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电影《泰囧》的娱乐精神与价值认同

2013-08-15 00:54韩艳艳
文艺论坛 2013年4期
关键词:泰国

○ 韩艳艳

在上映之前,许多观众就对《人再囧途之泰囧》充满期待;在上映当日,这部投资不足三千万的小成本电影就斩获了三千九百万的票房。为什么这么一部没有3D技术、没有IMAX等高科技投入的小成本电影一跃占据中国票房榜的首位,把《少年派的奇幻漂流》、《1942》等国内外高科技大片远远抛在背后,成就中国影史的票房奇迹?以往电影界以好莱坞为假想敌和模仿对象,希望通过豪华的全明星阵容,先进的特效制作以引起观众的感官刺激,吸引观众进入电影院来提高自己的票房收入。《泰囧》的成功进一步告诉我们一部商业电影的成功必然包括很多因素,好莱坞路线不是唯一的发展之道。《泰囧》以躲避-追踪的方式串联不同地点的搞笑事件,内容轻松,笑点连连,当然这种愉悦背后没有深刻的精神寄托,但是他们三人的旅程在给观众带来欢乐的同时,也让我们体会到现代人的心灵困惑和外部压力,让观众找到了身份认同和情感归属。

一、《泰囧》的媚俗和娱乐

商业电影是以营利为主要目的而制作的影片,它追求影片的上座率及其衍生品的市场价值。基于这一点,商业电影就要以广大观众的审美水平为尺度,满足观众想在电影院得到的消费目的和心理快感。在短暂的120分钟之内,电影既要给观众呈现深刻的思想内涵,又要给观众呈现强烈的视听震撼是比较困难的。因此,中国的商业电影以欧美电影为借鉴,挥刀断臂,选择更适合市场效果的第二条道路。无疑,电影《人再囧途之泰囧》走的也是这样一条商业化之路,在这一基本的发展模式下,它也要抓住广大受众的兴趣点。《人在囧途》中,李成功在春节前急着回家过年,在旅途中遇到牛耿后一直囧事不断,高雅形象当然无存,牛耿积极乐观的人生态度让他有了很大触动,故事寓乐于温情之中。

《人再囧途之泰囧》延续了这种喜剧模式,把娱乐和搞笑进行到底,充分挑逗观众的笑神经。《泰囧》以时间为叙事线索,依然是讲述了男主角们在旅行中的喜怒哀乐:徐朗和高博是同一公司的股份持有者,对“油霸”的发展路线持相左意见,为了拿到身在泰国的周董的授权书,他们争先抵达泰国。为躲避高博的追逐,徐朗本想利用憨厚朴实的王宝为自己保驾护航,不幸的是他这个“正常”商人反而在王宝和高博之间接连受挫,窘态尽露。从人物上看,片中的王宝是一个在北京卖葱油饼的小商户,在泰国旅行期间,他每到一处都要拍照,发微博,无论什么动作都离不开他那著名的剪刀手。自拍、撅嘴、憨笑,他的装傻卖萌不仅没有让观众厌倦,反而进一步受到观众的青睐。在这朵“奇葩”的陪同下,徐朗的寻人之路更加崎岖:启程伊始,王宝担心他的手机信号干扰飞机无线电波,强烈要求他关机,面对一再敷衍的徐朗,宝宝凭借他的倔强和公众力量强制徐朗关机;从黑帮逃出后,徐朗和王宝来到泰国某村子,正逢当地的泼水节,当地村民都想往徐朗身上泼水以表示友好关系时,徐朗都坚定的谢绝了“No,no,no!Computer”。就在他等待文件下载,享受美味香蕉的时候,王宝的一桶水从楼上倾泻而下“洗脑子喽”,电脑瞬间崩溃,无奈的徐朗抬头望望这朵奇葩,双目空洞,力作镇定地说:“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从语言上看,《人再囧途之泰囧》运用了很多流行词和网络用语,比如“奇葩”、“2B”等词语,观众听到这些词语是就能理解演员传达的意义和内涵。

走入影院的人并非只有精英分子,还有很多普通大众。这种单纯的叙述模式把各文化阶层的人民都纳入了影片的接受范围。这种迎合广大观众喜好的大众路线势必迎合世俗,迁就受众,这也使影片具有媚俗的倾向。影片向观众展示了泰国的风土人情和独特魅力,但是这种特色的展示只是作为影片的背景缺少立体感。比如它最著名的特色之一就是人妖,《人再囧途之泰囧》绝不放过这个卖点。比如,两个泰国人妖和外国男子的床上闹戏与高博做按摩的镜头交替进行、互相呼应,徐朗的处境进退维谷,高博的按摩稀奇古怪,突出了两个人的尴尬处境。徐朗和王宝甚至当面议论一个中国美女是不是人妖,正当王宝要上前证实时,美女走出电梯,对电话那头的朋友讲:“喂,我在电梯里呢,电梯里有俩2B。”《泰囧》还将当今流行的“基情”文化搬上银幕,高博看到徐朗和王宝这对难兄难弟被打入水后,欢呼雀跃地讽刺他们“激情四射”!纵使他们两个没有什么特别想法,观众在看到这一幕时难免也要联想一番。很显然这些内容完全没有我国传统的文化底色,更多地体现了新兴的大众文化,采用了普通民众的日常话语。

《泰囧》成功地将大众路线与娱乐精神相结合,观影过后,影片给观众带来了简单的惬意和放松,没有给观众留下太多值得深刻思考的问题。不可否认,《泰囧》没有向观众传达深刻的精神内涵,但是它也没有脱离艺术的人文关怀。从影片中我们可以体会到王宝对他人的信任、对母亲的孝爱以及影片对当下社会中存在的现实问题的映射。商业电影不是我们的国学教育,在发展文化产业的时候我们应该有所侧重,允许代表不同精神层次电影的出现。我们不能一味地诟病《人再囧途之泰囧》,这部电影如此深入人心,难道只是单纯的偶然事件吗?反向思考这部电影,我们可以看到影片内容深深的植根于人民群众的现实生活,观众在简单的搞笑背后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归属和精神共鸣。

二、《泰囧》的身份认同

电影一旦被制作出来进入公众视野,观众的主观意识在电影的再创造中发挥着重要作用。“当代电影叙事学十分关注叙事角度问题,也就是特别关心‘谁在叙述’‘谁在看’的问题。”①那么,观众能不能从电影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和感觉,对电影是否有好的口碑至关重要。从商业电影的题材类型上看,动作片讲述的大多是具有特殊职业人员的罕见经历,比如特工、保镖、武侠人物等;科幻片中的人物情节或穿梭于过去未来,或与神魔怪物相搏,这些更是子虚乌有;而恐怖惊悚类题材的受众范围则更小。《人再囧途之泰囧》在这一方面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从徐朗、高博和王宝这三个人物抓住了我国的中产阶层和农民工阶层,而他们在我国社会结构中占了绝对优势,他们对电影如何描述“自己”必然持有一定的好奇心。

中产阶级源于二战之后的西方国家,主要指处于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人群;而我国的中产阶级始于十六大提出的“扩大中等收入者的比重”,是在人民内部对收入阶层的划分,从政治上讲有其特定的内涵。②自此,我国开始关注和研究中产阶级这一新兴阶层,而专家学者对中产阶级的划分标准各不相同,“中等收入”的具体范围也没有明确界定。结合我国人民的自身认识,大众对中产阶级的基本看法是他们除了具有较好的财富水平外,还要受过良好的国民教育,具有较高的消费水平和品位,白领、医护人员、科研工作者和专业技术人员等都被纳入中产阶级的范围。从影片中人物的身份看,徐朗和高博是同一家公司的CEO,脱离具体的故事细节,经过受众的解读,他们就不仅仅是代表了自己,而是近一步被符号化,成为我国广大的中产阶层的象征。中产阶级是一个比较讲究生活品质的群体,例如,他们喜欢有格调的餐厅,口中时不时冒出几句英文,但是他们也承受着很大的社会压力。徐朗是为了与高博竞争授权书而远赴泰国,《泰囧》没有突出中产阶级在工作之余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而是突出他们工作竞争激烈以及由此引发的系列问题。

同样,卖葱油饼的王宝也不只是一个开饼铺的个体户,而是进城务工人员的缩影——农民工阶层。而且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很多农民工已经不再是我们心目中那种衣着邋遢、谈吐粗俗、行为暴力的不良形象,他们很多都达到了基本教育水平,甚至受过高等教育。而且很多进城务工人员的收入水平已经达到甚至超过某些白领。就像电影中的王宝,工作再忙,他也需要度假,到泰国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完成自己的心灵寄托。徐朗质疑地问王宝,鱼疗在中国到处都是,你为什么非要在泰国做呢?王宝的答案非常简单,“这是泰国鱼。”猛然一听,王宝的回答可有可无,与徐朗的行色匆匆、效益第一的观念相比,王宝注重的是活在当下的感受,旅途的惬意。所谓农民工,即进城务工人员,只是从户籍上对人员的归类,我们不能凭借农民二字否认他们的精神生活。曾经有网友讽刺说使用大众手机系统的人就是农民工,这句话虽然对农民工稍有蔑视之意,也透露出农民工阶层实力的提高。我国进入消费时代后,消费者不再把需求消费作为唯一目的,更加注重商品的符号价值、文化意义。除了以上两个阶层,或处于盲目跟风、或出于自我娱乐,只要具有观看《泰囧》意愿,又具有一定消费能力的大众都愿意为这份认同买单。从受众角度看,这种身份认同是影片如此叫座的原因之一。而且《泰囧》自身不仅火了一把,甚至还带动了泰国旅游业的发展,据统计显示,旅行社赴泰旅行的订单比去年同期大幅提高。

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它有一个公共空间,观看者必须进入这一场地,感受电影所独有的宏大画面和音响效果;此外,观众对电影发出的惊讶、悲叹和嬉笑也会互相影响,使影院的共同观影与独自观看产生不同的心理反应。进一步讲,这种特殊的社会交往既可以使观众在影院中笑看演员演绎自身,也看以静观精英与草根的磨合过程,一定程度上满足不同团体、阶层了解彼此的愿望。

三、《泰囧》的精神认同

电影观众是一群没有组织的结构,他们对电影的选择并不是完全随机、没有标准、没有审美要求的,而是选择可以激起心中涟漪的作品。除了纯粹的猎奇和兴趣,观众选择一部电影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这部电影表达了自己内心的情感要求和精神诉求。从这个角度看,《泰囧》至少揭示了现代人类对当代生活的困惑和“囧”态。从影片看,这部电影突出了主角最大的心理状态和行为状态就是“囧”,《泰囧》得到观众的这样高度的关注和认可,从侧面喻示了当下人们这种共同的心理感受和精神状态。我国甲骨文中已有“囧”,作为一个象形字,它的本意是“光明”,经过网络的传播和改变,具有了“郁闷、悲伤、无奈和尴尬”等意义,而“囧”态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

首先,显而易见的是白领巨大的竞争压力。徐朗和高博在公司持有相同数量的股份,属于最上等的中产阶级,拥有很好的生活条件,但是竞争就要有胜败之分,谁是败者谁就要前功尽弃。可见,众多白领承受着很大的的心理压力和经济负担。据调查,很多受过高等教育,工作于高档写字楼的白领对自己有很高的期待,无论自己工作的实际情况如何,是枯燥、乏味还是机械,实际收入水平如何,他们都不愿放下自己的身价去“卖葱油饼”。再者,在这种情况下,中产或白领间更容易产生人情关系淡薄、互不信任的现象。201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发布的《社会心态蓝皮书》在分析目前社会心态时指出,中国目前社会的总体信任度进一步下降,人际之间的不信任进一步扩大。不同群体、阶层间的不信赖感也加深和固化,从而加剧社会矛盾。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影片中的徐朗和高博因商业竞争从好友成为对手,彼此之间互相猜忌。徐朗为人冷漠、人情味淡薄,对王宝这个陌生人不冷不热充满敌意,甚至对家人都没有承担应有的责任。由此,我们可知大众的精神和生存状况。

徐朗在泰国堵车的桥段让中国观众印象深刻:整条车道水泄不通,鸣笛、改道根本无济于事。司机用日语对他说“别着急”,徐朗立即用英语回应道,“你才日本人呢,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当他说自己是北京人时,泰国司机惊讶地说:“北京!北京更堵!”他的潜台词似乎是:北京拥堵的道路你都经历过,泰国这点拥挤算什么!”囧途系列始终突出了中国社会存在的现实问题,从春运买票难、回家难到人际关系不信赖、车辆出行堵车,这都非常符合中国大陆的现实语境。此外,徐朗绝不把自己同日本人相提并论,对自己是中国国籍的强调很容易激起国民对中华民族是炎黄子孙的民族认同感。

在以利益、理性为原则的现代社会,王宝身上带有的乡土气息如春风般带来一阵清凉和慰藉。王宝对生活充满幻想和坚持,看到最后观众就可以理解这朵“奇葩”疯狂之举的原因,把范冰冰当女友,种健康树,编辑旅行日记都是希望患病的妈妈快点好起来。无论情况多么糟糕,他都对生活充满热爱和希望。王宝和徐朗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但他对朋友的忠诚、对痴母的孝敬让徐朗意识到自己生命的失衡:人对金钱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生命中最真实的是亲情,是这个小商户的博爱让他与家人和好如初。剧末,王宝还得到了一个意外惊喜,与自己的“女神”——范冰冰——一起“度蜜月”,拍照留念。这或许象征着我们每个人心中中国梦的实现,告诉我们只要对生活还有所坚持,梦想并不总是遥不可及,同时,这种完美的结局也让观众找到人生的信心和憧憬。

注释:

①李恒基、杨远婴:《外国电影理论文选》,三联书店2006年版,第568页。

②卢衍鹏:《文学研究的政治审美因素》,《社会科学》2011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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