待两天，硬硬身子，然后就下地了。一般得用竹罩子罩一段时间，怕猫惦记。撒些碾碎的小米粒，小鸡会自己吃，可母鸡闲不下来，含一粒在嘴里，“咯咯咯”地叫，小鸡挤成一堆来抢，某一只会一跳一寸高，落下来再摔一跤！稚气总是可爱的。

很多时候，母鸡卧在地上，翅膀扑着，小鸡藏在翅膀下面，一有点儿动静，许多小脑袋都伸出来。

两个星期之后，小鸡有小拳头那么大了，就撤了竹罩子，任由母鸡领着出门。前呼后拥，母鸡很是气派。小鸡见什么都会大惊小怪，一片树叶、一只虫子，尖声地叫着。母鸡走过来，啄那东西，小鸡再跟着啄，像是在练胆子。

小鸡再大一些，母鸡的翅膀就罩不住了，可它们依然要和它在一起。这时，母鸡总是站在那里，小鸡们挤在它身子下面，挤不进去的就卧在它身上。这是鸡的天伦之乐。

差不多领着小鸡三个月后，母鸡的冠子渐渐又红了，这说明它正在醒抱。接下来，会有一天，它跳上鸡窝，不管小鸡在下面怎么呼叫，它都不下来。

等到它大声叫“咯嗒，咯嗒”，鸡窝里就会有一个热乎乎的鸡蛋。它从小鸡身边走过去，然后飞快跑开。

它做了该做的事，接下来—下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