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外二篇)

2013-11-16 02:57郝新林
海燕 2013年8期
关键词:文学青年趵突泉玉泉

□郝新林

回家

几天没有更新博客了,一般年终岁尾大都要进行些总结与展望,但我总是对这种例行的东西抱有抵触情绪。因此沉默了一段时间,总之无论以何种方式,我们都已经迈入了2009年,看来这个世界只有时间是最公平的,无论美丑、善恶抑或是贫穷与富有,它都一视同仁,不会多一点,也不会少丝毫。

今年元旦我拉着家人回了趟老家。女儿应该是见过几次世面了,再也没有对路边的牛羊吵吵嚷嚷,倒是对偶尔路过的毛驴很感兴趣。农村孩子见惯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陌生的,也许我应该多领她回家几次。

我每年都回老家几次,哪怕就是拿几棵萝卜白菜,也是绿色食品。更重要的是对我来说每次回家都会让我想起或看到曾经的自我,让自己浮躁的心归于沉寂。没经历过很难想象,农村的黑夜是如同浓墨一样的黑夜,农村的静寂是仿佛真空一样的静寂。在这种夜色与静寂下你的心如果还在喧嚣的话,那基本已经属于无药可救了。为了保证自己还有挽救价值,每年我都要回去几次提醒自己,让自己别走丢了。

开车途中,我注意到路边地里的“步带”就那样乱七八糟地扔着,再也没有人打了。“步带”这个词怎么写我在打字的时候想了半天,估计应该是这样写的。这是我们老家的方言,指的是玉米被砍后留下来的根及少部分的茎,我推测家乡的人们收割过玉米走在地里,被砍剩的根茎走一步带一步,感叹一声,“步带”这词就这样被生动地创造了。以前农村的“步带”都是要打的,因为耕过后“步带”上都有成块的泥,打过后收集起来冬天用来烧火炕。我小时候年年打“步带”,常感叹一垄地总是不到头,现在居然都开始不屑于打了,改买煤炭烧炕或烧暖气了。农村政策好了,农民富裕了,这是句大实话。

就这样回忆着、感叹着,我们回到了老家。村里的路依旧是土路,坎坷不平的路上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石头。小石头或者常被滚动的石头我是不太认识了,但其他的大都和我面熟。我边开车边间或的指点一二,哪个小时候绊倒过我,哪个曾经让我的自行车飞了起来,女儿听得饶有趣味。辽南是丘陵地貌,确实如此,没有一马平川,没有高山峻岭,只有满地的石头和石头山包。记得老叔家的孩子小时候回农村,对老家的印象是“风大石头多,天冷钻被窝”,只不知我女儿口中又会产生怎样的经典。

当天亲戚家杀猪,坐在烫屁股的火炕上突然想起小时候听我爷爷讲的一个故事。那时部队在东北招兵抗美援朝,光我们村就有十几个人参军,积极报名还是多数,但后进的也不少。名额凑不够,实在没办法村长叫村里的小伙子们坐在火炕上让老婆子烧火。炕越来越热,年轻人总有抗不住蹦起来的,村长就在一边喊:“某某某踊跃参军”、“某某某踊跃报名”一直到名额够了为止。想起来真是哭笑不得,这能不“踊跃”吗?这得烫熟多少屁股啊!

我们村那批军人就有牺牲在朝鲜战场上的,大部分都负过伤,震聋耳朵的,冻掉脚趾的有好几个。想到这我详细地问了问爷爷。他告诉我这些人现在大部分都去世了,曾经的荣辱都已经俱往矣了,不管是积极报名还是“踊跃参军”,他们最后都尽了自己的本分,他们都是我们身边的英雄。

不经意间我问起老家的一个“文学青年”的近况。“文学青年”是八十年代比较时髦的称呼,那时的我还小,也曾无限地向往过。这个文学青年很文学,家里困难得很,但依然非常喜欢文学,天天写些豆腐块文章,应该在文学杂志上也发表过一二篇吧,因此总是很诗意的。我爸是中学老师,在农村也应该属于文化人,至少在他的印象中大约是可以交流的那种。一次他和我爸一起锄地时突然停下来说:“大叔,看天边的那朵云!”

雷到了,彻底被雷到了,俺家老爷子一句话也没说,晚上黑着脸回来,用这个事例把小时候的我那一通教育啊,彻底打消了我文学青年的梦想。从那时起我终于明白了,天边的那朵云不能当饭吃,在没吃饱饭之前千万别去想天边的那朵云,就是想也不能说出来。这是一种非常奢侈的消费,一般人是没有资格享受的,乱说更是要被人笑话的!之后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敢乱想乱说,就是现在也不过在博客中浅尝辄止,多么深刻而有影响力的教育啊,我那可怜的天边的那朵云哟。

确实这个“文学青年”至今还一直不得意,经历坎坷得很,一言难尽。在农村这块土壤上他仿佛那不合时宜的“步带”,没有了实用价值,只剩下永远的遐想。我不知该羡慕他的梦想还是应该同情他的遭遇,提到他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也许我们属于同一类人吧,只不过我变得更现实了而已,这也未始不是我自己的悲哀。他和我年龄差距很大,好像也没有谈过几次话,但我一直关注着他的命运,每次回老家我都问起他的境遇。因为在他的身上我看到的是自己的影子,如果我没有小时候那种深刻的教育,如果我再理想化些,再清高些,也许我也会变成那样吧,谁知道呢?

在回大连的路上我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百家讲坛新说水浒之林冲,上海电视大学的鲍教授曾说过:“我们为什么关心林冲,是因为林冲的这个悲剧不是林冲一个人的悲剧,林冲的这个性格也不是林冲一个人的性格,我们甚至从林冲的身上看到了我们自身,我们每一个人自己内心里面的那一些惧怕。”

我为什么关心“文学青年”看来大可以引用鲍教授的话了。

回家,以此文为记。

静夜思

“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这是诸葛亮晚年时写给其子《诫子书》中的一句。不知为何,近来时不时地想起这句话来,千载已过,沧海桑田,然则其中的恬淡与清澈,仍在洗涤着我们的心灵。海子也曾写过“我想有个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这世间的许多感悟往往是相同的,不论古今。

诸葛亮的《出师表》有“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之句,后人多受姜太公的影响,总隐约觉得其有假撇清之嫌,吾以为谬矣。言为心声,“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与出师表遥相呼应,诸葛亮的追求断然不在那世俗的功利之中。

我记得《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出山时曾嘱咐其弟诸葛均曰:“吾受刘皇叔三顾之恩,不容不出。汝可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待我功成之日,即当归隐。”之所以称之《演义》,总有些艺术创造性在里面,然而“躬耕于此,勿得荒芜田亩。”却应是当年诸葛先生的原音重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些人,他们的追求不在功名,不在利禄,而在山水之间也!

淡泊是一种境界,宁静是一种智慧。清风明月,翠竹苍松,淡看世上名利,静观人间是非,安贫乐道,菜根犹香。这是何等的自由,何等的逍遥,少了多少世俗的制约与羁绊,多了多少人性的自在与独立,乐乎哉。

淡泊是一种力量,宁静是一种品性。山之伟岸在于其无欲,水之柔美在于其无声,不为世间的虚荣所蒙蔽,不被周边的嘈杂所鼓噪,守心则良知可见,静气则祥瑞顿生,喜乎哉。

淡泊是一种随意,宁静是一种自醒。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放开人世间的纷争与细枝末节,一切和谐与美好都来源于这种顺其自然的心性,行行行,行行且止。坐坐坐,坐坐无妨。快乎哉。

我想,喂马、劈柴。我想,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想,有个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济南的泉

去趵突泉公园的时候还是夏天,当时的济南刚下过雨,空气中到处飘着清新的气味。

未近趵突泉,便已听到游人们此起彼伏的嘈杂声了。路边的当地人说好久没见这么大水了,忍不住又多存了些期望。走进去,只见一朵朵荷花般大小的涌浪在池中翻腾着,一层层地开放,凋谢。虽然比想象的要差了许多,但想想也就释然了。总还是有泉的,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奔涌了几千年,已经殊为不易了,济南城应该为此而骄傲。又有多少地方或因天灾,或因人祸而断了传承呢?

拾阶而行,偶尔路过的小塘、小湾,标牌介绍的都是一湾湾名泉,而今大都破败了,趵突泉公园的泉水离我们渐行渐远。回头想想它们曾经落寂过,繁华过,而今又归于落寂也未必是个坏事,荣辱兴衰在历史的长河中本就是一丝丝涟漪而已。如果这些泉水有知的话,它们也未始不愿意归于平寂,它们不为任何人拥有,更不为任何人存在,所谓的繁华只不过过眼云烟而已。得失随意,宠辱不惊,这种从容的境界总比“好想再活五百年”的庸人们要强过许多。前段时间听到好多人在唱,慷慨激昂的那种。我倒不是矫情,但我从中感受的没有豪迈,只有贪婪。

让我可惜的是匆忙间竟没有找到漱玉泉,深以为憾。李清照的《漱玉集》便是在此泉畔写就的,虽然未曾细读,但小时候背的“知否,知否,当是绿肥红瘦。”至今犹在耳畔。那边朋友催得紧了,不得不断了寻它的念头。漱玉泉北边便是李清照的故居,听说今人还建了李清照纪念堂,不知此堂能找回几分易安居士散落的轻柔与飘逸。我对此倒未抱有什么期望,这熙熙攘攘的人群注定如潮水般地涌过那里,嘈杂的场景,商业化的迎合将是李清照纪念堂必然的结局,实在让人索然无味起来。

我只是想,或许那败落的漱玉泉还能留下点什么?这仿佛一个在角落里寻找玻璃球的孩子,黑白的世界,五彩的玻璃球,只是想静静地寻觅而已,现在却常常成为了奢求。

不见也好,至少心中还存着些念想。

写着写着突然想起也许现在才是看漱玉泉的好时候。济南的冬天本就有几分诗意,若选个静寂的午后,在漱玉泉边或行走、或驻足,和着漫天的飞雪,冰冷的寒气,还有偶尔从池中泛起的温润的烟雾,现实的纷杂与焦灼渐渐地散去,我想那一刻一定是朦胧的。李清照的形象虽然是模糊的,然而她那细腻入微的感触,那画龙点睛的描写却穿越过岁月的长河,犹在眼前。

“绿肥红瘦”这是怎样晶莹的眼眸,怎样玲珑的心灵,怎样巧夺天工的妙手,才能写出如此词句来。如春风般轻轻地一拂,蓦然醒来已杳无踪迹,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到哪里去,只有一种温暖久久留存。怪不得李清照在问“知否?知否?”她心中的那份清高与自负居然让你难有丝毫不悦,诚服矣!

趵突泉之行,本想写些什么,反留下更多的空白,这让我们对未来更加充满了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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