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爱的天堂

冰舞步

苏媚第一次走进我家的时候，那年我十岁。母亲与父亲刚刚办完离婚手续。

我和奶奶都没有拿好脸色给她看。她精心准备好一桌晚餐，我将盛满米饭的碗倒扣在菜肴上，然后拉着奶奶上街去吃炒饭。她捧出一大把糖果哄我。我假装接过来，然后砸在她脸上，瞪着眼睛朝她喊：“狐狸精！”

她却一直对我们很好。她给我买好看的衣服，把我打扮得像公主。她知道奶奶有关节炎，跑去外省给奶奶买来昂贵的药，每日帮她揉捏。

十六岁那年，我中考落榜。她四处托关系，总算把我送入了一所不错的高中。可我整天逃学，沉迷在游戏厅里。我换游戏币的钱都是从苏媚那里偷的，我就是要气她。那天我在游戏厅里PK，她找到了我。我没想到她从包里掏出几百元去换了一大堆游戏币说，你喜欢玩是吗？今天，你不玩完这些不准离开。

一夜过去了，那堆小山一样高的游戏币没有减少多少。终于到二十三个小时的时候，我倒在游戏机前，任由她将心神俱疲的我搀扶回家。第二天，我回到学校读书。因为那天晚上她对我说：“林小宝，读不读书随你的便，反正又不是我给你妈丢脸。你想打倒我，还得等你的力量够强了再说。”我明知是计却还是被她激怒了，从此开始认真学习。

灾难来得如此猝不及防。那天我在家里睡午觉，突然被一阵强烈的晃荡震醒。我还来不及清醒便被她一把拖下床，我们刚跑出卧室，天花板就开始坍塌。当我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在黑暗中了。我听见她细碎的声音响起，你别怕，我在这里。

我们不知道在黑暗里待了多久，我只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在我慢慢闭上双眼的时候，发觉一点湿润的液体凑近了我的唇边，带着血腥味。她说，林小宝，你喝点吧。我拼命地抗拒着，狐狸精，我不想欠你的。可是我拒绝不了她强制灌入我喉咙的腥热。怕我睡着，她不停地对着我说话：林小宝，对不起。你别恨我好不好？她还说，林小宝，你可不可以叫我一声妈妈？我嘴唇嚅了嚅，还是没能把那声“妈”叫出来。

我们在第七天被救了出来。救护人员看见的是一名女子佝偻着腰，用背脊支撑起了一大块天花板。怀里紧紧护着那个女孩，左手的手腕放在女孩唇边。无人知道这是一对不和的继母女。

我最后一次见到她，是在太平间。她就那样睡着，唇角还带着微笑，我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是因为终于保护到她的孩子了吗？如果时光能够倒退，我一定会站在她面前，唤她一声：妈妈。

田头草摘自《花刊》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