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磨我们吧,帕拉杰诺夫

2013-09-13 10:34高方
西部 2013年5期
关键词:帕拉伊凡诺夫

高方

他长着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就像莫扎特衔着乐谱降生,而他则带着一双对美异常敏感的眼睛来到人世——他是那种生来就要做一个独一无二艺术家的人。从一个笑容纯真、人见人爱的小男孩到六十六岁留着一脸大白胡子去世,成长与磨难不知不觉改变了他的容貌,你甚至难以将他儿童、青年到老年的照片放在一起让自己相信那是同一个人。然而只要他一说话,脸上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兴奋而又快乐地看着你,你就发现他原来一点儿也没长大。他一直将自己藏在童年里,躲在白胡子和额头的皱纹里,看上去像童话书里可爱又好玩的猫头鹰。

《帕拉杰诺夫的最后春天》大约是他生前唯一的纪录片,其中关于他的影像记录是在1990年3月15日左右拍摄的,距离他去世不到五个月。他在自己祖父的格鲁吉亚老宅里接受采访,对着镜头他像孩子一样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的嘴巴显然没有大脑反应快,有时候不得不用极富有感染力的手势来表现那些充溢在他硕大脑袋里如潮涌动的思想。“我相信导演是天生的。在你妈妈的肚子里你就是了。你妈必须是个演员,所以你能遗传到。我的爸爸和妈妈都是艺术上的天才。”“要做一个天生的导演,就要像孩子一样冒险,你要成为自己想象力的指挥者,你要会创造神秘,并要让你想象的一切成形,你要用你的艺术狂热折磨别人……”

正如他的第二任妻子斯维特拉娜所说:“他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想着表演拍电影,从不让人停歇。他做一切都是为了电影,家里每天都挤满了。……我认为他在人间的工作,就是把日常生活变成一次庆典。”她最终因为不能忍受他的艺术狂热而离开了他。

而事实证明,正是他毫不妥协的艺术狂热,使他拍出了电影史上最独具艺术风格的电影,无法效仿更无法复制。仅存于世的四部剧情长片,就让他成为不朽的大师。

谢尔盖·帕拉杰诺夫,1924年1月9日生于前苏联格鲁吉亚第比利斯,父母都是亚美尼亚人。由于父母在艺术方面的涵养,帕拉杰诺夫幼年就接触到艺术。他从小热爱绘画、唱歌、拉小提琴,并极富天分。1945年,他进入莫斯科格拉西莫夫电影学院导演系学习,师从伊戈尔·萨乌琴科和亚历山大·杜甫仁科。格拉西莫夫电影学院历史悠久,是一代欧洲电影大师的摇篮。杜甫仁科是苏联诗电影的开创者,塔尔科夫斯基和帕拉杰诺夫都曾得益于他的教诲。帕拉杰诺夫因拍摄毕业短片《摩尔达维亚的仙女传说》崭露头角,深得杜甫仁科赏识,之后成为杜甫仁科的助手。

1950年,帕拉杰诺夫与他的第一任妻子妮扎尔·科里莫娃在莫斯科结婚。科里莫娃来自一个鞑靼穆斯林家庭,为了嫁给帕拉杰诺夫,她皈依了东正教。这种行为招致了悲剧性的后果:她的亲人为了报复她皈依东正教的举动而将她杀死。在妻子的悲剧发生之后,帕拉杰诺夫离开了俄罗斯,来到乌克兰的基辅,并于1954年进入杜甫仁科电影实验室,在那里拍摄完成了《金手》、《乌克兰狂想曲》、《石头上的花》等被他后来称为“垃圾”的短片。

帕拉杰诺夫组照

1955年,帕拉杰诺夫在基辅芭蕾舞歌剧院观看《堂吉诃德》时,见到了台上美丽的乌克兰少女斯维特拉娜·切尔巴丘克。他在后台等她时,为她披上大衣并问她:“你多大了?”她说:“十六岁。”他说:“太糟糕了,我三十岁。”一年后他们结婚了,他们的儿子在1958年降生。斯维特拉娜有着一张天使般的面庞,被帕拉杰诺夫奉为女神,他为她画了许多幅素描和拼贴画,他甚至不允许他的女神露出凡人的一面。年老但依然美丽的斯维特拉娜在接受采访时曾说出一件她与帕拉杰诺夫谈恋爱时的往事:在冬季零下四十度的莫斯科,他带她去看印象派画展,坚持要她穿透明的长筒丝袜去,而见她穿着厚厚的保暖衣来到展厅时,他大为不满,说:“穿这样的衣服怎么能配得上印象派画风?你的品位有问题。”她当场就哭了,“我第一次看毕沙罗和莫奈的画是透过朦胧的泪光看的。”

斯维特拉娜露出无奈的笑容说:“艰苦不是造成我们分开的原因,是因为他的性格,他的偏狭,他的无法控制,他的无能,他的过于随心所欲的生活。他每时每刻都在想不现实的东西,他只对自己创造的东西感兴趣。”

《被遗忘祖先的影子》海报

1964年,帕拉杰诺夫拍摄了第一部确立他个人风格的电影《被遗忘祖先的影子》,算上之前拍摄的短片和纪录片,这是他的第九部电影。但他宁肯人们忘记前面的那八部被他视为“垃圾”的妥协之作。对那个时期前苏联拍摄的“歌颂强权”的电影,他说“那是出卖灵魂,时间会狠狠斥责他们的”。

在帕拉杰诺夫留下的四部电影中,《被遗忘祖先的影子》是我最钟爱的一部。影片根据乌克兰作家科秋宾斯基的小说改编。主人公伊凡的父亲被格特尼克用斧子砍杀,但是他却与格特尼克的女儿玛瑞奇卡相恋,这种罗密欧与朱丽叶式的爱情注定要遭遇不幸。

贫穷的伊凡远走他乡为人打工,想要挣钱迎娶玛瑞奇卡,不想回家时得到的却是恋人坠崖身亡的噩耗。自此,心灰意冷的伊凡像行尸走肉一样生活在人群中,直到他遇到另一个女子——巴拉格纳。他娶了巴拉格纳,试图与世俗生活和解,但对玛瑞奇卡的爱令他无法将巴拉格纳真正当做自己的妻子,他们过着有名无实的夫妻生活。伊凡的冷漠造成了巴拉格纳的背叛,她毫无顾忌地与一个巫师偷情,而伊凡最终宿命般地死在巫师的斧下。

在这部影片中,帕拉杰诺夫还没有像他之后的影片那样完全摒弃流畅讲述一个故事的兴趣。但在镜头的运用中,我们已经可以明显地感受到他试图让画面独立成篇不受主题限制和束缚的企图。喀尔巴阡山脉的巍巍群山,身穿鲜艳民族服装的乌克兰人,雪地上光怪陆离的集市,完全用木头搭建的教堂,犹如天籁的圣歌,背着桦木十字架远去的送葬队伍……这些开篇就展现在眼前的图景和声音,看似没有设计地将你带入了那个介于传说与真实的年代。

“我的想象就是现实。”在接下来的观影过程中,帕拉杰诺夫将会让你信服他这句话的含义。

伊凡的父亲被仇人砍杀时,从脖子上溅出的血在帕拉杰诺夫的镜头中被处理成白色雪地的映衬下一匹红色奔马的剪影,这一闪而过的镜头让人印象至深,不亚于读《百年孤独》时给我强烈震撼的那一条漫过房间,流过街道、市场、喧嚣的人群,一直抵达乌苏拉脚边的她儿子的血流。而当巫师在小酒馆里举着斧头砍向伊凡时,整个画面被瞬间染成了红色,在这红色中人们依然无动于衷地跳舞、打闹、欢笑、尖叫,那时候,最大的悲哀已经与暴力血腥无关,而是人活一世所面对的最终真相:孤独和被遗忘。

这是影片中两次有关血的镜头,但帕拉杰诺夫没有让观众见到真实的血从身体上流出来。

除了赋予每一帧影像以生命,帕拉杰诺夫还在影片中交替使用弦乐和乌克兰民歌渲染氛围。那段抒情而又忧伤的弦乐主题曲多次用来表现伊凡与玛瑞奇卡的爱情。当它出现在不同的情节和影像中时,却营造出完全迥异的情感体验。第一次是童年时的伊凡与玛瑞奇卡在夏日的林间光着身子追逐嬉戏,这段音乐伴着徐徐推入林间的镜头响起,仿佛深藏于内心的一个秘密被渐次拨开:那是人类的爱情还在萌芽状态时的清新、纯真和美好。在这段影像中,音乐让人感觉到幸福,甚至是欢快。而当它最后一次响起时,已是濒死的伊凡与玛瑞奇卡在阴阳两界的相会。第一次看这部影片时,这段影像和配乐几乎令我窒息:镜头从伊凡苍白的面容转换到他向前无限延伸的一只手掌上,那只手渐渐失去血色,不断被拉长延伸,在令人心悸的弦乐声中伸向美丽的玛瑞奇卡。那一刻,电影中的时间和我自己的时间都戛然而止,只有彻骨的思念与渴望随着那只手向前伸展,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了出来。

没有哪部电影中至死不渝的爱情给过我如此身临其境、灵魂出窍的体验。

《被遗忘祖先的影子》为帕拉杰诺夫带来了巨大的声誉(曾获得二十三个奖项),也为他带来了四年零十一天的牢狱之灾。因为他拒绝用俄语,坚持要用乌克兰语拍摄全片,也因为影片完全无视“社会现实主义”的理论教条和艺术取向,他被以同性恋、“诱导人自杀”、传播淫秽物品、行贿等五花八门被他自己称为“超现实主义”的罪名判处五年监禁。

帕拉杰诺夫在狱中创作了一百部小说和六个电影剧本(其中《天鹅湖禁区》被乌克兰导演尤里·伊里延科拍摄为电影短片),他的美术天分在那段不堪回首的日子里也得到了释放的机会,创作了大量才华横溢的小雕塑、绘画和拼贴画。包括一些夹在给妻子信中的信手涂鸦之作也是妙趣横生的。他还醉心于缝制玩具和服装,他几乎让自己的大脑在每一秒钟都被艺术构思充满着。

1968年,帕拉杰诺夫回到亚美尼亚拍摄了他在电影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电影《萨雅·诺瓦》,即之后被作为诗电影代表作的《石榴的颜色》。这部命运多舛的影片在1968年前苏联当局审查的时候,被强行重新剪辑并改了名字,其后被禁演了二十年。

我们今天看到的《石榴的颜色》并非出自导演本人的剪辑,他剪辑的版本已在当年被毁,这是令他终生黯然神伤的一件事。

然而即使是这样,这部惨遭阉割的电影依然以它无法言说的无与伦比的美感令我们叹服。帕拉杰诺夫曾说:“我的电影像圣经故事。”

这正是一部将我们带入“旧约”场景的电影,在创世纪般的浑朴、厚重与瑰丽中,让我们回忆人类童年时的稚拙与虔诚。

没有对白、情节和主题,在《石榴的颜色》中,帕拉杰诺夫用一种彻底决绝的态度将他的“影像至上主义”推向登峰造极的高度。同时,他也让所有企图用语言描述影片的努力显得荒谬和不自量力。他实现了塔尔科夫斯基的理想——“电影只有一种思考方式:诗意的”,从而成功地使电影成为脱离了文学、戏剧之外的一门独立的艺术种类。

在《被祖先遗忘的影子》中,帕拉杰诺夫就已开始在部分情节中运用画外音来代替演员的对白或内心独白。印象最深的是玛瑞奇卡死后,伊凡的伤心欲绝不是用独白或表演来呈现的,而是画外音里两个好心的邻居唠家常时不经意说出来的。“看见伊凡了吗?”“看见了,我们的伊凡像一个死人,给他些吃的,为他洗洗脏衣服吧。”……伊凡的世界已变成了黑白的,其他人的生活照样活色生香地继续着。

而在《石榴的颜色》中,演员除了低声自语或歌唱,基本上不会对着镜头说一句话,甚至连眼神都互不交流。他们被导演变成了会呼吸的道具。电影的音效更为丰富,除了具有浓郁特色的亚美尼亚音乐、圣歌、民歌、诵经声、合唱,还有取自自然的风声、雨声、雷声、流水声等等。帕拉杰诺夫近乎执拗地让每一帧画面都定格成一幅构图均衡匀称、色彩饱满、无可挑剔的静物画(不信你可以随意按一下暂停键,几乎每一幅都可以做截图)。为此,演员基本上都是正面朝向镜头,用颇具仪式感的肢体语言庄重而又虔诚地展示这个民族独特的习俗和禀赋。正如他说:“最好的电影是拍给聋者和哑者看的。”

在《石榴的颜色》中,我记住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躺在晾晒经书的教堂屋顶上,清风翻动书页的声音习习入耳;记住了身穿艳丽服装的亚美尼亚少女,脚踝上系着银铃踩洗地毯;记住了澡堂里少女美丽的乳房和盖在另一只乳房上的洁白旋子;记住了一大群穿黑衣的修道士集体啃食石榴;记住了雨水从苍老的教堂石墙上汩汩流下;记住了亚美尼亚地毯和织物上繁复艳丽的花纹;记住了头戴花冠的女子凝重忧伤的表情和她手臂上站立的白色公鸡;记住了祭献羔羊的血、红色的嫁衣和被石榴汁洇红的白布;记住了泥瓦匠对诗人说“唱吧”,立时便有此起彼伏的歌声从大地深处传来……

还有弥散在影片中的浓重的宗教氛围,其中没有一句布道的台词和情节,却让我们看到了宗教对人所起到的最终影响,甚至连教堂里的羊群都焕发出信仰的光彩。

在凝固的、压抑的、噤声不语的画面中,人像祭献的羔羊一样随时准备奉献出自己,他们将自己内心的欲望和呐喊都绽放在艺术中,让教堂的尖顶直入云霄,让衣服的式样繁复无比,让墙上的壁画美艳绝伦,让酿出的美酒醇香诱人……

或许,帕拉杰诺夫并不在意我们是否能够看懂这部电影,更不在意人们能否从电影看似晦涩隐喻的镜头中附会出更为晦涩的“深意”,他只希望我们全神贯注地动用眼睛和耳朵,记住为人类文明保留了珍贵的文化记忆的亚美尼亚,记住这个灾难深重的民族对美所拥有的丰富奇特的感受力和表现力。

一位评论家说:“帕拉杰诺夫的电影不是为了展现事物到底是怎样的,而是要展现假如他是上帝,事物将会怎样。”

《石榴的颜色》海报

1984年,在禁止拍片十五年之后,政府终于恩准帕拉杰诺夫回到格鲁吉亚拍摄《苏拉姆城堡的传说》。这部影片根据格鲁吉亚民间传说改编,“是献给过去那些为了祖国而牺牲的格鲁吉亚勇士的”。

影片依然延续了将主题拆分成若干章节小标题的帕式风格。故事也大致可概括为:格鲁吉亚人世世代代都想要建造一个能固守第比利斯南大门的要塞,但却总是在最后一块砖将要砌成时倒塌。杜尔米什汗和瓦尔多是一对恋人,并同为公爵的家奴。杜尔米什汗因不堪忍受公爵的欺辱负气而走,临行时对瓦尔多说将会回来接她,可他一去就再也不回头,并在他乡娶妻生子。伤心欲绝的瓦尔多做了一名远离世俗生活的“女巫”。杜尔米什汗的儿子祖拉布长大成人后受命前去女巫那里占卜要塞的成败,瓦尔多却对他说:“若使要塞不倒塌,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你砌进城堡中。”年轻英俊的祖拉布毫不迟疑地跨入城堡,让自己成为了它的一部分。这个悲壮之举鼓舞了将要出征的战士们,公爵发出激昂的战前宣言:“一个民族中如果有愿意将自己的身躯砌进城堡里的青年,还有什么敌人是他们不可战胜的?”女巫瓦尔多在夜深人静时来到砌着情人儿子的苏拉姆城堡,她抚摸着那一段城墙说:“你也是我的儿子,我让你成为了不朽的一部分。”

影片中基督教与伊斯兰教交融的文化细节令人印象深刻。比如影片开始时那段叫《在情人的掌心里喝水多么甜蜜》的双人舞,优美、典雅、充满隐喻,具有浓郁的中亚色彩。再比如祖拉布小时候,一个魔术师将格鲁吉亚祖先的圣徒、英雄都做成可爱美丽的布偶一一向他讲述,在他心里埋下勇于自我牺牲的信念。最令人动容的还是片首和片尾响起的那首沉郁悲伤的民歌:“苏拉姆城堡啊/看见你就让我伤心/因为我的儿子在你里面……”

这就是帕拉杰诺夫,他总能让你在他的影片中找到一个无可替代的经典细节,用来久久回味。

1988年,帕拉杰诺夫以莱蒙托夫的作品为蓝本,导演了他的最后一部作品《游吟诗人》。仅看影片的小标题“丰收节”、“订婚仪式”、“阿西克的痛苦”、“蔚蓝色寺院的誓言”、“商人的道路”、“盲人和聋哑人的婚礼”、“好战的苏丹”、“被污染了的寺院”、“骑白马的圣人”,就可以感受到它如中世纪叙事诗般奇幻迷离的风格。

影片的故事好像《天方夜谭》中的一个:诗人阿西克爱上了富人的女儿古比尔,古比尔的父亲因为阿西克家贫穷拒绝了他的求婚。阿西克只好外出挣钱,古比尔说将会等他一千零一天。阿西克带着萨兹琴一路流浪一路为人们带来歌声与欢乐,成为受到人们爱戴的游吟诗人。当一千零一天就要到来时,一个骑白马的圣人带着他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与心爱的人成婚。

影片的画面、人物和色彩都透出中古阿拉伯绘画的风格和印记。特别是其中那些浓郁的阿拉伯风格的音乐和舞蹈,让生活在新疆的我感到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

帕拉杰诺夫依然醉心于让每一个瞬间都凝固成永恒的画面,只是这一次他不再像拍摄《石榴的颜色》时那样疯狂和极端。他像摆弄自己得心应手的拼贴画一样,自由随意地将那些奇异的风俗镶嵌出宝石般的光泽。他又像一个想要变出许多有趣玩具的孩子一样,乐此不疲地在许多细节中展现天马行空的想象:玫瑰花瓣和白米粒像雨一样洒在恋人的头顶,伤心的时候连树上的石榴都变成黑色的沙漠上的风滚草经过逝去故人的坟边时变成了鸽子……甚至古比尔贪财的父亲和暴虐好色的苏丹,都被他扮成了童话中滑稽可笑的小丑。

难怪他将这部电影献给了他的好友塔尔科夫斯基以及全世界所有的儿童。

2004年,帕拉杰诺夫的侄子格罗吉执导了关于大师生平的纪录片《死于童年》,让我们再一次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我的过错,大概始于我的降生。在童年的阳台上,我看见了云朵、美丽的母亲、群山、教堂和彩虹的光辉。所有这些东西,这一切,都是要偿还的。”

他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儿童。

他来人间的使命,就是用影像还原出人类的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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