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一夜

2013-11-15 20:37陈鱼观
福建文学 2013年5期
关键词:标语牌大巴车白鹭

□陈鱼观

当我抵达厦门,已是傍晚时分,天空正下着濛濛细雨,好在是夏天,雨水非但没有惹人生烦,还给城市带来些许清凉。导游等候在火车站的大巴车不需我对城市提出过多的疑问,这一刻,道路和沿途的建筑也没有必要塞进大脑。大概半个小时后,大巴车就停在厦门环岛路上,游客们鱼贯而下,我也在导游的煽动性词语里挣扎着向路一侧的海边“游去”。

厦门的海岸线是自然的,海水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自由来去,没有堤岸的束缚,也没有季候的干扰。沙滩、椰林、游人,以及即将沉没的阳光,构成一幅静谧的图卷。如果不是矗立在环岛路另一侧的“一国两制、统一中国”大型标语牌,我一定想象不出这里曾是战争的最前沿。1958年8月23日至1959年1月7日,大陆军队就在我此时所站的位置,一共七轮实施炮击金门,炮弹数近50万发。在导游绘声绘色的讲解下,我似乎也在经历着那场“炮雨倾盆”的战役。在导游的指引下,我转首眺望对岸,果然在沉沉暮霭中能分辨出金门岛的轮廓,岛上朝大陆一面也矗立一块大型的标语牌,上面依稀写着“三民主义、统一中国”字样,与大陆这边的标语牌呈相互对峙状。

大概天色已经昏暗的缘故,导游的漫不经心与我的饥肠辘辘同时到来。尽管导游还能用仅存的能量给我指点著名的琴岛鼓浪屿和厦门大学的位置,抽象的地理概念味如嚼蜡,我似乎不是为某一个景点而来,路经厦门的日子,仅仅抓住了她遗留于世的最后一片晚霞。要了解一座城市,我以为需要沉下来,与她的每一块石头、每一朵浪花、每一片云彩相爱。

而我今天的行程属于导游,只有深夜属于自己。我想作为一名初到厦门的游人,能拥有一个夜晚已经难能可贵。大概我所住的宾馆远离大海,一个晚上无法触及一枚海浪的声响,闯进我世界的,是楼下马路的阵阵喧嚣,以及隔壁房间的窃窃私语。虽然沉坠在厦门的深夜中,但厦门与我如此遥远,我趁着尚未流干的黑夜,在宾馆的留言簿上誊下一首写给厦门的诗:“在我第一次抵达的时候/厦门已被雨水多番洗涤。慵懒的女人/不会更新她的习惯和日记/而我必须住进一段夜/还将身体卖给一堆沙,挣扎着下沉/一寸寸腐烂变小,直至/失去记忆。我始终不能一口咬断时间/也无法让心空出,放入浮标/看一眼更远的海,我知道/停留固然错误,离别却有忧伤。”

每当孤单时,我就选择迷信诗歌、依赖诗歌。厦门的夜让我疲惫的双眼荒废,据说这样的夜晚在历史上分属于隔壁的泉州和漳州,直到明朝开国二十多年后,洪武皇帝朱元璋的一道圣旨,开始筑造“厦门城”,意寓国家大厦之门,从此厦门才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夜晚。六百多年的故事,年轻的厦门总是与对岸的台湾纠缠不清,她没有一个夜如我的今夜般踏实。

时间往往是用来消费的,在天黑之后,我只能坐到导游安排的大巴车上。在经过闻名于世的海沧大桥时,悄悄看一眼厦门,一座与我共度一夜依然神秘的“海上花园”,然后悄然地离去。我的“厦门一夜”没有音乐人陈升的那首《北京一夜》那样留下许多情,我也不需要六百年的厦门城能为我敞开多大的城门,我也不用在这里等待谁、遇到谁,如果说还有遗憾的话,唯一就是没有一只白鹭为我的离开送行。这个曾经的白鹭栖息地,这个以白鹭署名的城市,这个如白鹭般横卧于海的“东方夏威夷”,或者有一天我重新来到厦门,会为白鹭的白而来、为白鹭翱翔于天的蓝而来、为杀出黑夜重围的梦而来……

猜你喜欢
标语牌大巴车白鹭
教师被杀震惊法国
白鹭于飞
白鹭
多功能性草坪标语牌创意设计研究
小伙截停大巴救下全车人
致老栗——读《牛背上的白鹭鸟》
标语糗事传递的信息
吓死宝宝了
六六二大巴车
简笔画白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