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在毕沙罗的画里

2014-02-11 19:27李冉
神州学人 2014年1期
关键词:画里德纳罗杰

李冉

世人都听说过电影取景地,可19世纪印象派画家毕沙罗驻英期间作品中的取景地,你知道都在哪里吗?信不信由你,我不仅知道,甚至还幸运地“住在毕沙罗的画里”呢!

卡米耶·毕沙罗(Camille Pissarro,1830-1903)是一位颇有威望的法国印象派大师,不仅曾是莫奈的战友,也是唯一一位参加了印象派8次展览的画家,可谓是印象派大家庭里最坚定的家长和印象派的“摩西”。他的平和、谦逊与热情总是令人尊敬,更被高更和塞尚尊称为他们的老师。

无论何时,毕沙罗始终坚持在画布上发掘生活的风俗之美与自然之光。在他的作品里人们找不到对历史宗教等题材的依赖,看到的都是户外的街头和乡村、教堂与马车。阳光下的自然感观和色彩冲撞总是最先抢过观众的眼球,看似随意的笔触总能在精准描绘对象的同时俘虏观众的钦佩,使跳动的调皮光线被永久地记录在画布之上。

1870年普法战争期间,毕沙罗曾被迫迁至英国伦敦,并受到英国风景画家康斯太勃尔、透纳作品的启示,他的色彩变得更加欢快敞亮。而他在伦敦度过的近1年时间里所创作的多幅作品,也深受英国人的喜爱。

在伦敦国家画廊里保存着据说是毕沙罗在英期间创作的最大幅的油画作品《锡德纳姆林荫道》(The Avenue,Sydenham),因为它表现的是画家眼中伦敦东南部锡德纳姆地区早春时节的俏皮风景,特别受人喜爱。说实话,我在欣赏画作时总是更关注画家的技法和色彩,并没有特别留意作品解说板上的内容。但去年这次却很难得地一眼就盯上了解说中的“Sydenham”,当时真把我惊得虎躯一震。我那时正借住在老朋友罗杰家中,而罗杰家就坐落在Sydenham!画面上的这条林荫道就在他家街道附近!怎么这么巧啊?!

“你很喜欢这幅画吗?我也是。在画里我们的伦敦看起来非常可爱,对吗?”身边的一位充满笑意的金发管理员骄傲地问道。

“是的!非常喜欢!而且我刚刚发现,我目前正住在离画中街道很近的地方!”我激动了!

“我的上帝!那可太棒了!”听了我的话,这位女士的大蓝眼睛像擦了上光油一样锃亮起来,“多令人羡慕啊!而且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个地区基本还保留着当年画家作画时的面貌,你会发现像这教堂一样的许多地方现在都还在呢。”

这可真让我的小心脏被连续电击了好一阵:“太感谢了!我应该马上去看看!”

在火速搭车冲回锡德纳姆时我还很自豪地保持了理智,先在当地图书馆下车想查查资料。没想到,我刚向管理员打听了半句“请问有没有关于毕沙罗……”(后面的“的书”两个字根本就没给机会而被活活憋回去了),本来尽显深沉的卷发管理员突然像冲刺撞线一样从转椅上向我弹过来:“哦!您是说毕沙罗吗?我们这里一直以他为骄傲!他曾在这里创作了不少本地可爱的风景作品!”这话真是撞在我心坎儿上了,于是赶紧说明来意,并请管理员做了简介,借到了推荐书目(包括画家自传和画册)。末了,几位管理员(在聊天过程中不知不觉又凑过来,至少4位管理员向我动情地做着描述)还好心地告诉我:“你会在左边路口白底红砖的房产公司外墙上看到由政府颁布的蓝色圆形饰板,纪念这位艺术家曾在本区居住创作。”

经过多位热情人士的指点,我终于呼哧带喘地站在了毕沙罗当年作画的地点——Lawrie Park Avenue。在这条离我暂住之地仅2分钟车程的街道对面,Saint Bartholomew教堂还是像画中一样显眼。虽然1830年修建的它如今比画里的更沧桑,结构也有些小修缮,但力度依旧。街道两旁的几颗橡树依然富有扭动的线条,只是比曾经更加强壮。柏油马路取代了画面里的砖土路面,还“长”出了两排苗条路灯,但画面中青翠的草坪如今依然喜人。曾经的红砖老房旁边如今更是盖起了新邻居。如果一定要说的话,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画中的马车如今已经退休,接替它的则是一辆辆轻便可人的私家汽车,我还曾在这些私家车里看到了憨豆先生心爱的老款MINI车。

据说这里的景色令毕沙罗非常钟情,还特意委托情妇在1897年故地重游以视安好。同时,在他写给侄女的信中还提到过这幅作品:“这幅画被画廊保管得很好,而且得到了比我预想还要好的赞誉。它总让我充满激情,这种状态是我一直在寻找着的。”

带着同样的激情,我急切地回到罗杰家与他分享下午的惊奇游记。

“罗杰你猜,我今天发现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那位很有名的画家毕沙罗曾经画过你家附近的景色呢!我刚刚从那条Lawrie Park Avenue回来。”

刚从花园修剪完蔷薇枝回来的罗杰倒是不紧不慢地冲了一杯咖啡,从半月形眼镜后面向我眯着笑眼说:“哦,我很高兴你发现了我们这里这个可爱的小‘秘密。也许你还会注意到,这位画家还画过另一张《锡德纳姆山附近》的作品?说实话,我们现在待的这座房子,还很幸运地出现在这幅画里了呢。”

“你是说毕沙罗曾画过这座房子?!”

“是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正住在毕沙罗先生的画里。”

我真是要气绝了啊!作为一个年轻艺术家,这种难得的事情简直太刺激了!

这幅《锡德纳姆山附近》被创作在一个17×21英尺(43.5×53.5cm)的标准10号油画布上,如今几经辗转被保存在美国得克萨斯州福特沃斯的金贝尔美术馆(Kimbell Art Museum)南厅。

当这幅作品展现在眼前时,观众的眼球总是率先被前排的三棵橡树吸引。这左两棵右一棵的橡树不仅创造了一种传统的色彩浓重感,还加强了画面的景深感。据说毕沙罗当年从画家柯罗和其他几位法国风景画家的创作中学到了这样的表现手法。这种设计使画家得以对风景中的一些小因素进行深一步的强调。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画面中的这三棵橡树今天依然存在,尽管现在很难再从毕沙罗当年创作的角度看到它们,因为如今它们周围盖起了锡德纳姆山火车站,并被无数的新生绿荫包围着。据说这三棵橡树附近的地皮曾被人买下,中途无论盖房还是拆迁,地皮主人始终坚持“一定要保住这三棵大橡树”。如今这些橡树依然挺拔在锡德纳姆山车站入口外的停车场旁。这是我第一次去罗杰家拜访时的约见地点,当时实在没有想到这几棵橡树居然还有这样一段佳话。

画面中间的部分,有一串点缀在绿地边缘的小房子很吸引人,这些或红或白的小房子,包括它们的花园至今仍被保留着,尽管大多数都经过翻新整修。而我的朋友罗杰的房子,就位列其中。据罗杰说,当初他决定买下这幢房子时(那会儿他还是个年轻小伙儿),房主是一位耄耋老太太,而据说这位老太太又是早年从她父亲手中继承的这栋房子。所以如此向前推算,当毕沙罗挥笔作画时,这座房子里当时应该正住着那位老太太和她的家人们。而在140多年之后,作为艺术家的我,也难得幸运地住进了这幢画家笔下的房子里!

虽然现在罗杰的房屋从外部颜色上来看和油画里的有些区别,特别是经过翻新和极少间断的雨水的侵蚀,砖墙颜色不仅变深而且苔藓茂盛,但从基本结构和位置来看,当年画里的房屋几乎面貌依旧。如今天冷时分,房子里的壁炉依然可以使用,从烟囱里冒出的暖烟和百十年前一模一样。花园里的绿地一直青翠盎然,如果一定要说的话,倒是比曾经更多了一些精心栽培的冰球月季、矮蔷薇、蓝铃草、栗子树和很多甚是调皮的小松鼠。和房屋的历代主人一样,罗杰这辈子也在花园里倾注了不少心血。几乎每天都要抽出一小时修剪月季,经常性地匍匐在地照顾幼苗,春天时会为“炫耀着自身奇异光辉的蓝铃草们”倍感骄傲,入秋后也为收拾那些“被调皮松鼠们把玩得满地乱滚的大小栗子”而颇感头疼。

住在罗杰家的两个月里,每天早上推开窗户,我就能对着毕沙罗当年作画时的方向欣赏到他眼中的风景。在天然的色彩搭配之下,各种绿色闪烁着点点荧光,各色红叶点缀其间堪比团团火球;阳光下色彩光鲜,蒙雾中若隐若现;猎犬冲过林地去好奇地探索,火车穿过桥洞带来远方的客人。如今的景色几乎完全与当年画家笔下的风景重叠,时间在这里流逝的速度明显放慢,使人打开一扇窗门,能看到两个时代。纵观现实和历史、艺术与人文,无论如何,作为一个来自中国的画家,能有幸住在毕沙罗的画里,领会画家的情怀,真是太好了!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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