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纯精神上的享受:那些喜爱艺术的巨贾贵胄

文/罗忠学

古代的富商贵胄们有钱有闲，所幸的是，他们平时除了声色犬马之外，还会想到赞助艺术。对于他们的玩法，有好事者总结：富一代玩声色，富二代玩犬马，富三代才玩艺术。另外，艺术赞助在富商巨贾间的兴起和皇室的爱好及推崇不无关系。自唐朝开始，书画就进入了皇室收藏，甚至成为皇帝赏赐大臣的奖品，艺术便成为富商贵胄间争相追捧的玩物。

富商贵胄对艺术的赞助主要集中于两个时期：战乱时和政治特别清明时。战乱时，艺术赞助往往会在局部地区兴盛起来。这个道理很简单，战争过后，总有些地方被破坏得严重一些，一些地方损失小一些；一些地主被打倒，一些富商是没人碰的。损失比较大的地方的士绅阶层和画家们都爱往没经历过战争的地方跑，元末的苏州就是这么一个好地方，好多富商和艺术家都纷纷移民苏州去了。艺术这玩意儿总是离不开钱的，富商多了，艺术家多了，艺术自然会得到突飞猛进的发展，“元四家”中的黄公望、倪瓒和王蒙其时，都在苏州谋生过。

林泉清集图元 王蒙

当时的苏州有几个赞助艺术的大鳄，比如顾德辉。当时已建立地方政权的起义军领袖张士诚多次邀请他做官，他理都不理，最后逃到苏州隐居，可见他应该也是一个读书人，不是单纯的商人。起初顾德辉并不喜欢艺术，后来，到苏州的文人多了，他开始为身边的文人朋友编诗集。再后来，身边的艺术家多了，他就喜欢上了更加风雅的绘画艺术。顾德辉在苏州有个私人庄园叫“玉山佳处”，他邀请各类书画家到此雅集、创作。王蒙和倪瓒都参加过他的雅集。集会之时，顾德辉会叫上一拨当地名妓，每个艺术家都有美女陪伴，有钱拿，有酒喝，顾德辉因此得到一大批艺术品。纯精神享受，宾主两相宜。

不过遗憾的是，顾德辉收藏的这些作品在不久之后的战乱中被打到玉山的军队抢走了，最后到哪里去了，目前还没有准确的答案。但是据考证，王蒙的《林泉清集图》应该出自顾德辉的玉山佳处。

元末苏州的富商大多和顾德辉一样，采用雅集的方式让艺术家们聚在一起，喝酒创作，不亦乐乎。卢山甫和卢士衡父子也是当时赞助艺术的大家，上文提到的“元四家”中的三位都曾经参与过他们的雅集。

到了盛世，艺术赞助就更为盛行了。原因很简单，乱世黄金盛世收藏，一旦社会稳定，原始资本积累完成，艺术等雅玩都会兴起。尤其是整个国家的财富经历了几代的积累，对文化产品的需求也就非常庞大了。

黄赐是明朝宦官首要机构司礼监的核心人物。司礼监的权力很大，主管皇帝文书，委派特务执行特殊任务。另外，司礼监掌管着珍宝，下设“书籍名画等库掌司”，职掌宫中书画。黄赐位居司礼监高层，因此有机会接触到皇室大规模、高质量的收藏，从而激发了他对艺术的兴趣。黄赐深得明宪宗的信任，宪宗曾把王维的传世名作《辋川图》赐给了他。他以此为契机，广泛收罗天下名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苏汉臣的《宋高宗瑞应图》、王维的《傅色山水图》都曾被他纳入囊中。

辋川图（局部） 绢本设色 唐 王维 日本圣福寺藏

他到底收藏了多少东西呢？据收藏家汪砢玉记载，黄赐和另外一位大太监钱能关系特别好，又同好收藏，每隔五日，两人就会交换两大箱书画相互欣赏，涵盖晋唐宋元各个时期的作品。每隔五日就要有两大箱！这是怎样的数字！当时的太监几乎都喜欢收藏，钱能和黄赐关系好，自然能有相互欣赏的机会，和他关系不好的太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比如另外一个大太监安宁，他刚去世，所有收藏就被黄赐派人抢走了。

作为一个太监，收藏那么多东西又无后人可传，所以他的收藏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他的侄子黄琳不费吹灰之力就成了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收藏家之一。

黄赐喜欢收集古代名画，谁有名收谁的。黄琳不同，除了继续他叔叔的收藏事业之外，还大量收藏在世艺术家的作品，比如祝枝山，他的代表作《烟花洞天赋》就赠给了黄琳，其他艺术家的作品更是数不胜数。黄琳对待艺术家出手大方，为其他艺术家花多少钱暂且不谈，就说他为好朋友，当时著名艺术家徐霖操办七十大寿寿宴时，请来歌伎名妓上百人。这种手笔，应该很少有人超越吧？

不过，作为太监家族，他们并没能守护好自己的藏品，后来，这批作品被卖给了项元汴。从此，项氏一门成为美术史上辉煌的一页，出的艺术家之多，唯文徵明一家可以比拟。

王世贞大家应该知道吧？据说《金瓶梅》就是他写的。他父亲王忬喜欢收藏，曾经收藏《清明上河图》，大奸臣严嵩想要这幅画，王忬不舍得给，严嵩想了办法将他下狱害死。到了王世贞这一代，对艺术的爱好并不亚于他的父亲。他喜欢年长于他的艺术家，比如比他大18岁的钱榖，他经常邀请钱榖到全国各地画画，给钱给物。他用这种方式收藏了钱榖20多张作品。

钱榖之后，王世贞赞助最多的是陆治，大他30岁。陆治这人有点神经质，再苦再穷就是不卖画。作为一个职业赞助人，王世贞有的是办法：请你玩，热情款待，给你建个房子盖个屋，陆治最后感动得不得了，一张一张地送画给王世贞。王世贞可谓聪明的赞助人，给你钱你不要，那我就给你最需要的物质。对艺术家来说，得到了钱最终也是要吃饭生活，不如不接触钱，东西有了，画又没卖（送的嘛），两相情愿，各取所需。

富商官宦赞助艺术，大多数目的还是纯洁的，在他们眼里，艺术就是艺术，是涤荡人心和灵魂的。当然，也不排除一些商人对艺术的赞助出于商业目的，也有很多商人以赞助的形式来解决艺术家的生活和创作问题，给他们各种资助，实际上是为了包装艺术家的名气，等其作品升值后出售获利。

无论哪种形式，客观上对艺术的发展都有不可估量的作用。尽管大多数优秀的艺术家都鄙视带有铜臭味的金钱，但是艺术的发展离不开金钱的资助。家中巨富，以纯精神享受为目的资助艺术家的创作，让人敬佩与尊重；以赢利为目的资助艺术家的创作，也一样培养了很多优秀的艺术家，和其他赞助方式一样，为我国的艺术发展做出了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