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阿尔托(节选)

2014-02-20 06:33金秋野
世界建筑 2014年8期
关键词:阿尔托建筑

金秋野

重逢阿尔托(节选)

金秋野

原文刊载于《建筑学报》,2014(04)/Originally published in Architectural Journal, 2014(04)

5 平淡近于自然

阿尔托是如何通过具体的设计手法传达这种“在世间”的感觉的呢?这涉及到现代建筑美学中一些根本性的问题,阿尔托的解答无疑有着启示意义。也许他的选择与现代建筑的主流观念之间并无太大的分歧,但那些感觉上的微妙差异,却可以为我们提供看待世界的全新视角。让我们逐条分析这些差异。

第一条是杂,杂而不纯。“纯粹”这种感觉,是跟“分析立体主义”为特征的现代美学相伴相随的。从柯布的纯粹主义到晚近的极少主义,无不是将形式简化到极致,抽象到极致,并由此再衍生出风格。路斯说“装饰就是罪恶”,密斯说“少就是多”,这早就是现代建筑中颠扑不灭的信条。可是阿尔托反其道而行之,他不走纯净路线。

阿尔托的设计,在形体上一以贯之的是化整为零的策略,以创造丰富的外部空间。阿尔托的建筑是具有一些城市特征的,尤其是红色时期的校园规划和公共建筑设计。单体建筑其实也是根据功能打散形体,使更多的表面与自然相接触。夏季别墅那么小的房子,也被打碎成四五个连续的体量,分散在树林里(图1)。珊纳特赛罗市政厅是缩小进深,围出内院,帕米欧疗养院是四面开张。在可能的情况下,阿尔托会尽量减少建筑的深度,使之变薄,铺展呈扇形,然后伸张开去、环绕起来,侵入环境,与自然相交杂。阿尔托不太喜欢统一屋顶覆盖之下非内非外的“灰空间”。如果说统一处理的外皮带来“完整”的印象,阿尔托则通过分散体量求得“零杂”的感觉。

在结构上,阿尔托也喜欢含混,不求清晰。就像兽骨,不仅能够支撑身体,同时也是造血器官和运动器官,阿尔托让它的结构也都具有若干暧昧的功能和形态特征。比如意大利里奥拉社区教堂或赫尔辛基文化宫的异形立柱(图2),柱与梁融合到一起,成为空间的肋骨。又如伏克赛尼斯卡教堂的曲梁(图3),端部像花瓣般绽开,内藏弧形墙壁的滑轨和通气孔。再如珊纳特赛罗市政厅主厅的屋顶,那种八爪鱼般张开的支撑结构(图4),不仅起到结构作用,也是具有空间审美作用的物体,它的含混杂糅,带来了特殊的塑形的力感,阿尔托并不强调清晰的节点和建构句法这一类如数学般精确、人为气息很重的东西,他求的是空间内部与人的感受相连的、混沌杂糅的表现性效果,尤其是结构撑起屋顶的方式。

在材料使用方面,阿尔托更是无法胜有法,喜欢多重并置、互相发明。例如自宅一层朝向内院的门廊(图5),一个内凹的方形小空间,角部用圆截面灰色钢柱支撑,墙壁是粉刷成白色的外挂木板,截止到离地面30cm的高度。原色木门,做过碳化处理,呈红褐色,细密的板条表示着与墙壁不同的尺度,并与门内木色的门厅相呼应。左侧墙壁外挂木板条下端停止在距地面70cm的高度上,露出更多的水泥砂浆外墙。门廊的顶部就是裸露的波纹石棉瓦吊顶,在二层外挂深褐色炭化木饰面的地方挑高20cm,结构逻辑清晰可见。这个小小的空间,所用材料清晰明白又随随便便,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现性意图,只是根据需求随意搭配,质感很好。尤其是一些细节处理上,如壁面交界处的倒圆角,木门外窄窄的门套的弧形收边,门口铺一块粗糙的麻脚垫,钢柱之间原木铺设的种植槽等,加上毛石台阶和夏日的藤蔓,在精工细作中显出自在随意。在阿尔托眼里,材料不必是结构理性的表现,也不必非要被“正确”地使用,因此砖既可以是结构,也可以是填充物,也可以是贴面,在表现性方面,它都直接作用于人的感官,因此但用无妨。自宅的工作室里,白

涂料薄涂的错缝砖墙、裸露的红砖壁炉和台阶、木楼梯、黑色钢柱、草席扶手板饰面、木窗套、大木门和圆润的木把手、浅色铺地瓷砖和暗绿色地毯,共同营造了一个异常和谐亲密的工作环境。这种感觉就是杂而不乱,亲切自然(图6)。

1 从左至右:帕米欧肺病疗养院、于韦斯屈莱大学和夏季别墅总平面图

2 意大利里奥拉社区教堂的屋顶形态

3 伏克赛尼斯卡教堂屋顶的曲梁结构

4 于韦斯屈莱大学学生活动中心食堂的屋顶结构

5 赫尔辛基阿尔托自宅朝向内院的门廊

8 约翰逊自宅

阿尔托塑造的环境氛围,会带来一种“活在其中”的感觉,有人的活动更好,人多了也好,东西随便放放,桌椅七扭八歪,都很好(图7)。这让我想起菲利普·约翰逊给自己设计的房子,那是一种消灭了烟火气的干净,富于禅味的通透,连植物都几何化了,真可谓“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像日本的和室(图8)。现代建筑有一种吹弹可破的干净,对世界的杂乱,是一副清高的冷脸。密斯的巴塞罗那馆里容不下一台吸尘器。阿尔托的房子不是那样的。路易斯·康喜欢将结构和构造表现的一清二楚,柱子、梁、填充物、扶手、管井,一一形体化后彼此分离了,用色彩、质感、光影等刻意强调碰撞感的细部强化差异,甚至连主要空间和次要空间都分离了,能分析的部分,都被表现了,整个建筑似乎在说:“你看,我分的多清楚”。阿尔托正相反,他能不分就不分,因此在伏克赛尼斯卡教堂的立面上,我们看到的都是莫名其妙的并置,生硬的转折,以及伪装成屋顶一部分的排水管。这座教堂室内利用自然采光造成的光照效果,因为侧光、顶光、双层高侧窗等多种不同的光源,造成室内柔和丰富且颇具感染力的效果,不知来处、难觅踪迹(图9)。对比安藤忠雄“光的教堂”,在那个简化的构思中,“光”成了空间表现的唯一要点,为此故意使用纯粹的材料,去除了所有冗余的东西。人的丰富微妙的感受系统,被一种偏执的分析式表现欲所压制。为了解决尺度放大、工期缩短、预算紧张等问题,现代建筑师以牺牲人的细腻感觉为代价,发明了大面积留白、删除装饰的抽象美学,偏爱纯粹的材料、纯净的结构、清楚的表现、单纯的几何形体,这方面的例子不胜枚举。

6 阿尔托自宅工作室部分,各种不同色彩和质感的材料的组合

9 伏克赛尼斯卡教堂室内光线

7 阿尔托事务所内部

10 玛丽娅别墅

阿尔托建筑的第二个特征是沉着,接地气。只要比较玛丽娅别墅的下沉造型和萨伏伊别墅漂浮的体量,就可以看出根本性的区别。阿尔托的建筑,非常注重地表微妙的高差变化,和植被与人造环境的彼此融合。他从来都会尽量保留土地的自然高差,讨厌过于平整的基地。这种倾向发展到极致,他会在珊纳特赛罗市政厅等方案中,人为造成一个有高差的地形,来强化建筑与泥土的交媾。人走入建筑,如同进入山地,逐步抬升,上下左右,无处不是风景。玛丽娅别墅外部的地坪标高一直在轻盈地变化,上几步台阶,就是画室之下、阳光室外面的那个小露台(图10);内院角落那个隆起的坡地也是人造的,让建筑与树林既连通,又分隔(图11)。赫尔辛基理工大学的仪式性的坡地,与报告厅室外剧场的造型相呼应(图12);塞伊奈约基城镇中心如同建造在小山坡上;年金协会大厦抬高的内院正好俯瞰城市街心公园的轴线(图13),而工作室外面自然漫坡、被草坪覆盖的甬路,接到侧门干干净净的铺地之上,重复着夏季别墅的做法(图14)。有一张照片,是珊纳特赛罗市政厅充满野趣的、通往内院的植草楼梯,夏季鲜花盛开、草木丛生。玛丽娅别墅外观本来不求单纯,各种色彩和质感纷至杂陈,加上岁月的侵蚀和植物的攀援,越来越斑驳,虽在文明世界,却依然与身体相亲、离蛮荒不远。反观萨伏伊别墅,架空的底层如气垫一般将建筑抬升起来,漂浮如飞艇,白色无质感的外观,使它永远完美如新,与周边的环境难以描述的割裂感,岁月不留痕。这种漂浮、隔绝、常新的感觉,也是现代建筑美学中非常典型的特征。如密斯的

范斯沃斯住宅,不仅平台、踏步一一漂浮,就连紧挨着建筑的草坪都漂浮起来,而建筑更是空透如无物,刻意营造的轻盈透明,反而使建筑与环境间前所未有地割裂开来(图15),而这种“人为”的感觉正是建筑师在美学上追求的极致表现。

11 玛丽娅别墅庭院外部的自然坡地

与强调“人为”的审美理想不同,阿尔托似乎有意遮盖刻意的表现,甚至让植物来协助完成。例如珊纳特赛罗市政厅的抬高的内院,建筑立面没有玻璃的部分几乎被爬藤满满地覆盖了。远处是落叶松和白桦的密林,竖直线条衬托着水平的走廊,各种色彩、各种质感、各种纷杂且瞬息万变的感觉,仿佛这个希腊小镇般的红砖建筑,眼看就要被时光吞没了。相反,康的名作萨尔克生物研究所的那个严肃古典的中庭,如同墓碑般矗立于天地之间,没有植物和其他生命的痕迹,紧密结实,光亮如镜,仿佛绝缘体。现代建筑的隔,不只是材料上的隔、意境上的隔,更是心理上的隔,知识类型上的隔,背后是一套相当独特的价值取向,内里是对科学理性的抽象神化,献给人本主义永恒时空观的赞美诗。阿尔托则欣赏另一种更加平淡自然的美:

“铜和砖随时间的推移会沉淀出美感。人们可以读出它们的年龄就像认识树木一样。”

如果说康通过他严肃的纪念性,塑造了一种“离世间”的永恒之美,阿尔托则在生生不息的自然循环里寻找“在世间”的瞬变之美。与前面谈到的“杂而不纯”一道,创造了一种有别于现代建筑中常见的“干干净净”的“模糊美学”,一种自在散漫的环境感受,甚至在伏克赛尼斯卡教堂这样的设计中,突出的正面已经消解了,建筑成为一团庞大的肉身,包裹住那个朦胧暧昧的模糊空间。又如玛丽娅别墅自由开敞的底层和不规则木柱塑造的森林空间,加上木质的地板和吊顶,使客厅如在林间,室外延伸到室内;而夏季别墅的砖砌内院四面围合,特殊的屋顶处理和丰富的质感,以及面朝湖面的开口和白色木格栅,让室外犹如一个开敞的客厅,室内延伸到室外。阿尔托摆脱了现代时代静态的程式化美学的诱惑,让不同的类型、不同的结构、不同的感受彼此冲犯、相互纠缠,编织成一个复杂深邃的环境系统,成为自然环境的一个人工的副本,此起彼伏,有生有灭。而人,作为自然循环中的一个物种,也应该对有限的生命平静接受,就像春华秋实,生生不息。这份散漫,其实正是以另一种方式见证的永恒和秩序感,如同自然。这就是阿尔托“在世间”的美学,他的朋友希尔特这样形容它:

12 赫尔辛基阿尔托大学报告厅前经过人工处理的坡地

“阿尔托的选择到底是什么呢?是让技术为人文服务吗?也许重要的是他真实的语调。他的声音听起来粗略、阳刚却又不失温暖、丰富的体验,表达了人们期望中重要的东西:家是美丽的,没有任何夸张的唯美;工作场所的客观性驱除了所有的豪华办公设备;公共空间感动参观者的不是容易忘却的艳羡,而是自信;城市的职能不应过度强调交通和大众消费的重要。没有任何东西是深奥难解的、高度智识化的或多愁善感的,一切都不排除非理性的成分但又能清晰,是一种能够最大程度获得精确感的美好和谐。最重要的,是一种特殊的力量能给旁观者以莫大的鼓舞,这就是生长的力量。”

13 芬兰年金协会抬高的内庭院

但是,更重要的一点,是阿尔托对待建筑设计的态度与其他现代建筑师迥异,那是被工具理性和点线面构成所侵蚀的头脑无论如何不能领会的一种自然的情态。阿尔托的作品中,最称得上“天然去雕饰”应属自宅、玛丽娅别墅等几座小房子,尤其是夏季别墅的砖庭院,亲切自然。阿尔托似乎在告诉人们,真正的建造活动,应该根植于日常生活和阳光土地,带着劳作的快乐;那些正襟危坐的“杰作”,却往往因为承载了太多的寄托、学问、先例和规则而失去生命,成为教条的模板。这跟书法有些类似:一板一眼的“庙堂”之文,不如友人之间的书信更有审美价值。元代大收藏家张晏就曾说过:“告身不如书简,书简不如起草……书简出于一时意兴,则颇能放纵,而起草又出于无心,是其心手两忘,直妙见于此也”(图16)。心手两忘,相忘的是圆熟的技巧与表现的心机。唯有如此,才能真情流露、天机尽泻。阿尔托在建造夏季别墅的时候,并未存完成作品的心,只是操弄残砖剩瓦,因此能得自然妙趣,而不执着于技法,甚至不求统一,任一颗游戏的心,做成神清气朗,心手两忘。是北国的自然和假日的悠闲让他挥挥洒洒,在放空自己的过程中进入了无心之境,因而窥到了造化之机。这样的瞬间,在一生中也再难重现。对此,阿尔托自己有着清醒的认识,他说:

“不太会有人严肃地否认本能的欢乐是审美经验中正当的反应。它跟所有本能活动,创造的快乐,工作的快乐有关。不幸的是,现代人,特别是西方人,被理论分析影响得太深,以至于他的自然洞见力和即时接受力已经非常薄弱化了。”

这似乎意味着,“现代建筑”所代表的一切内涵和外延,都根植于“现代性”所规定的文明类型中,无可避免地滑向过度标准化与体制化,从而失去生命力。但是,阿尔托却并不认为“标准化”生产方式本身有什么问题。他说:

“并非标准化本身造成了工业社会的单调均一,而是对标准化的误用使然。我们的目标,是发现一种途径,它本身是标准化的,但绝不会将一种固定的模式强加于人类生活。举些我个人职业生涯中的创造性例子,如弧面砖、可变台阶、旋转铰链,等等——目的是实现一种富于弹性的标准化。在这个方向上存在相当充裕的可能空间,但它会消耗大量的时间。……僵化教条的建筑规范,它们的出发点无疑是好的,但它们常常是阻碍弹性标准化机制的罪魁祸首。”

14 阿尔托事务所内院的自然起坡

15 范斯沃斯住宅漂浮的台阶、草坪和近乎透明的墙体

的确,阿尔托使用标准化的构件,去完成了一系列充满弹性和可变性的构造细节;他利用常规的建造手段,生产出与其他现代建筑师非常不同的、更接近于自然形态的建筑产品。比如他在赫尔辛基文化宫项目中设计的可以适配不同曲率墙面的弧面砖(图17),还有可变间距扶手,那是一部弧形楼梯中间的铜质把手,楼梯上宽下窄,扶手之间的距离也相应发生变化,粗看上去仿佛是一个非常复杂且精密的构件,仔细观察则会发现每根立梃和每段转角都是标准化构件,通过不同的间距与组合方式产生出巧妙的变化。阿尔托管这叫“弹性标准化”(图18),并认为这是一种值得探索的建造手段,更符合自然世界的基本形态。他说:

“苹果树上的花朵看似具有同一性状,但仔细观察又各有不同。我们应从中悟出建造的道理。”

又有一次他谈到对芬兰传统意义上的卡雷利亚人(Karelian)原始木屋的观察,更细致地阐述了人在无意中的建造如何与自然造物的这种形态的相似性:

“卡雷利亚人建筑的最重要也是最有趣的特征是它的一致性,在欧洲没有可以比拟的例子。那是一片纯粹森林聚落的建筑,不论是材料还是与材料有关的构造方法几乎都百分之百由木料统辖,从屋顶到粗壮的梁以及建筑物的零件,全都是木料,且大部分是裸露的,没有任何使其丧失物质形态的油漆之类的装饰。还有,木料尽可能保持其自然比例,以原有的尺度为尺度。一座卡雷利亚的残败村落的外貌看起来很像古希腊遗迹,同样有材料的一致性和统辖性,与希腊遗迹的区别只是大理石与木料而已。另一种有深意的特色是在发生的态度上,二者都是从历史的发展和建造方法中发生,并没有进一步牵涉到种族的枝节问题。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其建筑的内在构造系统是方法适应环境的结果。卡雷利亚住宅发展开始只是一个质朴的细胞或是一个并不完善的胚芽,聊为人和动物避风雨而已,然后一年一年地增加,犹如生物细胞的生长,较大型或完善的建筑物常是尽可能开朗的。这种值得注意的成长和适应的能力,最能反映卡雷利亚建筑的主要原则,而形成屋顶的坡度并非常数这一事实。”

这大概就是阿尔托面对因工业生产均质化的现代世界而精心寻找的解决方案。但是,在他的有生之年,这一方案仅在“建筑构件搭配组合”这个层面部分地实现,且未能提出系统化、可操作的技术措施。在市场化的建筑生产、包括城市设计和规划领域,阿尔托事务所的工作依然是传统的、甚至有一点保守的经典方式,到了晚年,滚滚而来的设计任务已经让他深感力不从心,一些方案在简单重复着惯用的手法,一些已经失去控制。阿尔托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填充他提出的“弹性标准化”框架。他到底只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建筑师,做出了让人赞叹的作品,却没有成为人类生活的设计者,提出超越标准化制造的生产模式。阿尔托没有机会看到计算机辅助设计的普及,新兴工业化国家的城市乡村被大量简单重复和毫无意义的抽象线条所覆盖,木材和石头被错误地使用,资源大量浪费。他也没有看到理论分析被人们制度化为一种评价标准,全人类的自然洞见力和即时接受力都在人造的感觉中大量丧失,而后代建筑师忙于制造视觉奇观,不再思考“什么样的生活更值得过”。他希望找到弹性标准化的方法,最终并没有实现。他努力开拓属于芬兰当代的造型,最终却成了全球化的在北欧三心二意的推动者。他希望摆脱纪念性,找到属于日常生活的本土建筑语言,最终却魂归希腊。阿尔托几乎在所有重要的目标上都功亏一篑。

但是,阿尔托依然是个胜利者。至少他的思想和他未竟的事业——即在工业化生产的框架下寻找差异化制造手段、将多样性还给人类,让自然和朴素的日常感情重新回到生活当中,这方面的努力并非后继无人。仍然有梦想家在越来越困难的条件下从事着那件几乎不可能的任务:让机械时代重新人性化。也许这项追求本身就是新的历史时期下建筑活动的意义所在。毕竟工业生产是人类面对的全新生存条件,它的发展完善需要时间。对此,阿尔托在那篇优美的《鳟鱼与山泉》中告诫后人一定要耐心,唯有耐心能带我们去往埋藏答案的历史节点:

“建筑和它的细节在某种方式上与生物过程相关。他们就好像鲑鱼或鳟鱼,不是生来就成熟的,甚至不是诞生于它们生存的海洋或湖泊中。它们是诞生于千里之外,远离它们通常生活的环境,就像人的精神生活和本能远离他的日常工作。像鱼的卵发展成成熟的组织需要时间,我们思想世界中的发展也需要时间。”□

Re-encountering Alvar Aalto (Excerpt)

JIN Qiu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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