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ll样受体参与类风湿性关节炎发病机制的研究进展

吕社民，孟列素，朱文华

(西安交通大学医学部基础医学院生物化学与分子生物学系，陕西西安 710061)

类风湿性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 RA)是一种常见的、多发的、周围关节的慢性免疫性炎症。在我国的发病率约为0.3%～0.5%，其病情迁延，主要累及青壮年妇女，是造成我国人群劳动力丧失与致残的主要病因之一。但是，目前对其病因和发病机制的了解还不够全面，预防及早期诊断几无可能，更缺乏特异有效的治疗措施[1]。因此，阐明RA的病因和发病机制就显得尤为重要。近年来的研究显示Toll样受体(toll-like receptors, TLRs)在RA和实验性关节炎的发生发展中扮演着重要角色。

1 TLRs

TLRs是一类重要的模式识别受体，自从1994年发现第一个人TLR(hTLR)以来，在哺乳动物中已经鉴定了13种TLRs，其中hTLR包括10种。这些TLR在相关的免疫调节细胞及免疫效应细胞表面或胞内广泛存在，其中人TLR1、TLR2、TLR4、TLR5、TLR6和TLR10主要表达在细胞膜上并识别胞外病原相关分子模式(pathogen-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 PAMPs)，在激活之后会向吞噬体转移。而TLR3、TLR7、TLR8和TLR9则表达在几乎所有细胞的胞内细胞器膜上，主要是内含体和内质网膜上[2]。

TLRs所识别的配体主要包括微生物所特有的PAMPs和来源于机体自身的内源性配体，如损伤相关分子模式(damage-associated molecular patterns, DAMPs)。当配体PAMPs或DAMPs被TLR胞外段识别并结合后，使得受体活化(同源、异源寡聚化)，受体的激活将进一步招募同样含有TLR结构域的接头分子与之结合，进而招募激活相应的蛋白激酶，活化对应的转录因子，实现对包括炎性基因在内的基因水平调控(主要涉及NF-κB、MAPK和IRFs家族等信号通路)[3]。目前，发现的接头分子主要包括：MyD88、TRIF(或称TICAM-1)、TRAM(或称TICAM-2)、TIRAP(或称Mal)等，其中在信号通路中MyD88与TRIF分别发挥核心作用，其他分子发挥协助作用，据此可将TLRs信号通路分为MyD88依赖信号通路与MyD88非依赖信号通路(即TRIF信号通路)。TLRs信号通路活化后介导机体的天然免疫应答，同时也是联系天然免疫与特异性免疫的桥梁，从多个方面影响着特异性免疫应答。

2 TLRs在RA中的作用机制研究

TLRs的功能提示其在自身免疫性疾病RA中可能具有重要意义。研究者们在患者的免疫器官和滑膜组织中，通过TLRs表达谱筛查或者特定TLR的检测，发现某些TLRs表达异常，而表达异常则是功能异常的基础，提示这些TLRs或在RA的发生发展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进而在动物模型中通过基因敲除或在体RNA干扰等技术验证关键TLR的作用，而它们发挥作用的确切分子机制则需进一步在参与疾病的各型细胞中进行充分阐明。

2.1表达异常的TLR可能在RA中扮演重要角色研究显示RA患者的滑膜组织、滑膜成纤维细胞(fibroblast like synoviocyte, FLS)、外周血单核细胞(PBMCs)及滑液中的CD14+巨噬细胞中TLR2、TLR3、TLR4、TLR7表达升高[4-6]。其中TLR2在RA的研究中倍受关注，不仅在患者的滑膜组织中高表达，在参与RA的各种细胞上也均有表达，如RA患者的外周血CD16+单核细胞、CD64+单核细胞和滑膜组织中的巨噬细胞都高表达TLR2[7-8]。TLR3也是研究者所关注的重要模式识别受体，与正常组织或骨关节炎(OA)患者相比，RA患者滑膜组织TLR3表达增高，主要在滑膜衬层FLS中表达丰富[6,9-11]。TLR4在早期和持续期RA患者的滑膜中均呈现高表达，在FLS中表达也非常丰富[11-12]。2005年ROELOFS[6,13]发现在RA患者的滑膜组织TLR7高表达，其可能与TLR3、TLR8、TLR9在RA中共同发挥作用。但是，OSPELT[11]的实验结果显示FLS并不表达TLR7-10，因此阐明TLR7/8与RA关系仍需更多的实验证据。

这种采用RA患者的组织样本研究TLR的表达是揭示其作用的重要手段之一，但是实时监控患者组织中TLR的表达变化却难以实施，加之患者的异质性也常常会掩盖实验的真实结果。因此，动物模型在RA的研究中成为了必不可少的手段。当前应用最广泛的关节炎动物模型主要包括：Ⅱ型胶原诱导的关节炎模型(collagen II-induced arthritis, CIA)和佐剂诱导的关节炎模型等，它们都从某些侧面反映了RA的特征，是研究RA发病机制的良好工具[14]。在CIA小鼠的滑膜中TLR2的表达升高[7]。另外，本研究组在以关节炎易感的近交系DA大鼠构建的降植烷诱导的关节炎(pristane-induced arthritis, PIA)模型中，脾脏和滑膜组织中的TLR表达谱检测显示TLR1～TLR9均有表达，其中TLR3 mRNA在早期(发病前)表达，并在疾病的急性期中保持高水平[15-17]。进一步的研究显示TLR3在PIA大鼠脾脏巨噬细胞中高表达，而且使用降植烷刺激巨噬细胞时，TLR3的表达呈时间和浓度依赖性上调，其下游细胞因子IFN-β和TNF-α表达升高，提示降植烷可能通过影响巨噬细胞TLR3从而介导PIA的发生发展[15]。

同时，也有研究发现在RA患者的血清、滑液和滑膜中某些TLR的配体含量增加，如在血清和滑液中TLR4配体增加[6]，在患者滑膜组织中也检测到丰富的TLR4配体-HSPB8[18]，在一些RA患者的关节内发现了细菌DNA(TLR9配体)[19]。这些研究结果显示在RA和实验性关节炎的发生发展中存在异常表达的TLR和某些TLR配体含量的变化，推测这些TLR可能对疾病启动和进展具有重要作用。

2.2在体研究证实关键TLR在实验性关节炎发生发展中的重要性如前所述，在RA和实验性关节炎中确实存在某些表达改变的TLR和含量增加的TLR配体，那么这些TLR是否在炎症的发生和进展中起到重要作用呢？研究者们构建了多种TLR干预的关节炎动物模型进行了TLR的作用及机制分析，包括使用TLR敲除小鼠或采用TLR配体的在体干预。本研究组通过对PIA大鼠尾根部皮下分别注射肽聚糖(PGN、TLR2配体)、poly I∶C(TLR3配体)、LPS(TLR4配体)等配体，在体干预关节炎大鼠模型，发现PGN和poly I∶C都对疾病有明显的加重作用，提示TLR2和TLR3介导的信号通路在PIA发病机制中起到了重要作用[15,20]。已有研究报道某些TLR配体可直接诱导实验性关节炎，如肽聚糖或链球菌细胞壁可诱导关节炎症，该作用主要依赖于TLR2信号途径。但也有研究显示TLR2-/-小鼠与野生型小鼠相比，可罹患更严重的关节炎[21]。关节腔注射poly I∶C后，可引起严重的一过性关节炎[22]。我们在PIA高表达TLR3之后，对PIA大鼠关节腔注射poly I∶C，结果显示PIA发病时间明显提前，病情加重[16]。进一步通过RNAi技术在体实验，结果显示降低TLR3表达，大鼠PIA症状及滑膜炎等病理表现显著减轻[15]。然而有研究发现poly I∶C对胶原抗体诱导和血清诱导的小鼠实验性关节炎有抑制作用，这种抑制作用依赖于Ⅰ型IFN[23]，显示TLR3在实验性关节炎中的作用机制仍有矛盾之处。TLR4基因敲除小鼠患抗CII抗体诱导关节炎的症状显著轻于野生型小鼠，亦可减轻IL1ra基因缺失引起的严重关节炎，而且敲除小鼠罹患CIA的发病率下降，病情亦减轻[21,24]。但也有研究者发现使用包含有沙眼衣原体滑膜细胞进行关节腔内注射诱导关节炎时，TLR4基因缺陷小鼠却显示出更严重的关节炎症状[25]。利用TLR7-/-小鼠诱导的CIA症状显著减轻[26]。含有未甲基化CpG的细菌DNA(TLR9配体)可诱导关节炎的发生，而采用抑制性寡脱氧核糖核酸(ODBs)可以防止CpG DNA介导的关节炎发展[27]。

这些研究结果显示抑制相关TLR的功能和表达对关节炎具有一定的治疗效果。说明TLR2、TLR3、TLR4等的确参与了实验性关节炎和RA的进展，但是却存在着一些相互矛盾的实验证据，这就需要进一步在参与RA的关键细胞中探讨不同TLR发挥作用的分子机制，揭示其作用通路。

2.3体外研究探讨关键TLR参与RA和实验性关节炎的分子机制关键TLR在RA关键细胞中的分子作用机制也是研究者们关注的重要问题。FLS是滑膜炎症发生发展中的重要靶细胞，巨噬细胞、DC、T细胞、B细胞等也可能通过TLR在RA的发生发展中发挥调控作用。除此之外，软骨细胞、血管内皮细胞等也在RA的发病机制中起重要作用。

2.3.1TLR可介导FLS炎症因子、趋化因子的产生 研究者们发现TLR2及TLR4配体刺激FLS后，细胞分泌VEGF、CXCL8、IL-6、IL-8等细胞因子及趋化因子增加，此外粘附分子ICAM-1和各种金属蛋白酶的表达水平也升高[28-29]。PGN也可促使RA-FLS产生更多IL-15，LPS能够加强其诱导作用，这可能促进了滑膜炎的发展[30]。PGN 还可促进FLS的14个CC和CXC 趋化因子表达上调，包括GCP-2(granulocyte chemotactic protein-2)、RANTES、MCP-2(monocyte chemoattractant protein-2)、IL-8等，它们可能参与了RA关节的炎性渗出[31]。LTA也可刺激RA-FLS产生IL-6，PKCS、c-Src、AP-1和NF-κB信号通路都参与了该过程[32]。肠道血管活性肽(vasoactive intestinal peptide, VIP)可下调LPS和TNF-α诱导的RA-FLS中的TLR4和MyD88表达，也会降低LPS刺激下的CCL2和CXCL8生成，可见VIP对关节炎的治疗机制与抑制TLR4表达和信号通路有关[12]。

坏死滑液细胞释放的RNA也可能作为TLR3的内源性配体刺激滑膜成纤维细胞促炎症反应基因的表达[9]。使用TLR3的配体poly I∶C刺激FLS，可以增加IFN-β、CXCL10、CCL5、IL-6、MMP-3和MMP-13的分泌[9,11]。该配体还可通过NF-κB通路影响FLS分泌TSLP(thymic stromal lymphopoietin)，VEGF、IL-8从而参与RA的进展[10,33]。尽管FLS中表达TLR9，但KYBURZ[34]发现CpG DNA却不能像细菌PGN一样激活FLS。

2.3.2TLR介导巨噬细胞等免疫细胞的功能发生改变 免疫细胞在包括RA在内的自身免疫性疾病的发病机制中起着重要作用。TLR2配体及TLR4配体可刺激RA患者的DC细胞产生丰富的炎症介质，如TNF-α、IL-6、巨噬细胞迁移抑制因子(macrophage migration inhibitory factor, MIF)，这些炎症因子可能对关节炎症通路有一个放大作用。但是，TLR3或者TLR7的配体却可以抑制该效应[6,35]。使用TLR3配体刺激RA患者的DC、单核细胞及FLS均可导致I型IFN的分泌增加，反过来IFN-α也可以增加TLR3的表达[13]。同时，TLR3的配体刺激可显著降低来源于RA患者和正常对照的DC细胞分泌MIF[35]。TLR3配体的刺激会使RA患者的DC分泌的细胞因子平衡趋于IL-12生成，也可以刺激PMBC和FLS产生大量的IP-10/CXCL10，IP-10/CXCL10不仅可以激活表达CXCR3的Th1细胞和NK细胞，也可以对抗CCR3依赖的Th2细胞的趋化[6,36]。

支原体的致关节炎作用可能与通过TLR2激活巨噬细胞有关[37]。来自RA患者关节的CD14+巨噬细胞不仅高表达TLR2，也高表达TLR4，在PGN和LPS刺激下，其分泌TNF-α和IL-8的能力显著增强[4]。ZARE等[38]发现TLR3的配体dsRNA可通过巨噬细胞及其产物参与小鼠关节炎的发生，IL-1R在其中起着重要作用。也有研究发现dsRNA的致关节炎能力与单核细胞/巨噬细胞分泌Ⅰ型IFN的能力有关，并且依赖于Ⅰ型IFN受体信号通路[39]。我们的研究结果显示降植烷和poly I∶C均可上调并激活TLR3通路，促使巨噬细胞的TNF-α、IFN-β等炎症因子分泌[15]。

此外，人工合成的TLR2配体细菌脂蛋白(bacterial lipoprotein, BLP)在缺如APC时，可与抗CD3抗体一起诱导Tregs和效应T细胞的增殖，不过这种Tregs没有抑制功能，这可能也是TLR2参与自身免疫疾病的机制之一[40]。同时，TLR2能够影响小鼠关节炎模型中的T细胞平衡，TLR2缺失促使Th2和调节性T细胞转向病理性的Th1细胞，从而调控关节炎症发展[21]。PIA大鼠脾脏T细胞与FLS共孵育后，FLS的侵袭能力增强，其TLR3、IFN-β、IL-6和MMP3的表达也上调，但如果采用TLR3抗体封闭FLS后，就阻断了细胞因子和MMP3的上调。这提示脾脏活化的T细胞参与介导了关节局部炎症，包括FLS的活化增殖和炎症因子分泌等，而脾脏T细胞(或称为“关节特异性T细胞”)的激活则可能与PIA大鼠脾脏中TLR3high巨噬细胞相关。

自身反应性B细胞在RA中的作用毋庸置疑，而有研究显示TLR7/8与TLR9可以阻止发展中的自身反应性B细胞募集，在RA的发生中可能有一定作用[41]。但也有报道指出高度甲基化的CpG可以激活自身反应性B细胞，从而产生RFs、IL-6和TNF-α，还可诱导其向浆细胞分化，参与RA的发病[42-44]。这些研究显示参与RA和实验性关节炎的免疫细胞在不同程度上通过TLR通路介导了其效应。

2.3.3TLR对其他参与RA的细胞功能的调控 CXCL9是参与自身免疫性关节炎的重要趋化因子，TLR2配体PGN或TLR4配体LPS联合IFN-γ可以诱导微血管内皮细胞CXCL9和CXCL10的产生，参与自身免疫性关节炎[45]。TLR2还可介导软骨细胞中VEGF的生成，通过这些因子促进血管生成和软骨破坏，促进关节炎症进展[46]。除了可通过巨噬细胞和DC发挥作用，TLR3配体dsRNA亦可联合IFN-γ诱导微血管内皮细胞中各种趋化因子如CXCL9、CXCL10及CXCL11的产生升高。

这些研究显示，TLR2、TLR3、TLR4、TLR7/8、TLR9在RA和实验性关节炎的组织和细胞中均有一定程度表达，可通过自身的表达调控和信号活化，介导细胞因子、趋化因子、MMP等介导局部炎症的启动和维持。但是，它们在参与RA和实验性关节炎时有着复杂交错的关系，可以相互协同，也可以相互拮抗，也可能互相调控，在不同的组织和细胞中也可能有不同的表现，而要想清晰获得TLRs在RA发病机制中的作用网络，则需要更全面和深入的研究。尽管如此，某些确定的TLR作用通路已被认为是治疗RA的潜在靶点，为关节炎的新药研发提供了新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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