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19年来

马丹凤

1992年，她轻抚着那隆起的肚子，脸上洋溢着即将作为人母的幸福，那年她只有20岁。

1993年，在医院的床上，躺着一个刚生完孩子的母亲，旁边躺着“折磨”了她将近一个晚上才出世的女儿。那个女儿就是我。长大后，听妈妈讲这些的时候，我常想，如果那一刻我能感觉她脸上的泪水，我定会轻抚她的脸。

我从小就爱写作，却没怎么写过她。但她总喜欢读我写的作文。她拉着我的手，假装生气地说：“女儿就是不喜欢妈妈，从来不写妈妈。”然后会亲吻我的脸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当我帮她化完妆时，她总要我帮她拍一张照片发给在外打工的爸爸，此时她会摆出她认为最美丽的姿势，露出灿烂的笑容。不久，爸爸就回了信息：“你在我眼中是最美的。”这时我会大笑，她也笑，带有害羞的表情，眼睛还盯着爸爸回的信息。那一刻，我发觉这19年来，她不仅是位好妈妈，还是位好妻子。

我一直认为她还年轻，当我抚摸她的手时，才发现她的手粗糙得可以刺痛我的手心；我一直认为她的皮肤还一如既往的光滑，当我亲吻她的脸颊时，才发现她眼角的皱纹已经那么“深刻”了。

她是一位可爱的妈妈。正值青春期的我对她的“说教”很不耐烦。记得有一个晚上，我和她吵得很凶，我赌气地说：“我以后不要和你说话，也不会吃你做的任何东西！”“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厉害！”第二天，她起得很早，买了很多菜和水果。然后，又做了我最爱吃的酸菜鱼，一个人在那里吃得津津有味。我看着那切好的西瓜、清脆的青苹果，好想吃。但我想她一定作了标记，吃了就说明我认输了，她肯定会笑我的。

但是，“不争气”的我还是趁着她出去后，悄悄地吃了点锅里的酸菜鱼。为了不让她发现我偷吃了，我用锅铲搅合了一下，看不出什么痕迹。晚上，她回来了，好像并没有发现我偷吃。她仍然没有和我说话，一个人把剩下的几块西瓜吃光了，馋得我直流口水。真是个“狠心”妈妈。

连续两天，我都很有骨气，没有吃饭。到第三天，我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打电话给爸爸，让他打点钱给我。爸爸却说他相信我能想到让妈妈原谅我的方法。挂电话之后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下午，我拿着仅剩的几块钱去超市买了妈妈最爱吃的菜。

晚上，妈妈回来了，她看上去很累，我给她递毛巾：“妈，累了吧？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菜。”那一刻，我看见她眼里闪动着泪光。我抱住她，说：“你千万别哭。”她斜了我一眼，笑着说：“我才不像你呢。”她一边吃饭，一边笑着说：“你偷吃酸菜鱼了吧？你以为你掩饰得天衣无缝？”我差点没呛过去：“妈，你也太神了！”她只是一个劲地笑：“你把锅铲放反了，吃过的地方没填满……”还没说完，我和妈妈就大笑起来，那一刻，幸福充满了整个房间。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但问起她19年的好，我真的说不出一件具体的事情出来。当她年轻时，我不懂她日夜操劳的辛苦；当我懂事时，她的脸上已有了皱纹。

在19岁生日那天，我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说：“19年前的这一天，是我出生的那一天，是我最快乐的一天，却是你最痛苦的一天。”

19年来，我几乎都与她不曾分离，直到去年，她去了浙江。有一天，她打电话给我说：“丫头，都成人了……”我流着眼泪说：“妈，我真不想长大，那样你就老了。”电话那边有了较短的沉默：“没事，谁说我老了？妈妈还年轻……”电话这头的我已泪流不止。

（责任编校 刘青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