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小妞电影”的城市消费景观与女性解读

马 婷

（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 200072）（西安体育学院 710068）

国产“小妞电影”的城市消费景观与女性解读

马 婷

（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 200072）（西安体育学院 710068）

近几年，“小妞电影”成为大多数中小成本电影制作的首选题材，作为爱情喜剧片重要的一个分支，“小妞电影”也可以看成是“新都市电影”的亚类型，它的叙事生成和银幕形象塑造都和中国当今的社会文化语境息息相关。本文试图从“小妞电影”在国内电影市场的移植和兴起说起，分析国产“小妞”电影内在的消费景观以及女性解读，并对目前的国产小妞电影现状做一简要分析。

小妞电影；新都市电影；文化消费；女性解读

近年来，伴随着中国电影市场的不断蓬勃发展，类型片创作也逐渐成熟起来。从全局看，武侠动作片、侦探谍战片以及爱情喜剧片成为目前国产电影较为成熟的创作类型。从2009年的《非常完美》算起，经历了《失恋33天》《杜拉拉升职记》《亲密敌人》《爱出色》《摇摆的婚约》《幸福额度》《我愿意》《一百零一次求婚》《北京遇上西雅图》《分手合约》《一夜惊喜》《小时代》等影片造就的票房“黑马”和话题争议，“小妞电影”这一概念逐渐被观众所熟知。作为爱情喜剧片重要的一个分支，“小妞电影”也可以看成是“新都市电影”的亚类型，它的叙事生成和银幕形象塑造都和中国当今的社会文化语境息息相关。

一、“小妞电影”的国内移植和市场兴起

何为“小妞电影”？小妞电影在我国目前算是一新生电影现象，但是在外国确有多年的发展历史。“小妞电影”一词翻译来自美式俚语“Chick flick”，“chick”本是对年轻摩登女郎的戏称，所以有时又译为“小鸡电影”。文学上与之对应的有“小鸡文学”（chick lit），即“摩登女郎的读物”。 “小妞电影”是近年来欧美影视市场大热的类型，我们熟知的欧美电影《律政俏佳人》《穿普拉达的恶魔》《欲望都市》等影片都可以划归为“小妞电影”的范畴。这一类影片在欧美有着很广的群众观影基础，1961年由奥黛丽•赫本所主演的经典电影《蒂凡尼早餐》可以被追溯为第一部“小妞电影”，这一类电影发端于好莱坞，并受到了全球广泛女性观众的追捧。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好莱坞生产制作了许多取得巨大成功并为人称道的“小妞电影”，曾被称为“美国甜心”的梅格•瑞恩主演的一系列作品，如《西雅图夜未眠》《电子情书》《天使之城》等等。而之后，江山辈有才人出，瑞茜•威瑟斯彭因主演了《律政俏佳人》系列，《情归阿拉巴马》等片而接棒“甜心”称号。除此之外，茱莉亚•罗伯茨的《风月俏佳人》《我最好朋友的婚礼》《诺丁山》《逃跑新娘》；桑德拉•布洛克的《二见钟情》《选美小姐》系列、《双周情人》《求婚》；德鲁•巴里摩尔的《婚礼歌手》《一吻定江山》《初恋50次》《K歌情人》；安妮•海瑟薇的《公主日记》《魔法灰姑娘》《新娘大作战》、《穿普拉达的恶魔》等影片，可以说，好莱坞气质甜美的一线女星基本上都演过“小妞电影”，或者根本就是靠“小妞电影”出名起家的。

“小妞电影”已经具备非常成熟的类型化制作模式，而目前，如何能科学的学习、模仿和借鉴，将好莱坞式的电影类型合理的进行中国本土化的改造移植，这对于目前正大步迈向产业化、 专业化的中国电影来说，是一次非常有益的尝试。2009年，由章子怡监制主演的《非常完美》可以看做是国产“小妞电影”的开端，而使业内真正关注和正视“小妞电影”这一类型概念的则是《失恋33天》这一票房井喷“现象级”影片，其主演白百何现在也成了国内“小妞电影”的代言人。值得指出的是，“小妞电影”通常以华丽时尚的都市为背景，着重刻画都市女性形象，以女性角度展开叙事，迎合女性普遍心理，与当下社会关注的婚恋热点话题互为交融，以“时尚”“爱情”“都市”“喜剧”等元素满足了这个时代年轻观众的普遍消费观影需求，正日益成为中小成本电影制作的票房保证。“小妞电影”是一种具有典型特征的类型电影，在好莱坞、香港台湾的电影市场中都牢牢占有一席之地，而在大陆电影市场上才刚刚兴起。一般来说，“小妞电影”往往走的都是爱情轻喜剧路线，故事场景一般都发生在现代都市，因为拍摄投资成本较大片少，因此票房回报风险性也有所降低。而凭借精准的市场预测和受众定位，多数投资并不大的“小妞电影”都能获得不错的票房收入，在目前蓬勃发展的中国电影市场中，“小妞电影”准确的抓住市场空白和城市观众的观影心理，资金投资和票房产出比甚至强过很多大片。如《北京遇上西雅图》投资仅2800万，结果票房达到5.2亿，票房投资比达到18.57.而《失恋33天》投资仅1500万，但票房收入超过3.4亿，票房投资比高达到22.67，可以说该类型的电影已经成为国产中小型制作的一个突破口。1目前，此类“小妞电影”在国内方兴未艾，事实上，哪种类型叙事适合当下的电影市场并不是由电影人主观决定，“小妞电影”受到追捧与观影消费群体的内在心理需求，目前的电影产业大环境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二、“小妞电影”的景观消费和存在解读

城市不仅是支撑电影生产、流通和消费的重要场域，也是电影影像表达的一个重要对象。2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社会阶层出现了新的变动。所谓的中产阶级即一般的都市白领阶层逐渐成为城市生活消费群体的主流，他们也是电影消费的主要观众构成，代表了新的都市观影趣味。伴随着中产阶级的不断壮大，反映这一阶层生活的大量电影也就应运而生。可以说，“小妞电影“就是在这样的社会条件下产生的，这也呼应了中国城镇化发展的趋势和以都市为中心的文化生态，同时也指涉了一种新的电影市场格局。同样，在都市环境之下成长起来的新一批导演和编剧们，没有像“第五代”那样执着于批判旧中国深宅大院中的蒙昧落后，也区别于“第六代”乐于展现都市边缘人的颓废挣扎，而是将目光聚焦在了中产阶层中具有典型特色的城市生活代表人物。“小妞电影”的出现，也使得一大批女性电影人创作群体进入了大众的视野。如担任制片人和主演的章子怡，从海外学习电影归来的漫画家导演金依萌，最年轻的金马奖编剧得主鲍鲸鲸，编导演一体的明星徐静蕾，电影学院硕士生导师薛晓璐等，她们都可以说是国产“小妞电影”制作的中坚力量。她们的成长经历和关注视角与之前的“第五代”“第六代”导演完全不同，作为真正在时尚都市文化中浸淫和成长的一代，女性身份使她们更加关注于当下都市人的情感和生活，因而在创作上，摈弃了之前沉重的历史批判与反思，我们看见国产“小妞电影”大多远离宏大叙事、消解深度，也很少涉及有争议的社会问题，在影像风格和拍摄手法上，借鉴和挪用了很多西方现代时尚电影的桥段，但同时，“小妞电影”也无意塑造一个强悍或激进、与男权社会分庭抗礼的女权主义的代言形象，而是选择用轻松幽默的态度来拍摄都市中的年轻女性“小人物”，遭遇的是日常生活中也许每个女孩儿都会遇见的“小麻烦”。

中国“小妞电影”的故事场景一般都发生在繁华都市，如北京、上海等一线城市，这些城市有着现代化的建筑和人文风光，也紧跟国际时尚潮流的最新趋势，有着更为宽容和多元的自由生活方式，而崇尚自由独立生活的年轻都市女性，也在与城市的互动生存中重新建构了自己的女性身份，改变了传统的女性社会角色与身份认同。时尚潮流都是都市文化生活的衍生品，无论中外，任何一部典型的“小妞电影”都必定会发生在时尚都市之中，女主角们往往都从事着媒体、设计、时尚、广告类的工作，或遭遇各种生活麻烦，或发生唯美浪漫故事。影像作为都市呈现的实际载体，直接反映出纷繁复杂的文化景观。在当下的都市文化表现中，独特的多元视角、灵活的创意想象、时尚的消费娱乐的视觉影像构建出了一个五彩缤纷的都市空间呈现，钢铁森林玻璃之城造就的都市将角落里的黯淡、混乱、庸常和乏味都通通屏蔽了。所有的人和事都飘在一个如同梦幻般的场景之上，这正是以文化创意支撑的当下消费城市的特性。女性视角，加油励志；爱情母题，骑士现身；时尚风范，都市蓝调；逗趣耍宝，团圆结局。这就是“小妞电影”，注重追求完美的视觉设计，漂亮的色彩，讲究的构图，新奇的造型，新鲜的类型音乐，所有的元素加在一起，造就了时尚的都市物质呈现，建构了当下都市生活的浮华与个体想象，使观众随同剧中人物一起抽离真实世界，进入电影造就的层层都市梦境，使观众能更好地切合代入都市故事背景和人物心理。当然，观众也不会是单纯为了新奇或者悬念去看此类小妞电影，观众往往寻找的是程式化的过程，并最终获得期待视野中的心理满足。这种虚拟的镜像观照塑造了一系列假设的体验过程，即使观众在意识到虚构性的同时，却仍然享受潜在的物质体验和情感童话，对镜像与现实的融合所幻化出的生活体验和意象感知，会以某种标签的形式存在于个体的想象与体验之中。

三、“小妞电影”的期待视野和女性书写

“小妞电影”的受众以18到35岁的年轻女性为主，而这一观众群也是目前电影消费的主力军。“小妞电影”角色设计优先考虑到女性，无论是故事的发生背景还是剧情需要都以女性诉求为中心。“小妞电影”不仅仅作为一种国内电影市场新兴的电影类型出现，它也更能反映出当代社会高速发展背后的性别文化属性，女性群体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经济消费群体和创作群体。而值得关注的是，“小妞电影”并不是批判式女性主义的影片书写，在贴合社会文化的语境下，在迎合观众内在心理需求下，国产“小妞电影”更多的是攫取商业利益的市场行为，而不带有太多以往电影理论研究视野中的女性主义色彩。“小妞电影”在情节、人物、设置上都有诸多局限，在题材和范围选择上，虽然现代女性关心的问题如婚嫁、失恋、升职、扮靓、圆梦、亲情、友情等各种现实问题和情感症候都会有所表现，但这并不能代表全部的女性经验和现实感知，更不涉及更深层次的问题，如种族、性别、阶级、职业歧视、家庭暴力等。“小妞电影”更像是一种励志童话，描述的是有自我意识的时尚独立女性的生存法则，注重表现女性在社会中的地位及成长，在职场中的工作及奋斗，在情感世界的伤害与满足，而故事的最后，“小妞们”总是能在实现自我价值的同时拥有圆满的爱情。这种大团圆的结局摆脱了以往女性电影苦情与沉重的主题，也超越了传统电影中的男性视角，但是最后的结局一般还是会符合传统的价值观序列。电影中假设的愉悦生活方式和眼前暂时的一定会克服的困难，让女性从电影甜蜜造梦的本质中找到情感认同，帮助她们重新审视自身和重塑自我，继而面对现实中的挑战。

当今社会，人们早已脱离了一般的物质需求阶段，物欲型消费开始向炫耀型消费转变，实用型消费向符号型消费转变，而在电影中，我们看见，堆砌的时尚元素、国际名牌服饰箱包、小布尔乔亚式的生活情调，就暗合了现代社会潜在的消费趋向。“小妞电影”大多走“时尚化”路线，靓女华服美景，充分满足了观众的视觉享受。“小妞电影”中，女性不仅穿着时尚，环境装饰和道具使用也都在着力营造着时尚唯美的女性世界。如《非常完美》中苏菲的漫画世界和童话小屋。《小时代》中完全不符合现实逻辑的“女生宿舍”。可以说，“小妞电影”是按照女性的审美趣味和审美心理来打造的，推崇的也是新女性主义的价值观。新女性主义思想并不像传统女性主义否认男女先天差异，而是强调差异的不同意义。“当新女性主义在考虑这些差异性时，开始有意识地重新评价性别差异，即不把差异看作是女性有弱点的依据，而把它看成是形成女性力量和特点的源泉。”3小妞电影的主题不是女性的痛苦、悲伤、牺牲，也不是单纯的浪漫爱情，而是围绕这样的一个主题——女人要自信要自我，只要你敢想并努力去做，任何一个女孩都能收获幸福。可以说“小妞电影”电影里的女性不再是以往电影中哭哭啼啼的被损害的受压迫者，而是独立、自信、拥有强烈的自我意识的女性。如《初恋三十三天》中的“黄小仙”，即使遭遇爱情和友情的双重背叛，依然能坚强的不被打倒，“小妞电影”里的女性不再是仇恨男人的女性，也不是浪漫爱情片中依赖男性、靠爱情来救赎自己的女性，而是和男性建立了和谐、共同进步的新型关系的女性。英国的新女性主义者多丽丝•莱辛在其《金色笔记》中提出：人类社会是由女性和男性组成的，无论是男性统治女性还是女性统治男性，都是片面的过激行为。她认为解决女性自由的唯一途径就是摆脱消极无为的思想，积极投入到生活中去，肩负起个体对社会的责任，和男性共同面对困境。只有两性相互支持、和谐共处，才是女性乃至男性实现自由、幸福生活的唯一出路。4“小妞电影”则完美体现了多丽丝•莱辛的这一思想。

四、“小妞电影”的嫁接视域和叙事失衡

近几年，“小妞电影”成为大多数中小成本电影制作的首选题材，以“口红效应”与各种大片分庭抗礼。但是中国当下的“小妞电影”类型化程度仍不充分，剧情和模式很多直接照搬欧美电影，比如在《爱出色》中，时尚杂志社小编辑和大主编之间的关系明显是模仿《穿普拉达的恶魔》，《小时代》中四个女性的友谊让人不可避免的想起《欲望都市》，而《非常完美》是照搬梅格•瑞恩的《为你疯狂》，很多电影更是打着“中国版”的旗号，很多影片细节处理都很有问题，与当下的中国社会真实和情感接受模式仍有一定距离感。《失恋三十三天》的票房奇迹之后，跟风出现了《爱情维修站》《跟我的前妻谈恋爱》《活该你单身》《娜娜的玫瑰战争》等一批小妞电影，绝大部分都是题材单一，情节抄袭，笑料生硬，包装落后，票房成功的不多，口碑好的更少。而反观《杜拉拉升职记》《北京遇上西雅图》《小时代》等影片，虽然获得了巨大的票房收入，但是其价值观呈现和艺术口碑却遭人诟病。总的来看，近年出现的这批国产“小妞电影”大都叙事潦草粗疏，人物关系经不起推敲，虽有大腕明星助阵，华丽指数日趋走高，但其中的爱情已被架空，堆砌的笑料和时尚元素，激不起太多真正的情感共鸣。国产小鸡电影的另一个大缺陷在于狭窄的视野，在好莱坞，小妞电影不断跟各种题材和类型的影片杂交，思路不断拓展，如吸血鬼题材的《暮光之城》。而在中国，“小妞电影”似乎仍拘泥于都市中一对或几对男女的情感纠葛关系，面对着繁荣的电影市场，还是有很多匆匆上马的“小鸡电影”项目，有业内人士戏谑估计，今后的电影市场一定会遭遇“禽流感”。可以说，国产“小妞电影”刚刚走过学步阶段，还需要经过一个大浪淘沙和类型积累的过程，惟愿电影投资人和创作者们不要盲目跟风，认真研究主流电影观影群体的心理状态和情感需求，是以真诚的态度对待“小妞电影”，才能更好的将“小妞电影”这一舶来品更好的进行本土化的移植和嫁接。

注释：

1.http://gb.cri.cn/27564/2013/08/15/3465s4219130.htm腾讯娱乐《“小妞电影“急速涌现 ，<一夜惊喜>变成熟范本》.

2.《博士论坛：都市•电影•中国电影：三者之间互动关系的研究—导师点评陈犀禾》.当代电影，2010（12）：125.

3.杨凤新.《女性主义思潮的价值意义与理论困境》.学术论坛，2009（04）.

4.薛晓颖.《莱辛作品的生态女性主义解读》.太原大学教育学院学报，2008（09 ）.

马婷，女，上海大学影视艺术技术学院电影学博士，西安体育学院传媒系广播影视编导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