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女郎为何偏爱华工

赖晨

1918年7月，23岁的湖南人蒋廷黻在法国巴黎的基督教青年会华工服务中心担任干事。一位年轻的法国姑娘跑进华工服务中心，向他详细介绍了一位杨姓中国男子，并恳求蒋廷黻按照中！国习俗为她做媒，无论如何都要促成她与他的婚姻。

这位法国女郎要嫁给中国劳工，并非出于“宁滥勿缺”的冲动，而是有理智考虑的成分：“如果我留在法国，估计永远也结不了婚，即使能出嫁，男方也可能是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把赚来的血汗钱都拿去喝酒，醉后毒打辱骂我。而杨先生和我相识一年来，从未喝过酒。”所以她认为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耐人寻味的是，类似的浪漫故事竟非个别现象。

一战爆发后，法、英、俄三国的壮丁大多奔赴前线。档案显示，一战期间，13到30岁的法国男性，每三个就有一个死于战火，15到49岁的法国男性死亡率达13.3%。1914年，法国征募了770万士兵奔赴战场，其中战死140万人，负伤与失踪达350万人，使得法国青壮年损失惨重。

为此，从1916年5月开始，上述三国从中国招募了至少二十万劳工，其中超过一半在法国，他们多从事伐木、开矿山、制军火、挖战壕等最艰险、最繁重的工作。1918年一战结束，大多数华工返回中国，但仍有部分人因各种原因定居下来。

相比之下，妇女数量逐渐增加。针对人口锐减、适龄壮丁奇缺的状况，法国各界精英深感忧虑，纷纷提出各种解决补救方案。有的提出成立伤兵结婚协会，要求妇女为国家做出牺牲，担负起抚养家庭的责任；有的鼓励早婚；有的提出于若干期限内，分批次给军人假期，准其自由归家，选择配偶；更有个别理想主义者，主张一夫多妻制。

在此背景下，华工与法国女郎的通婚有了很大的可能性。华工毕竟是健康正常的男人，至少比残疾的伤兵和有妇之夫受欢迎。而且他们温顺、乐于助人，即使在残酷的战争环境中也能自立、勤俭，普遍具有家庭责任感。在法国的华工工作表现优秀，加上长官约束严格，举止合乎法度，因此深得法国女郎的好感。

华工在放假期间，组织文艺活动，演出中国的京剧、杂耍、舞狮、龙灯等节目，当地居民也赶来观看。华工还经常三五成群地到法国人家里做客。当时法国食品很紧张，主人在招待时告知只有清咖啡。华工们下次去时就会带上面包、烟、酒和糖果，大家一起分享，从而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法国女郎和华工因好奇心而生趣味，由趣味而生感情。

中法聯姻组合的家庭情况各异。以法国中部小城欢南市某厂为例，该厂一千多华工，娶法国女郎的有三人。一对夫妇同厂工作，生育一子，每月除开销外，尚有结余，生活比较幸福。另一对夫妇经营小生意，所获利润足可养家糊口。还有一个生活窘困，但其法国妻子心地善良，甘愿和他同甘共苦。

对于中法联姻，法国内务部曾特地登出布告，昭告全国女性，说中国劳工工资不高，中法习俗迥异，中国家庭极端专制，且有娶妾恶俗。又说中国人婚娶很早，劳工十之八九为有妇之夫，若轻易嫁与，将贻误终生。有对华不满的法国媒体也推波助澜，夸大其词，说法国女人将来会全数被华人骗去，此为真正的“黄祸”云云。但这又岂能挡得住法国女郎追求幸福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