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世代跃进:社区决定城市胜利

2014-02-27 09:12陈功
中国房地产业 2014年9期
关键词:城市化发展

陈功城市研究学者、智库学者。1993年其创办的安邦咨询目前已是国内领先的战略型民间智库。陈功先生一向主张研究城市,要从城市微观和技术角度着手,认为微观城市才具有现实意义。他最关心的是,地方政府明天该做什么。

城市与房地产业的发展大有关系,城市的世代跃进决定房地产业的世代跃进,这是一个产业结构和产业层次的问题,有助于人们了解产业逻辑是如何发展的,产业的未来应该走什么样的路。

城市研究决定城市战略

很多年以来,由于主管机构存在一定的错误认识,在发展战略规划的推行方面虽然做出了很大的成绩,但偏差也是很明显的。发展至今日,各个城市的发展战略规划虽然做了很多,花了很多的钱,但发展战略规划与城市总体规划的差异已经越来越小。

发展战略规划说到底,成为了城市领导者对城市未来情景的工具性规划,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为城市总体规划确定了一个框框,无非就是目标1、目标2、目标n……,这些目标是否是现实的,没有做过详细的研究,没有得到恰如其分、实事求是的预测,完全无法起到修正、调整城市领导者有关城市决策的作用和价值。发展战略规划走入了歧途,形成了僵化的套路,但最终变成了千篇一律的呆板面貌。

有关城市的众多的研究是建立在城市研究的框架和基础之上,发展战略研究与发展战略规划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只有经过了详尽的城市研究,对各种问题有了清晰的认识,对未来有了清醒的预测之后,才能进入发展战略研究阶段,最后才能构建形成发展战略规划。但真正的发展战略研究,在中国是根本不存在的。

房地产价格的正确认识

城市资产价格是紧密相关的,自从限购政策以及房地产调控进入了实质阶段之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关心房地产了。一旦大家开始都关心一个问题的时候,就很容易导致问题的讨论进入到一个泡沫化的阶段,互联网又极大的夸张了这种泡沫,在大家还没有准备好的时候,互联网浪潮掀起的巨大泡沫就已经把我们吞没。

世界上的国家都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对不同的社会发展阶段,有很多的衡量方式及衡量角度,房地产价格的表现就是其中之一,房地产价格其实也是很好的社会发展阶段先行指标。

当社会经济发展处于高速阶段的时候,房地产价格会由于资本集聚的原因而被抬升,这是正常的甚至是难以回避的问题,从全球来看,众多的国家都经历过这样的阶段,从美国到日本,再到过去的老欧洲,都有过这样的时段。而随着社会保障制度的完善,福利水平的提升,社会发展速度就会降了下来,这时资产价格就难以出现暴涨暴跌。

当然宏观调控与房价有关,这其中就存在一个“理想房价”的问题。从过去到现在,国务院一直避免在这个价格问题上作出明确表态,这是令社会不知所措的大问题,各地各行其是,住建部实际上也是根据自己的“猜测”在行动,所谓限购、限价都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出现的对抗市场的行政干预。

我自始至终就认为,避免房价的大幅波动应该成为宏观调控的目标,而且应该加以明确。即便着眼于行政干预来看,一个是趋势干预,一个是波幅干预,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调控目标。重点应该是放在波幅的干预,而不是改变市场趋势,因为那就不是干预了,这几乎就是在否定中国以往十数年的改革发展成果。

沙文主义的繁荣

如何看待和总结过去的黄金十年?我住在北京南城的一个小区,邻居们这几年纷纷将房子转手给来自河北、内蒙、陕西的买家,在我的周围,只剩下一户熟悉的邻居了。现在的房子已经被新邻居的豪车所包围,周围彻夜都是名贵犬种的吠叫。他们中很多人都来自与房地产热潮有关的行业。这代表了一个社会角度,人们从这个角度出发,以小见大,可以看到我们的经济繁荣背后所隐藏的问题。而这些问题,经济增长的数字无论如何也是湮灭不了的。

繁荣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沙文主义的繁荣。在我的那个年代,一般我们把苏修叫做大国沙文主义,因为它要当老大,要支配别人。这10年来,房地产和房地产相关的企业一枝独秀,别的行业,压力越来越大,成本大幅抬升,资本被挤出。这就是我们的10年繁荣。

我们必须承认,这样的繁荣肯定是繁荣,城市化的速度毕竟很快,经济增长的表现也很棒,但这样的繁荣肯定存在着一些问题,对社会发展存在着负面影响。要有持续的健康发展,就不能忽视这些问题。

现在很多经济学家在崇上心态的支配下发表的观点,很多都偏离实际情况;还有不少的经济学者出于个人名誉的考虑,采取了更为偏颇的立场,认为一切都有问题,一切都是不正常的。

一方面要肯定中国城市化的进展和成就,另一方面也要承认其中的问题和负面影响,只有这样才能纠正缺陷,推动中国城市走向更为健康的未来。

我相信,过去10年的最大问题,其实仅仅在于忽略了城市中的社会发展,过于追求和仰赖房地产业的发展。而这样的发展格局,造成中国城市的现状出现了某种程度上的畸形,亟须加以矫正。

城市化的速度

长期以来,中国的主流学界和政界的理论都是城市化推动经济增长。我认为城市化的速度不能太快,像中国的城市化率,2000年的时候只有36%,到了2013年就达到了50%以上,这样的速度就太快了,必然会对城市产生负面的作用,让城市的未来发展笼罩在阴影之下。

不得不问的一个问题是,城市化的目的是什么?城市化不是把沙盘模型变成真实的水泥盒子那么简单,人们从乡村到城市,他们干嘛来了?城市要满足人们什么样的需要?

中国的一切问题,都是速度问题,城市化也是这样。在“沙文主义繁荣”的10年中,城市化的速度很快,太快,城市化本来应该向社会提供和加以满足的居住需求、社会保障需求、产业需求、资本需求都无法妥善得到满足,最后就演变成为社会问题和社会矛盾了。所以这其中存在一个合理的城市化速度问题。

真正的城市化,中国大概在50%左右也就会渐渐慢下来了,阻力也会越来越大。

我们曾经有一个研究,我们发现城市化率50%左右就会达到社会风险警戒线了,从城市化率50%开始,社会动荡的风险和社会总成本会大幅上升。从全世界看,到处都存在这样的例证。从欧洲到现在的第三世界国家,从伊朗、印度到孟加拉,很多国家的城市都在跨越50%警戒线的时候有过惨痛的教训和动荡,甚至发生大革命,这样的城市化历史,值得中国决策者高度警惕。

宏观调控以及对房地产的限购、限价措施并非是偶然的,虽然这是行政干预市场,但不是偶然的,不是这一任或是某一任领导想做的事情,而是社会发展过程中,趋势以及速度所决定的事情。如果沿着同样的一条路子走下去,这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从物业到产业

中国的城市化所走过的道路并不特殊,都是一个从物业到产业的故事。在这个故事开始的时候,就是造房子,卖房子,这是一个简单循环,搞房地产就像是印钞票。

是不是只有中国这样?其实在世界各地都有这种现象,随着市场开放,随着整体社会环境的改革,资本来了,投资商来了,钞票云集,大家都搞房地产。这不是一种偶然现象。前一段时间我去南美考察,我到巴西的里约热内卢一看,原来没有发现,原来里约地区还有这么大的一片城市新区;接着我又到了智利的首都圣地亚哥,这里也存在一大片圣地亚哥新城,搞得还挺好,尺度不错,采用功能混合的开发模式;最后到了阿根廷的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原来这里的新城也很大,规划的很讲究,将老城的码头区充分利用了起来,原来大家都在搞房地产。

南美发展的故事实际是这样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按西方发达国家的那一套搞改革开放,大规模的开放市场,由于原来基础差,什么都缺,什么都不完善,很像中国过去的短缺经济时代,至少表面上看,存在着大量的投资机会。于是大量外部资本涌入。

开始的时候,这些外部资本也是想搞产业,但后来外国投资者们恐怕很快发现,在当地做产业太难,要有技术力量、要有市场、要有团队,要有关键的制度配套,而现实中一大堆阻力。反正资本也进来了,市场开放时期,物价、资产价格上涨的很快,还是搞房地产吧。

这样一来,南美故事的结局就出现了:大量资本进入到了房地产领域,产业则基本是原地踏步。紧接着社会发展中的问题大量发生,没产业就没工作机会,价格被推高了。又因为没工作机会,没有更高的收入水平来配合价格增长,老百姓当然就会闹事。什么贩毒的,抢劫的,卖淫的,家庭悲剧等等,在南美是司空见惯,完全成为了严重的社会灾难。最后,政府急了,还是得采取措施,还是得鼓励发展产业。

中国未来的城市,一定要把眼光更多地集中到社会,集中到社区,集中到人和人的生活上面来,这样才会真正有希望。

这样一来,世界就主动与中国接轨了,最终房地产要与产业接轨,搞出来了所谓的“产业地产”。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用产业的名义搞房地产,并不成功,但总归在意识上又进了一步,重回产业领域,这虽然是被逼出来的,但也顺应了趋势的发展。

从产业到社会

产业本身就是一个非常含糊的概念,马克思认为,物质产品生产部门就是产业,后来又有学者认为,产业指“生产同类产品(或服务)及其可替代品(或服务)的企业群在同一市场上的相互关系的集合”。这种学术化的解释似乎很全面,但实际上与“行业”的概念差别根本不大。说到底,现实中的产业,不仅仅是同一行业属性的企业集合,而且还包括了供应链及其上下游的企业集合。

既然是企业,那就要靠市场竞争谋求生存和发展。所以产业这个词汇虽然很时髦,但其实产业很难搞,甚至是不可规划的,不可设计的,这是由市场经济和竞争来决定的,这也就是中国的一些城市发展“光谷”和“光伏产业”带给人们的惨痛教训。当年各地城市确定的所谓“支柱产业”,除了政府具有独占性质的房地产之外,大都没有搞好。反而是纯粹的市场经济,催生了一批有竞争力的企业。

即便你产业搞的很好,一时安排了大量工人的就业,也还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中国的春运就是这么来的。中国人很老实,宁肯自己跑来跑去,也不给城市添麻烦。要搁在国外,巴黎公社就出来的。所以城市化速度太快了,会导致社会发展问题的集聚,最后这些社会发展问题不得不解决,问题在于怎么解决?由谁来解决呢?

大政府养不起,小政府又不做事,这就是中国著名的哥德巴赫式的“大小猜想”。十八大三中全会之后,有了一个新的提法,一个很好的政策性导向——市场能够解决的问题让市场来解决。这是对的,城市在发展历程中,本来就是一个聚落,根本没政府,后来为对抗自然,对抗战争,才出现了政府,因为有人承诺可以为大家解决这些问题。

时至今日,“造房子”、“卖房子”、“收钞票”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将开发与广义社会空间、产业空间融合起来发展,基本就是未来的必由之路。说的简单些,今后的趋势是,一些基本的社会公共福利,甚至都可能需要开发商来实现了,社会配套已经成为房地产开发商所必须要深入考虑的问题,要做到融合发展。

如何看待房地产和社会发展的关系?如果说过去是以房地产为基础的社会发展,那么今后就是社会发展基础上的房地产发展。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经常说的“产业洗牌”是完全可能出现的,原因就在于资源条件的限制——团队和技术能力,政策能力,产业能力,资本能力等等,只有这些条件都具备,才能搞得了产业当中金字塔“塔尖”的这个部分。其余的房地产企业则要转型,而转型的机会也是存在的。

考虑到未来市场空间以及社会发展压力下的调整,房地产行业未来转型有几种可能性:1.向产品供应链的上下游作出转型,这实际上就是一种回归,很多房地产商原本就是从事这些行业。2.从开发向经营转型,顺势而为,增加自持物业,逐渐发展成为服务业的领先者。3.从事精品开发,集中与某一领域,引入文化和艺术元素,渐渐演变成为某一类型产品的专营开发商。4.转型为运营商。搞社区管理,这尤其适应了社会发展的需要和大趋势。5.转型为城市更新开发商,从事旧楼翻新业务,这在城市外延规模受限的条件下尤其有利可图。6.跨国经营。“走出去”是伴随人民币国际化发生的必然趋势,很多国内的开发商在国外有条件转型为投资商、基金等。

城市发展哲学

从物业到产业,从产业到社会,这样的发展阶段留给中国10年空间生产的高增长时期。而在这10年辉煌当中,中国的城市以及房地产经过了三个时代,它们分别是物业时代、产业时代和社会时代。物业时代的标志是,要楼房,不要城市。这是一个土豪的时代、官员的时代、规划的时代、投机的时代。

到了产业时代,其标志是重新提倡“让市场来做事”,市场经济以及竞争的作用,重新得到认识,这是产业振兴的起点。社会时代则是我们正在进入的时代,其标志是要城市、要社会。着眼点和重点在于城市、在于社区,中国城市未来的趋势是,社区的成功才是城市的成功。

任何事物都有内在的逻辑,了解基本的发展逻辑,就可藉此探寻未来的发展道路,而这是一个充满哲学意味的命题。不同的城市发展道路,不同的城市发展结果,是由城市开发哲学决定的,城市的命运也是由城市开发哲学决定的。当经济增长就是“硬道理”的时候,环境保护是谈不上的;当只要房地产业的时候,其他产业的命运也就决定了。城市不同的发展思路,实质上就是不同的城市发展哲学。

中国的经济发展也罢,社会发展也罢,在邓小平之后就失去了城市哲学内涵,进而也失去了方向感,进入到了一个蛮干的哲学蛮荒时代,严重缺乏反思精神,不重视总结历史发展经验,重蹈了世界各国在发展过程中的错误。巴黎在19世纪中期大拆大建的模样跟中国很像。我们可以看到,人类总是在重复犯错,这里面有偶然,也有必然;这里面留给我们反思和总结的空间很大。难道理智真的是我们这个世界最稀缺的资源吗?最终我们必须回答的问题是,城市究竟是人的城市,还是楼的城市?

城市要想得到可持续的发展,获得令人赞叹不已的发展成就,就必须注重城市发展哲学的研究。什么是哲学?这方面的定义有很多,从历史到现在,无数的先哲都有定义上的思考,如果笼统的说一个观点,所谓哲学,就是要基于某种需要,我们要考虑过去,放眼未来,争取不犯错误。冯友兰在《中国哲学简史》中也提出过对哲学的定义:“就是对于人生的有系统的反思思想”。如果说哲学是认识世界的话,那么城市发展哲学就是认识城市的方法和思想。

我们犯的错误实在太多,对城市的伤害实在太大,再不理性反思中国未来的希望将会更加令人沮丧。空间生产必然会导致社会关系的重塑,城市房地产大发展的10年,实际是大规模空间生产的10年,这种惊人规模的空间生产,不可能不对城市的社会关系产生重大影响,现在的城市已经不是我们过去所熟悉的城市了。这中间不仅仅是邻里关系受到重大影响,商业关系和产业关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社会文化和传统,方方面面都会发生重大改变。如何认识这种社会关系的改变,如何协调和管理社会关系的改变,使之向着健康的方向发展,这是中国城市未来的重大挑战,也是城市的世代跃进所必须要解决的问题。

未来的城市,社会公共福利不仅仅是政府的事情,也是企业、产业的事情。城市的未来,并非是一味地追求“高大上的建筑”,一味地玩命建设、玩命投资,这只会是城市发展过程中偶然一个时间段的现象,长此以往,不会是这样的,因为这终究是不可持续的。中国未来的城市,一定要把眼光更多地集中到社会,集中到社区,集中到人和人的生活上面来,这样才会真正有希望。中国要想希望涌现出若干的世界城市,则更要如此,因为世界城市的终极衡量标准就是社会的效率和管理,它的魅力就是因此而生的,市场和商界选择的根本原则,也是城市的效率和管理,这是城市世代跃进的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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