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发型”国家现代化挫折的探究

2014-03-11 02:54徐子棉
云南社会科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挫折现代化国家

徐子棉 王 继

现代化是一个发展过程,代表着人类文明的一种深刻变化,它既是人类社会从分散的地域性历史向整体性历史发展的一个转折,又是现代文明形成、传播、创新、选择、国际融合的过程,更是追赶、同步、超越世界先进水平的国际角逐,它彰显着世界各国追求进步、向上这一理想社会文明演进的方向。现代化在复杂和长期的动态渐进过程中,并不局限在社会实体的某个领域,而是已触及到社会生活中的所有基本方面。到目前为止,世界现代化的历史进程已将近三百年,涉及到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1](P320)

基于现代化不是一个简单认同西欧的单线思维路向,它包含着各个民族国家在其自身的历史文化视域中所进行的多样化模式选择与多元化价值取向。所以,本文所称的“后发型现代化国家”是相对于早发、内生型现代化国家而言的,这里所说的“早发型”现代化国家,意指英、法、荷、美等为代表的国家。而在外部因素刺激下发生的,主要包括部分欧洲及亚洲、非洲、拉丁美洲地区,诸如伊朗、埃及、印度、韩国、日本、德国、俄罗斯、中国等均属于后发国家。“后发型”国家与“早发型”国家相比,现代化起步较晚,表现出明显的时间差异;早发国家的现代化进程带有自身的原创性和自发的渐进性,而后发国家来自于外部的挑战刺激,带有应激、被动、防御的特征,其内部现代性因素远远没有成形;后发国家政府往往会直接介入现代化进程,利用政治优势和强力来组织推动现代化,且结果往往背离初衷,正如英国现代化研究专家阿莱克·凯恩克劳斯爵士谈到的,现代化如果要一揽子进行,必须有总供给和总需求比较平衡的前提条件,但是进行现代化改革的国家开始时往往不具备这样的条件。加之,现代化是一个传统性不断削弱与现代性不断增强的过程,各个国家的传统制度和价值观念在功能上要求对现代性必须去不断适应及完善,渐渐趋近于理想的状态。这势必对后发国家提出新的挑战,使得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各构成要素时常会出现分化不规则或分化过快且整合不及时的状况,不可避免地带来要素的非协同发展和不协调,从而使现代化遭遇挫折。

一、关于“现代化挫折”理论范畴的阐释

现代化挫折的有关理论,在当代引起了国外学界的关注。一大批学者并不认为现在的传统社会将自动地转化为现代社会,即使有早发国家的先例或帮助,后发国家也未必一定能够顺利实现现代化,其间还存在着现代化过程中可能遭遇挫折的巨大危险。其代表人物有美国社会学家列维,他认为内源发展国家的前提条件未必是后来现代化发展者的前提条件;维持较高水平的现代化所必须具备的条件并非是获得此种水平现代化的必备条件;同为现代化程度较低的后发者,其社会结构中所含有的与较现代化国家的社会结构最为相似的要素,不一定是其步入现代化的最优基础。[2](P83—84)因此,对于现代化挫折及其根源这个问题的研究与探索成为不同于早发现代化国家的一个具有特殊性的世界难题。

关于后发国家“现代化挫折”的理论构成中,至少包括“现代化的中断”与“现代化的断裂”这两个概念。二者在含义上有所不同,“中断”一般指在整体上偏离现代化的指向,如伊朗革命、埃及革命、土耳其革命,它们都具有现代化路线倒退的特征。日本著名的现代化学者富永健一认为,“中断指的是一度开始出现的现代化改革停留在初期阶段而未能持续发展,甚至出现倒退的现象。比如在20世纪前半叶国民党统治之下的中国”[3](P114)。以色列学者艾森斯塔特非常关注现代化的中断和挫折问题,他强调,后发现代化国家的政治、教育、生态等领域的分化和社会动员极其突然和迅速,特别是超过经济领域的强度和烈度,因此大众的期望值与现存弱小工业基础的社会结构形成了一对结构性的矛盾,很难避免对抗、冲突,造成现代化的中断;而现代化的“断裂”是指虽然在总体上还是朝向现代化的努力,但现代化发生了畸形使社会发展片面化,如结构失衡、贫富不均、罢工、货币大幅贬值、出口收入剧减等等复杂现象等,如巴西等拉美国家、六七十年代的日韩。当然,后者还很有可能会发展为前者。基于以上的分析,笔者认为,就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趋势来说,现代化是不可逆转的,但对于某个国家和民族地区来说,现代化在某一时期却是可逆的。所以,“现代化挫折”指的是:由于现代化的发展并非直线进步,以致在现代化不可逆转的进程中出现社会关系的失衡或社会流程的紊乱与倒退,造成现代化在一定时期停滞、混乱的状态。如果将此概念继续细分下去,还可分为“外部性挫折”与“内部性挫折”。一般来讲,“外部性挫折”是由一些外部因素(殖民主义、帝国主义、国际环境恶化等)引发的;“内部性挫折”是由本国现代化发展内部因素(国家政权因素、经济因素、文化因素等)引发的。

二、后发型国家“现代化挫折”的主要表现

现代化学者斯梅尔塞认为,在现代化过程中有三种力量——传统的力量、分化的力量、整合的力量,当三者发生对抗,甚至冲突达到不可控制的程度,就会使现代化过程停滞。[4](P169)综观世界现代化进程史,在现代化的早期阶段,由外部因素造成的“外部性挫折”比较多见。在目前阶段,由内部的紧张而造成的“内部性挫折”也屡见不鲜。

1. 社会有机体分化出新的规范、手段和行为,与原有的模式发生冲突。

后发国家的现代化一般是在殖民主义与帝国主义的外部性挑激下发生的,外部性现代化因子的直接植入,使得这种原本自身就缺乏现代性的传统社会迅速瓦解,同时形成新的社会制度结构、价值系统和生活方式。由于不同的传统因素的瓦解有快有慢,有的甚至会暂时性地消退,不久后又卷土重来,形成反复。加之,现代因素的生长也不是整齐划一,罕有二者之间完美对接的情况。因此,传统因素与现代因素的冲突会给后发现代化国家带来真空,形成叠加的二元结构,造成经济、政治、社会、文化等多方面的失范与动乱,现代化进程因此遭遇挫折。比如土耳其就是基于殖民主义、帝国主义的武装侵略导致的现代化挫折;而中国的现代化从甲午战败、维新变法、中经清政府“新政”、到辛亥革命创立民国、再到国民政府时期的建设、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新中国建设时期,这一过程充满坎坷、历尽艰辛,各种现代化要素初步形成并曲折发展,斗争的规模、撞击力是其他国家不可比拟的,可谓九死一生,历经九次受挫和失机[5](P32);又如印度,印度是亚洲殖民地中最早获得独立的国家,独立后直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在政治领域扮演重要角色的党派是印度国大党,国大党通过经济改革来实现现代化模式的转换。然而,在现代化推进的过程中,一个值得注意的现象是在社会资源的分配、就业机会、社会服务中存在极端的不平等,使那些低收入群体最终沦为城市贫民。有研究表明,到1990年,在印的四大城市——加尔各答、孟买、马德拉斯、德里,居于贫民窟的人口分别高达40%、42%、39%、38%。[6](P11)加上种姓制度的影响,世袭的城市群体抵制、边缘化进城的农村人口,使得该农村群体产生了强烈的被剥夺感,对主流社会排斥、仇视甚至报复,例如孟买就会周期性爆发本地人反对外地人的运动,并引发教派冲突。这种现代化的逆向随行应了查尔斯·威尔伯的判断:“大多数不发达国家的经济制度兼有资本主义和中央计划社会主义的最坏缺点:有资本主义的不平等恰无资本主义的刺激力,有社会主义的官僚主义恰无社会主义的平等和福利。”[7](P56)

2. 在现代化发展时期,社会结构变迁的不均衡和参差性导致挫折。

现代化的一般逻辑顺序应是先有社会分化,然后通过社会的重新整合来调适分化造成的秩序脱节与混乱,逐步形成传统性适应现代性的良性循环,使社会获得现代化的能力。但由于后发外生型现代化是突然启动的,且规模大、起点低、速度快,在较短的时间内面临多方面的任务,反而颠倒了这个序列。这样,政治与社会系统须具有足够的调试能力。实际上,政府作为现代化的主要推动人,急需完善、有能力的科层系统和足够的社会力量,但这些力量很难形成。其次,在外部和现代性的示范推动下,后发国家会产生经济消费超前、政治动员超前、价值思想超前等现象,同时并存的还有倒流现象。再次,在外部现代性因素的冲击下,传统文化的解体相应地会带来其他方面的混乱使得社会结构变迁不同步、不均衡。因此,以上三种情况均可能会导致现代化的挫折。换句话说,后发国家的现代化变迁本不均衡,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抗拒现代化的力量。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日韩的工业化高速推进的同时,国内罢工、学潮不断,增加了现代化的阻力;而拉美国家在快速城市化时也没能很好地解决农民转变为市民的问题,形成地域分割和族群分割的各类贫民窟,掉进了“拉美陷阱”;实际上,在后发的现代化国家,骚乱与社会问题是伴随着现代化而加剧的,比如德国、日本在现代框架急剧崩溃时的骚乱,20世纪30年代拉丁美洲二元结构中的骚乱等等。

3. 分化与整合的不连续性与其所带来的社会不满情绪的矛盾。

建立在已经现代化的社会状况上产生的新期待、新觉醒,有力地迅速扩展,这些新的要求在后发国家无力尽快增加资源以满足它们的情况下,促成了一种尖锐的变革要求,要求愈来愈具有进攻性,使得民众滋生摧毁现有社会结构的强烈愿望。此外,那些掌握社会资源有能力改变现有社会结构的人,想通过一种捷径,使他们能够比其他人较为迅速地从日渐增加的资源中获取自身占有的份额,于是便导致了此二类人之间的矛盾深化。比如在一些后发的欠发达的国家内部,会出现这样一个阶段:青年学生、知识分子要求自由民主;城镇居民、工人要求发展经济和社会公正;农民要求温饱;地区成员要求保护原居民的文化、抵制现代性的入侵等等愿望掺杂在一起提出时,基于“亲选社会”联系的个人和群体有可能率先获得利益,甚至以牺牲其他社会成员的利益为代价,这些事实都引起了人们的不满和期望挫折,开始怀疑中央政府的能力,为社会的不稳定和骚乱埋下了伏笔。以伊朗专制君主巴列维推行的那一场曾经轰动世界的,并以“白色革命”命名的亲西方现代化尝试的失败做一个扼要的分析。伊朗从19世纪初就遭受西方殖民主义入侵,直至1925年,军政大臣礼萨汗罢黜了卡扎尔王朝的最后一位君主,建立起巴列维王朝。实践中,巴列维虽然大力推进现代化,但却加剧了社会矛盾、扩大了贫富差别,激起各阶层的强烈不满。首先,国民经济陷入混乱。物价飞涨、住房与建材奇缺导致房租与房价疯涨,大量进口国外货物使得通货膨胀率于1977年高达50%。其次,高速工业化给农民及城市下层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伊朗绝大多数工人收入低于最低生活标准,很多人住在贫民窟,工人示威罢工不断,失业大军成为反巴列维王朝的重要力量。再次,掌握政权的王室和高层官僚穷奢极欲,用黄金建造厕所,在瑞士银行有数十亿的美元存款,形成与人民贫困的强烈反差,激发了社会各阶层的不满从而形成了摧枯拉朽式的革命洪流。特别是巴列维强行推动社会生活的西方化,极大挫伤了穆斯林的宗教情感。使得伊朗苦心经营几十年的现代化、世俗化进程,随着开明君主制的垮台而受挫。

三、后发型国家“现代化挫折”的一般特征

1. 国家作用的官僚-权威化过度的特征

由于各国的历史传统、现代化启动条件、国际环境不同,国家在现代化变革中的作用与方式也全然有别。对于那些曾经遭受过西方侵略的国家,因面临严峻的外部世界的挑战,在强烈的民族主义意识和时代紧迫感的压力下,把现代化视为国家重建(nation-rebuilding)的全民任务,全力推行赶超型发展战略。需要国家利用政治杠杆来改组行政机构,通过权威政治来加速经济增长和实施强制性的工业化战略,具有“极权主义”和“权威主义”的特征。“极权主义”体系一般具有高度技术工具性的统治权,不受太多限制,任由少数领导支配运用来带动全面的社会革命,包括根据意识形态假定,加强对人们的控制。[8]而“权威主义”政治体系多元化,没有一套精密的意识形态;除在某一发展时期之外,并没有广泛和深入的政治动员;运用体系的统治权是由领袖一人或偶然的一小撮统治团体,且权力的运用方式欠缺明确的界限。[9]在战后现代化和三次浪潮中涌现了一批推行高速增长的“发展取向国家”(developmental states)就属于此种类型,在拉丁美洲被称为“官僚-权威主义国家”(bureaucratic-authoritarian,简称B-A ),它指出了在依附条件下的发展途径。[10]这类集权制国家较之传统的中央集权国家,其政治功能已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具有一定的保持社会稳定、促进社会整合的功能。但这绝不意味着政治权力在经济落后的国家进行现代化大变革进程中可以无限度地集中化与扩大化。滥用政治权利而忽视经济发展的客观规律,终究会吞食历史的苦果,甚至导致现代化的倒退和中断。比如,国家选择经济发展模式的失误;以经济发展为唯一的目标,用工业化替代现代化;单一的依附性经济运作方式;贫富差距、社会二元对峙、经济畸形发展等等。加上过分的集权和干预也致使官僚政治的膨胀,给腐败行方便之门,特别是造成经济生活政治化(the politicization of economic life),20世纪70年代中马来西亚政府雇员增长约90%,几乎增长400%[11](P13),这表明国家官僚化趋势严重,官僚资本主义(bureaucratic capitalism)形成国家资产阶级,对经济现代化的危害极大。

现代化的社会应是一个富有高弹性的社会有机体,随着利益集团的多元化,社会容纳变革的能力也应加强,即社会结构的强化与国家政治结构的弱化。如果国家承担的角色和功能不相应地改变,强制性干预不随着经济发展和“自组织”能力的增强而逐渐减弱,那么突进式导致的不协调增长而应延期偿付的消费需求就会形成巨大的社会压力,引起现代性危机,导致现代化的中断。比如19世纪后期德国现代化的军国主义导向的法西斯主义。战后在东亚和拉丁美洲现代化过程中,以官僚-技术治国、国家至上主义、军人干政等的“压制性发展主义政权”(repressive-developmental regimes)等等。

2. 民主化呈现失范和回溯的特征

兴起于20世纪70年代的全球民主化浪潮已持续了40多年,有上百个国家实现了民主转型。尽管许多后发展国家实现了民主转型,但迎来的民主巩固和发展前景并不乐观。非洲、拉美地区国家的现代化总是徘徊在经济停滞与民主僵局之间,中亚各国陷入了政局动荡和民主失范的局面,更有少数国家出现了民主回溯,导致民主现代化的挫折。在一些国家中,选举层面充斥着暴力与舞弊,导致政治竞争的效力及范围有限并缺乏实质性的意义,公民权利的实现程度、政治自由和权利遭受侵蚀,言论、出版、结社、集会、人身等自由均受到严重的限制。有不少后发国家,尤其是一些非洲、俄罗斯地区国家,民主仅仅停留在选举层面,选举渐变为一种形式并未满足人们期望的结果,几乎未达到最低的民主标准。这种政权既不同于真正的民主国家,也不同于威权主义政权,被称为“混合”政体(hybrid regime)。[12](P21)其面临的困境和难题大致有,新生民主政权的民主稳定和维持的难题、前威权主义政权执掌者控有一定的权力资源、缺乏民众支持、政权的有效性不足、在许多领域还保持有威权主义控制模式等等。在这种情况下存在着高度的不确定性、不可预料的事件、不充分的信息、政治认同中的灵活性难以确定,任何匆忙和危险的选择都可能会适得其反,加剧各种矛盾和冲突,造成国家分裂。

3. 后发优势减弱与后发劣势增强的特征

后发优势(Advantage of Backwardness)是美国经济史学家亚历山大·格申克龙于1962年提出的,主要基于德国、意大利等国家经济追赶成功经验的总结,格申克龙认为后发展和先发展是相对而言的,后发优势涉及的是时间维度,而资源禀赋、人口规模、国土面积等方面的差异则与比较优势有关。后发优势体现在经验借鉴、科技文化利用、后发国家联合、产业转移、外资利用、榜样激励等6个方面。由于后发国家起点较晚,所以模仿先发国家的空间也很大,形式无外乎两种:一是技术模仿,二是制度模仿,技术模仿容易而制度模仿困难,因为制度改革会触及一些既得利益,可如果仅仅对先发国家的管理和技术进行简单模仿,于发展初期可能会取得很好的效果,但会给长期的发展留下许多隐患,并产生高昂的代价,导致后发优势减弱。

随着世界现代化进程的加快,后发劣势呈现出增强的趋势,全球气候面临严峻挑战,特别是先发国家在发展过程中排放在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存量,导致全球面临巨大的生态危机。这样先发与后发国家不得不采取减排措施应对,广泛的应用节能环保技术,如此便带来第二个问题,后发国家新技术和经济现代化转型所需求的大量资金欠缺。加上先发国家对其所具有的先进的节能环保技术采取保护主义,自身不愿与后发国家共享,最典型的就是知识产权对后发国家的限制。大多资金即使投入到后发国家也转移到了高耗能产业中去了,所以后发优势在逐渐减弱。

4. 复古主义与现代主义在调适中的裂变

在中东,伊斯兰教与政治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是政治色彩极强的宗教。从18世纪起随着西方的扩张和伊斯兰帝国的衰败,逐渐形成了各种伊斯兰复兴思潮和宗教与现代化运动。这些思潮或运动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伊斯兰现代主义和复古主义。二者都从伊斯兰经典中寻找思想依据,都有强烈的反对西方殖民主义的倾向,都以伊斯兰世界的复兴为价值旨归。但现代主义并非完全排斥复古,复古主义者也会打起现代的旗帜。从某种程度上讲,“现代化”在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范畴内,仍被视为资本主义化的同义词,殖民主义使资本主义文明的野蛮、罪恶的一面在殖民地、半殖民地人民面前展露无遗。因而,诸多反殖民主义的思潮与运动会带有不同程度的复古色彩。印度甘地主义如此,现代伊斯兰复兴运动中的传统主义、复古主义、原教旨主义(Fundamentalism)也如此。需要指出的是,原教旨主义的兴起反映出部分伊斯兰对现实世界中不合理现象的厌恶以及对现存的各种解决方案的失望,但并非西方一些国家出于霸权和私利而强调的所有原教旨主义倾向的运动都是恐怖主义、恐怖活动,应诉诸暴力才能解决。这种误导将会使得现代主义与复古主义在调试中断裂、失败。因此,传统主义、传统文化(包括宗教)与现代化的关系、复古主义与现代主义,双方之间的冲突和调适,迄今仍是一个困扰着万千学者的全球性问题。这个调试过程绝非直线式的发展,而是十分复杂与曲折,其间必然充满矛盾,造成现代化的挫折。

从以上分析探究可知,现代化的挫折导致社会失调,令诸多贫困、失业、腐败、收入分配不公、犯罪及生态环境污染、国家经济安全受到挑战等社会问题缠绕在一起形成恶性循环,使社会发展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从经济层面来讲,国家处于一种“半发展状态”(half development condition),即先进的生产部门与传统落后的生产部门持续并存的生产结构极度混杂化(hybridization)和严重的社会两极化(polarization),再基于社会转型引起诸如通货膨胀、负债增长等经济发展模式的危机,并伴随着社会与政局动荡和政权-政治模式的更替;从政治层面来讲,掌权阶级有着极强的“现代传统主义”(Modern traditionalism)意识形态,他们主张推动现代化和经济增长,但也避免对价值观念、社会结构、权力分配等环节进行变革,或尽量把这类变革压缩到最低限度。同时,拒绝承认其他社会民众应有的政治权利和分享发展成果,从而丧失了控制其社会基础的动力和制度,也丧失了该社会意识形态的凝聚力;从社会整体来讲,在社会强势集团与社会弱势集团的冲突中,国家政权未发挥应有的社会治理功能,不能有效地协调不同社会集团之间的利益冲突,未能进行有效的制度变革,致使在现代化过程中广大被动员起来的群众由革命的期望渐变为革命的失望,最终引发“参与危机”,出现变革与反变革的激烈政治较量,社会仇视心态的强度、烈度日益明显,整个社会难以整合成为内部稳定的共同体。

因此,后发型国家要完成从传统向现代的嬗变,避免再次陷入失衡与断裂充斥的现代化挫折之中,不仅需要政策制度层面的设计,还需要文化道德层面的准备,更需要从早发现代化国家的经历中吸取成功经验和失败教训,为现代化的前行提供积极的借鉴,这将是一项长期而复杂的社会系统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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