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是最大的不环保城市公共设施为何多“烂尾”

2014-03-01 09:48季天也撰文摄影
环境与生活 2014年10期
关键词:数字信息公交站公共设施

◎本刊记者 季天也 撰文/摄影

“短命”是最大的不环保城市公共设施为何多“烂尾”

◎本刊记者 季天也 撰文/摄影

在手机相当普及的时下,《环境与生活》记者仍多次看到有市民使用北京街头的公用电话亭。

城市里多种多样的公共设施,本是为了满足大众的需求。可是,有些设施却没用多久就失去了功能,比如电话亭、旧电梯、公交站亭甚至现代化的智能信息亭等,徒占空间甚至藏污纳垢,有的便民设施成了“便溺设施”,造成巨大的资源浪费。这些城市“烂尾”设施的短命是由于决策失误、维护不当还是设计不切实际?城市烂尾设施“有人生没人养”的原因何在?免费的公共设施能否借助市场化力量保持活力?

北京有500多万件城市设施

9月25日,《环境与生活》记者就“城市设施烂尾”问题,采访了北京市市政市容管理委员会。该部门下属的市政景观管理处工作人员姚亮,在电话中回答了记者的问题。姚亮介绍,北京共有38类、大大小小500余万件城市设施。由于设施类别之间差异很大,其主管部门、监管部门和产权单位都不尽相同。比如公用电话是服务设施,由通信运营商负责;报刊亭是经营性质的,主管单位是邮局;而交通标志属于基础公共设施,归政府交通部门来管。北京市政市容委,是一个以保障城市形象为主要职能的监管部门,负责街道和公共设施的卫生及其运转状况,并组织制定相关的标准和规范。“像设施出现了脏污、故障、受损这样的问题,责任者主要是产权单位。我们的工作就是敦促他们把问题解决好。”姚亮说。至于废弃设施的拆除,则是市政市容委负责组织和督促,产权单位安排具体实施。对于找不到主或者拒不整改的设施,才由属地政府依法依规地移改或者撤除。”

清理闲置设施列入议程

《环境与生活》记者了解到,今年北京市的工作重点之一,就是清理闲置和丧失功能的设施。姚亮告诉记者,在此之前,市政市容委清理的闲置设施算下来有十多万件。而北京第一次大规模规范城市设施,是在2008年奥运会前夕。整治的同时还出台了两份法规文件,一是北京市地方标准——《城市道路公共服务设施设置规范》(DB11/T500-2007),提出了废物箱、公用电话亭、信息亭、座椅、活动厕所等12类设施的设置标准;另一个是市政市容委颁布的《北京市城市道路公共服务设施设置管理暂行办法》。从2007年实施至今,这两项法规就作为市政市容委对“城市家具”的管理依据。

公用电话亭不“退役”

姚亮说:“北京的首都地位决定了它公共空间的高价值,而这些街头巷尾的公共空间本身是免费的,造成管理难度很大。”据他介绍,前一阵,市容景观管理处专门组织整顿了城市设施上投放商业广告的行为。“城市空间的承载量有限,花一大笔钱设置的设施是用来服务的,结果成了广告牌哪儿行啊!”他还透露,市政市容委正在计划在“12319”城市管理热线中增设一条通道,专门用来反映公共设施脏污破损等顽症,鼓励市民成为城市形象的监督者。目前,这条热线通道已进入最后的设备调试阶段,可能很快就要和市民见面了。

在这个智能手机高度普及的时代,本以为传统的街头公用电话亭也应在清理计划之列。但记者在上下班路上所见的公用电话亭多数外观完好,运作正常,两三天之内总能发现有人在使用。姚亮向记者透露,现在人们所看到的公用电话亭,是不久前刚刚更新的:市政市容委联合北京联通公司,撤下了破旧的老式公用电话亭,换成了“小红帽”造型的新公用电话亭,凭公交一卡通就能打电话。这些电话亭的主人也是唯一的,“以前所有通信运营商都能建,产权单位经过了几次变革,现在全部归中国联通北京分公司下属的信息业务导航中心负责运营和维护。”姚亮说。

便民设施沦为“便溺设施”

比起公用电话亭这种“老一辈”设施,新世纪诞生的“晚辈”设施中倒是不乏“短命鬼”,最让人感到可惜的要算“数字北京信息亭”。

数字信息亭本是为了迎接奥运会而建的街头公共服务设施。它采用三面围挡一面开口的半封闭设计。按照规划,市民可通过一块电脑显示器大小的触控屏幕,浏览新闻和网站、查看公交和地图、订餐购票,甚至还能缴纳水电气的费用。当时,这种信息亭被列为2003年北京市政府60项“实事工程”之一,由原北京市信息化工作办公室负责规划建设和服务,统一标识形象,经市政府批准,北京首通万维信息技术发展公司共投资7000万元建设和运营。

然而,300多台数字信息亭亮相后乏人问津,保洁和维护也跟不上。2004年前后,记者行走在朝阳区柳芳北街发现,刚刚建成一年多的数字信息亭已经灰头土脸,内部充斥着刺鼻的尿骚味,点击屏幕也毫无反应,显然没法使用了。同年又有媒体报道,信息亭所能提供的不少信息早已过时,公交和地图查询系统好几个月不更新,触控屏幕性能差,充值缴费这样的功能也是摆设,使用起来处处不便。原来,数字信息亭走的是“政府引导,企业运作”的模式,运营商负担全部建设维护工作以及大部分开销,免费使用但功能不给力,使得企业赔本还赚不到吆喝,长期亏损。

《互联网周刊》2005年曾报道,数字信息亭的收入主要来自广告发布和业务合作。但姚亮介绍,2007年又出台规定禁止在公共服务设施上投放商业广告,运营商的广告收入没了载体;另一方面,数字信息亭社会影响力薄弱,运营商难以找到业务伙伴。2008年北京奥运会结束后,数字信息亭因不再作为民生项目而被撤消了财政补贴,就这样,耗资不菲的便民设施没人管理,长期荒废,有的被人损毁,有的甚至沦为临时厕所。

新一代数字信息亭乏人问津

2012年初,有一家为了纪念爱国华侨庄希泉而成立的庄希泉基金会,注资买断了首通万维公司,并通过北京市经信委,对全市部分老旧信息亭进行裁撤更新。新式的数字信息亭为长方体立柱造型,取消了进入式设计,不易再有人留下尿迹,软件系统也做了优化,2012年初获准在北京试点的有100座。然而,庄希泉基金会却没有完全按照市政市容委批复的点位来建设,而是扎堆现身东三环、长安街和中关村等黄金地段。“东三环上我们批了11个点位,他们上了40多个;中关村大街我们只批了3个点位,他们上了11个……有的地方三五米就一个。时任市委书记刘淇还专门做出批示,将那些没按规定点位安放的数字信息亭,当作违章设施予以拆除,只保留了足以满足需要的一部分。”姚亮说,这年年底,在市政市容委的组织下,剩余的400多座没有更新的第一代数字信息亭陆续被拆除,彻底变为历史。与它们一同拆走的,是数千万元的不菲投入。

10月7日,《环境与生活》记者来到位于北京东长安街沿线的永安里公交车站,试用了一下第二代数字信息亭。它的4个侧面各有一个橱窗,其中一个是供市民操作的多媒体服务触控屏幕,一个放置公交站牌,另外两个则用于党建宣传。触控界面中的所有信息都来自官方渠道,如首都之窗、北京市交通委、北京公交集团等,可查询公交/地铁、本市地图、国内天气、物价(包括公交票价、油价、停车费等)、所在位置周边服务、旅游资讯和防灾应急手册等。

记者体验了几项服务发现,这个耗资不菲的设施确有优点:系统响应速度能对得住大部分使用者的耐心;地图、天气、公交线路信息以及首都之窗门户新闻都能做到当天更新,且内容准确;较大的屏幕带来了宽裕的手写空间,信息还算丰富,两点间的乘车路线和方式可通过免费短信发送到指定手机(记者发送后不到一分钟便收到短信)。尚不完善的地方有:物价状态的跟进略有不足,如成品油价格没有更新9月底下调后的数值;公交出行路线的选择有些逻辑不清,首选乘车方案既不是路程最短也不是时间最少;信息亭顶端的公交到站时间通报功能至今仍未开通。

总的来说,升级版数字信息亭的功能和操作还算令人满意,各方面都比第一代好得多,但记者在乘客如织的永安里公交车站观察了半个多小时,并没发现有人使用数字信息亭。

电子公交站亭:养不起又拆不起

记者还发现,另一个“高科技”公交设施以更高的密度“杵”在站台上——智能数字公交站亭。记者查到,这件设施的“主人”是颐信科技有限公司。据2005年5月24日科技部官网消息,智能数字公交站亭“能告诉你要等的车还有多长时间才来,什么地方正在堵车,还能为盲人提供导乘服务”。2006年起,这个高2.6米、三棱柱造型的公交站亭就在长安街的各个车站上“值岗”。不过,这些宣传中的功能,自建设以来从没启用过。位于站亭顶端、号称可以监控站台交通流量以及治安状况的摄像头,已有不少不知去向。LED显示屏除了显示欢迎语外,其余的不是黑屏就是被毁。更值得吐槽的是:每座数字站亭的侧面理论上能容纳6条公交线路的站牌信息,而不足百米的永安里公交车站却立着四五个公交站亭。经停此站的线路虽有十余条之多,但站牌承载量更是多达几十个,远远过剩。多余的公交站亭不仅浪费,还明显挤占了乘客排队候车的空间。

据《新京报》今年8月的报道,运营商颐信公司“本来想通过出售站亭广告牌来解决保洁、维修等方面的费用,但与相关部门一直没有沟通好,数字公交站亭始终没有正式运营过”。因为成本过高,入不敷出,颐信公司已放弃该项目,相关业务部门也解散了。

更头疼的是,这些设施下方当年都专门铺设了相应的线路,想要把废弃的机器拆走还需联系电力、市政等多个部门,拆除工作也是一笔不小的成本,于是颐信公司索性放着不管。市政市容委的姚亮也表示,这些电子类公共设施拆起来比较麻烦,“不是把一根杆给锯了就完了,它这种东西比较贵重,又是带电设施,跟地下的接触也比较深。我们不是技术人员,只能起到组织监督的作用。现在我们正正努力跟相关部门沟通,让产权单位能够自拆,预计十一之后会逐步净化长安街的车站。”

地铁站直梯“非残勿用”?

如果说公交站亭是“建了没用”的闲置设施,那么北京一些过街天桥和地铁站内的无障碍直梯,可谓是“建了不给用”了。

从2007年9月通车的地铁5号线开始,北京建成的任何一条地铁线路都在条件允许的车站,设置了站台往返地面的直梯。可是,这样的无障碍设施在不少车站长时间闲置不用,有些甚至自通车以来就没用过。尽管其设置初衷是方便坐轮椅的人,但实际客流中,拎箱族、推婴儿车的家庭以及带重物的乘客同样是直梯刚需族。结合《新京报》、《法制晚报》等媒体的报道以及记者本人乘地铁的经历,目前直梯正常运行且不限乘坐人群的地铁线路(包括但不限于),有4号线、机场线以及6号线部分车站。其中4号线站台还通过文字和广播,主动提示带大件行李的乘客坐直梯。但13号线的换乘站和10号线部分车站的直梯则是长期封闭,令很多刚需乘客感到不便。10号线工作人员在2010年回应媒体采访时称,有些车站的直梯,设计之初的考虑是为特殊群体提供呼叫式的一对一服务,这部分人群坐地铁是免费的,为了方便他们,电梯从地面可以跳过检票口所在的站厅层直通站台,如果开放给所有人群使用就会造成大规模逃票。因此,坐直梯需要通过电话或按钮,呼叫地铁站工作人员前来操作才能乘坐,而且仅限残疾人使用,并不考虑推婴儿车、携重物的人也有同样的需求。本该是人性化的服务设施,却由于管理设计思路的片面性,造成了这些地铁直梯的闲置浪费。

北京崇文门西大街的一处公用电话亭的无障碍设计

“只生不养”人人受累

公共设施荒废的情况在全国多地都不鲜见。2012年投入运营的深圳北客运站,因为项目定位与市场需求脱节而门庭冷落;南京江宁区一地下过街通道耗资3000万,开通了半年,至今闲置7年;海口世纪大桥观光电梯竣工6年来从未开放……

正如姚亮所说,城市公共设施类别和数量繁多,归属部门各不相同。在这种背景下,一个设施的批复、建设、布局、保洁、维护往往牵扯到好几个机构和单位,很容易出现各自为政、缺乏配合沟通的情况。公共设施每次出问题,都得召唤好几班人马协同施救,离了谁都不行。“木桶效应”拖累了解决问题的效率。

另一方面,除了交通标志、市政设施、水电气管线这些基础设施由政府相关部门负责之外,不少设施都是“政府引导,企业运作”的模式。企业需要赢利,公共设施提供的服务又是“非营利”性质,企业的获利方式往往是在公共设施上出售广告位,但这么做又违反了《北京市城市道路公共服务设施设置管理暂行办法》。需要钱却不让挣钱,时间一长,差钱儿的企业肯定会因为入不敷出而做出与颐信公司一样的选择。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不能指望一个经济无力的企业还去履行社会责任。最终,不菲的投资仅仅为城市添了一些不实用的街头摆件,而资源浪费恰恰是最大的不环保。

北京长安街上遍布的升级版数字信息亭,可以将公交换乘查询结果通过免费短信发送至手机,非常实用。

一名骑车人正在使用北京一座过街天桥上的直梯,但只有一侧开启,且整座天桥脏污不堪,显然维护不善。天桥上的铭牌标注了养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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