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地区地理标志保护存在的问题及对策分析——以湖北恩施州为例

杨 信

（湖北民族学院 法学院，湖北 恩施 445000）

地理标志，又称原产地标志（或名称），《与贸易有关的知识产权协议》（以下简称TRIPS协议）第22条第1款将地理标志定义为：“其标志出某商品来源于某成员地域内，或来源于该地域中的地区或某地方，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其他特征主要与该地理来源有关”。我国《商标法》在第16条第2款规定：“前款所称地理标志是指标示某商品来源于某地区，该商品的特定质量、信誉或者其他特征，主要由该地区的自然因素或人为因素所决定的标志。”从这两个定义可以看出地理来源与地理标志产品密切相关。

湖北恩施州作为湖北省的民族自治地方，其位于湖北省西南部，地处湘、鄂、渝三省（市）交汇处，是上古巴文化发源地，少数民族在此聚居，民族地域性强，民俗民风独特。浓郁的民族文化和独特的地理位置赋予湖北恩施州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但其地理标志产品的发展保护却并不充分。湖北恩施州目前拥有哪些地理标志产品，其针对地理标志产品的保护存在哪些问题，面对这些问题又该提出什么样的解决方案，本文将试图对上述问题作出解答。

一、湖北恩施州地理标志保护现状

（一）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与有限的地理标志产品

湖北恩施州的地理标志资源丰富，按照物品的不同，其特色资源可以分为三大类分别是农产品、手工品以及特色小吃。其中，农产品里比较知名的有茶叶和药材。恩施被称作是世界硒都，所以其丰富的农产品富含微量元素硒，相应的就有富硒茶、富硒药材等。比如久负盛名的有恩施玉露、伍家台贡茶、咸丰白术、巴东独活等等。恩施州下辖六县两市，分别是恩施市、利川市、宣恩县、建始县、巴东县、咸丰县、来凤县以及鹤峰县，如果按照地域划分来梳理恩施州的地理标志资源的话，几乎每一个县市都有其特色产品。恩施板桥的党参、芭蕉的茶叶，利川的黄连、山药、莼菜、高山蔬菜，宣恩的贡茶，建始的景阳鸡、关口葡萄，巴东的独活和玄参，咸丰的白术，来凤的凤头姜、杨梅、金丝桐油，鹤峰的茶叶、葛仙米，等等，应该说，耳熟能详的特色产品是不胜枚举。除了数不胜数的特色农产品之外，恩施传统工艺制品也是非常精良，如远近闻名的西兰卡普，做工精细，纯手工织成，被称作“土家之花”；恩施菊花石黑白分明，古色古香，是天然的美图，被誉为“民族奇葩”；而来凤漆筷，因其独特的工艺而被公众知悉。另外，恩施州的小吃也非常丰富，不仅品种众多，而且口味也比较独特。比如，柏杨豆干，曾被康熙皇帝亲笔御赐“深山奇食”之名；巴东五香豆腐干，三峡著名的旅游食品之一；魔芋，倍受国内外美食家青睐的食材；恩施合渣，纯手工制作的天然营养食品；油茶汤，浓郁民族特色的小吃；除此之外，土家腊肉、炸广椒、土家烧饼、油香等都是带有浓郁民族特色的食品。

相对于上述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来说，目前恩施州地理标志产品的培育现状应该说不容乐观，目前，在我国申报地理标志产品可以通过三种途径，分别是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部门申请注册地理标志、向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部门申报地理标志产品以及向农业部门申报农产品地理标志。截至目前，湖北恩施州拥有的地理标志总共有21项，分别是恩施富硒茶、伍家台贡茶、利川黄连、恩施玉露、板桥党参、来凤漆筷、利川莼菜、利川山药、恩施紫油厚朴、巴东独活、景阳鸡、来凤凤头姜、咸丰白术、金丝桐油、巴东玄参、利川天上坪甘蓝、利川天上坪大白菜、利川天上坪白萝卜、鹤峰茶、贡水白柚以及宣恩火腿。

（二）地理标志的申报与标志的使用失衡

地理标志是一种标志，标识着某项产品独特的品质，而该产品的独特品质要么取决于当地独特的自然环境，要么取决于当地独特的人文环境，它与货源标记或者原产地名称有明显的区别。货源标记往往用来标识某个产品产自某个国家或者某个地区，并不表明该产品因为产自这个国家或地区就因此拥有独特的品质，它仅仅是标识产品的地理来源而不是其他来源，最常见的标识方法如“中国制造”。原产地名称也标识产品的地理来源，但它要求该产品的质量和特征完全或本质上源自地理环境，即同时包括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而且，该名称必须是地理名称，只能使用在产品上。

截至目前，恩施州获得的地理标志总共是21项，尽管相对于恩施州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来说，其获得注册或者批准的地理标志是有限的，但就其获得的地理标志而言，地理标志的使用情况就更加令人堪忧。在恩施州目前已获得注册或者批准的21项地理标志中，被申请使用得最多的标志当属伍家台贡茶，申请使用伍家台贡茶地理标志的单位历经三次审批，总共有13家。其次是板桥党参和利川山药，申请使用板桥党参和利川山药地理标志的单位分别历经两次审批，各有2家。而来凤漆筷、恩施玉露、利川黄连、金丝桐油等地理标志均只有一家单位申请使用。咸丰白术、利川莼菜、恩施紫油厚朴、巴东独活、景阳鸡等地理标志均无单位申请使用。历经艰辛诞生的地理标志却最终无单位申请使用不能不让人困惑，获得地理标志而不去使用地理标志进而发展地理标志产品的现实让人深思。

（三）地理标志产品缺乏品牌竞争力

市场经济重要的特征便是品牌经济，一定程度上市场竞争也是品牌竞争，“一个成功的品牌，可以用集约的方式把地理标志产品的质量、信誉等信息传递到消费者心中，不但可以降低顾客搜寻产品信息的成本，同样也可降低生产经营者的交易成本，从而产生较好的经济效益。”[1]从本质上讲，地理标志其实就是一种品牌，关键是作为品牌，地理标志的市场效应并非天生的，品牌与品牌之间存在激烈的竞争，同类地理标志产品之间同样存在激烈的竞争，况且，地理标志产品从默默无闻走向声名鹊起，这其中的道路漫长而又曲折。尽管地理标志产品发展的道路不总是平坦的，其前景也不一定是光明的，这是由市场经济的激烈竞争决定的。但是没有品牌竞争力的地理标志在市场竞争中是没有优势的。以利川莼菜为例，莼菜作为一种天然绿色食品，并非只在利川才出产，杭州的一些地方也出产莼菜，不同的地域可能造就莼菜不同的口感，除了莼菜本身的特质对受众会产生一定影响外，地理标志的品牌策略将会对莼菜受众的选择产生重大影响。所以，增强地理标志的品牌竞争力是十分必要的。然而，恩施州目前拥有的21项地理标志中，没有一项被认定为驰名商标，这种现象可能引发的糟糕后果便是获批了地理标志，推出了饱含自然因素和人文因素的产品，但由于受众知晓度不高，地理标志产品难以在市场上进行大力推广。地理标志产品没有市场，就如同鱼没有水，会因为找不到生存空间而窒息。

二、湖北恩施州地理标志保护不足的原因分析

（一）政府没有在地理标志保护中起到应有的作用

地理标志作为专业术语，一般人并不理解，更何况湖北恩施州经济社会发展比较落后，人们文化知识水平普遍不高，这种情形下，有些人就算能够大致知道地理标志为何物，也不能理解其背后的价值所在，更无法预见地理标志战略对于经济社会发展的巨大推动作用，普通老百姓甚至是地方领导干部这种对地理标志认知的欠缺直接导致的后果是地理标志不受重视，所以也就不会有很多的人希望以地理标志带动产品的销售，更别说通过地理标志走特色名优品牌之路，进而推动经济社会的发展，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没能够进行很好的挖掘也就在情理之中了。笔者以为，这种现象的出现在很大程度上归因于政府宣传部门的宣传教育不到位。在启动一项新的事务之前，相关部门应该进行最大范围的告知、宣传，让广大老百姓了解、理解、真正参与到政府的经济社会发展策略中来，只有老百姓真正参与到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来，经济社会发展目标才有望实现。

（二）有关地理标志的法律规定不完善

依我国现行法律规定，有关主体可以以证明商标或者集体商标名义向国家工商总局商标局申请注册地理标志，还可以向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局申报地理标志产品，此外，农业部还于2007年出台了《农产品地理标志管理办法》，对农产品地理标志的申请、使用、监管作出相应规定。这也就意味着，地理标志的产生可以源于三种不同的途径，似乎为地理标志的产生大开方便之门，但同时行政管理部门之间管理权限的冲突和碰撞直接引发的便是不同所有人之间权利的冲突。那些带有地理标志因素的产品究竟是以证明商标或者集体商标保护，还是申报地理标志产品保护，如果是农产品，是否一定需要到农业管理部门进行申请登记，而不同的注册程序产生的效力有什么区别？谁的效力更高？诸如此类问题，企业和行会往往会感到无所适从。[2]此外，法律规定彼此之间的不协调不仅使老百姓在地理标志的认知上更加困难，而且一定程度上会减弱地理标志本身的品质象征作用。

（三）地理标志产品缺乏整体规划

目前恩施州获批的地理标志主要涉及茶叶、药材、蔬菜、工艺品、食品、以及家畜这几类物品，其中茶叶的地理标志有四个，分别是恩施玉露、伍家台贡茶、恩施富硒茶和鹤峰茶，应该说这几类茶叶基本代表了目前恩施产茶区的特色，然而，因为同是来自恩施的茶叶，它们彼此之间到底谁更能代表恩施茶的品质，或者说每一种茶叶各有千秋的话，则每一种茶叶都有自己的什么特点呢？不同的茶又应该冲击什么样的销售市场呢？这是恩施茶叶生产销售商必须考虑的问题。不管最后会获得什么样的解决方案，笔者以为，有一点应该要坚持，那就是着眼于恩施经济社会的发展，对几类茶叶地理标志的发展应该进行统筹安排。恩施州的地理标志产品中绝大多数是来自老百姓的田间种植，以利川山药为例，利川山药主要由利川团堡镇的1.1万农户种植，种植山药成为团堡镇镇民们的重要收入来源。[3]然而，在相同的自然条件下，团堡镇依然会出现几家欢乐几家愁的局面，一方面是因为山药种植技术不规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销售渠道的不同。如果相同地理标志下出现的是不同品质的产品，或者地理标志产品的销售渠道存在问题的话，那么不仅直接会给地理标志的声誉带去冲击，而且会影响老百姓种植地理标志产品的积极性。笔者以为，任何一种地理标志产品从生产到销售应该要有统一的规划。

（四）有关地理标志的配套政策不到位

地理标志的保护不仅仅涉及有关地理标志的法律规定，还需要相关配套政策的辅助，而技术、人才与资金是目前恩施州保护地理标志过程中所涌现出的系列问题，亟待出台配套政策加以解决。技术改进不仅关系产品的质量还涉及产品的深层次的开发。如伍家台贡茶，茶园管理、鲜叶采摘、初制加工等环节均缺乏规范的技术操作，影响茶叶质量，进而影响伍家台贡茶的市场竞争力。[4]来凤“凤头姜”富含姜精油和姜辣素，姜精油可作为食品添加剂广泛应用到食品加工和化妆品生产中，而姜辣素则具有独特的药用价值，但目前市面上的“凤头姜”主要是作为餐桌的佐料，所以可以通过技术研发对“凤头姜”进行深加工，提高生姜附加值。[5]人才缺乏也是恩施州地理标志产品发展遭遇困境的重要原因。以恩施州茶叶种植研究为例，全州茶叶4万余公顷，但从事茶叶研究的人员不足50人，尤其是茶叶的栽培、育种、病虫害的防治、茶叶加工技术的研究人才匮乏，拔尖的科技人员凤毛麟角，掌握新技术的人员严重不足，并且茶农整体文化素质较低，大多趋于文盲和半文盲之间，导致茶叶管理水平落后，茶叶产量低。[6]资金的缺乏同样是制约恩施州地理标志产品发展的因素之一。因为缺乏资金投入，一些地理标志产品难以实现产业化发展，相关加工企业更是无力引进先进的加工设备，基础设施跟不上，交通不便利，地理标志产品的销售问题也因此变得严峻。

三、湖北恩施州地理标志保护不足的对策分析

（一）政府应该加大对地理标志的教育宣传

老百姓对地理标志的一知半解是地理标志资源难以进行开发的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政府应该加大地理标志的教育宣传，通过教育宣传，让更多的老百姓参与到地理标志战略推动经济社会发展进程中，这也是人民在社会发展中的主体地位所决定的。对地理标志的宣传应该是多方位的，内容层面涉及地理标志本身的内涵、地理标志的申请与标志的使用以及其在整个国家知识产权战略中的地位，方式层面则包括政府有关部门组织专班进行宣传或者给老百姓发放宣传书册等。通过地理标志的宣传，在社会营造一种良好的知识产权氛围，为地理标志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创造社会条件。

（二）完善地理标志保护立法

针对目前我国地理标志立法不完备的现状，学者们提出了或专门立法或商标法与专门法并行或民法或多法保护等模式，笔者以为，地理标志产品本身非常特殊，其独特的品质应该有严格的质检加以保障，从这个层面来看，应该在国家质检总局《地理标志产品保护规定》基础上制定专门的《地理标志保护法》，同时吸纳《商标法》关于驰名商标的规定，并由国家质检总局和各地质检机构主管地理标志产品的保护工作。但是地理标志作为一种商业标志，其正确的使用与有效的品牌宣传则应该由工商部门管理和监督，所以，从这个层面来看，地理标志作为一种标志，应该由国家工商局和各地工商部门进行管理监督。而且就湖北恩施州而言，还应该针对本地区地理标志保护的细节问题，制定相关体现地方特色的自治规定，直接服务于民族地区地理标志产品的培育和发展。

（三）制定实施地理标志战略

知识产权战略已经成为国家富强与地区发展的重要动力，民族地区制定实施知识产权战略刻不容缓，其中，“地理标志是中国知识产权的长项”，[7]而湖北恩施州拥有丰富的地理标志资源，所以，地理标志战略应该是恩施地区谋求区域快速发展的突破口。就目前恩施州已经拥有的地理标志而言，涉及多种行业，所以笔者以为应该由恩施州政府组织专班来牵头恩施州地理标志战略的制定，成立地理标志战略的领导小组，通过组织课题调研，对整个恩施州的地理标志资源进行全方位的搜集和整合，并在调研的基础上进行充分论证，制定并实施地理标志战略。

（四）完善相关配套政策

湖北恩施州保护发展地理标志不仅仅需要完善有关地理标志的法律规定，解决上述技术、人才、资金等困难还需要一系列配套政策的制定实施。比如，相关部门可以通过制度安排组织和鼓励恩施州的企业管理人员和技术人员到经济发达地区学习，同时引导和鼓励经济发达地区的技术人员到恩施工作，加大对恩施州的教育投入，提高农产品种植人员的科技涵养。政府还应该通过制定优惠政策引导和鼓励国内外资金投向恩施州，或者对于相关企业的合理资金需求通过金融政策给与重点扶持，比如鼓励商业银行加大对恩施州的信贷投入，另外，上级政府部门还可以通过财政转移支付、专项财政转移支付方式，增加对恩施州的资金投入，为恩施州地理标志战略的实施提供有力的资金保障。

（本文系作者主持的湖北省教育厅项目《民族地区制定实施地理标志战略构想——以湖北恩施州为例》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2012Q015）

[1]魏纪林，李明星.地理标志品牌化战略构想[J].法学杂志，2007，（6）：12.

[2]刘亚军.完善我国地理标志法律保护实证分析[J].当代法学，2004，（2）：49.

[3]刘恒武.“山药之乡”团堡引领利川山药产业突破正当时[J].民族大家庭，2011，（3）：26-27.

[4]杨年红，谭华英.宣恩茶叶品牌整合的对策研究[J].现代农业科技，2010，（2）：386.

[5]易扬慧，杨春海.“凤头姜”化学成分综合提取产率影响因素的研究[J].食品科技，2004，（1）：33.

[6]李卫东，崔清梅，张强.恩施州茶叶现状与对策[M].农技服务，2010，（2）：272.

[7]魏纪林，李明星.地理标志品牌化战略构想[J].法学杂志，2007，（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