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江湖里的侠客

崔巍

“完 成了这样的作品，我周华健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周华健了，即使要退休，我也没有遗憾了。”让周华健如此欣慰和满足的作品，就是他的新专辑《江湖》。专辑中的歌曲全部由台湾著名作家张大春作词，周华健自己谱曲，以《水浒传》等故事为主题，格律皆取自古典的诗词歌赋、宋词元曲。

华语歌坛近年来中国风兴盛，这都源于周杰伦和方文山的一首首传唱佳作，如《东风破》《青花瓷》《烟花易冷》等，以优美的词意、婉转的旋律铺陈出一幅幅水墨山水画般的葱茏意境，引得好评无数的同时，也招来不少跟风模仿者，却都未能追及周方组合的水准。最初听到周华健要做这么一张专辑的时候，很多人想，这或许又是附庸风雅的跟风之作。因为众所周知的是，周华健生于香港，接受的是西式教育，妻子也是美国人，并未太多浸淫于中国传统文化。

然而一场媒体试听会彻底颠覆了很多先入为主的观念，周华健不仅显示了他对中国古典文化的敬意与诚意，而且比周杰伦更为准确地捕捉到了古风遗韵的精髓。如果把这两人的音乐作个对比，恰如古人对柳永词和苏轼词的比喻。周杰伦的中国风像二八佳人执红牙板浅吟低唱，周华健的《江湖》则有如关西大汉弹铜琵琶高唱大江东去，一个是怜影自伤的小情小调，一个是怀古感今的苍凉豪迈。

从歌词上来说，“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菊花台》）和“广陵散，武陵渔，兰陵破阵万骨枯”（《泼墨》），两者显而易见有着不一样的深度和诉求。从乐曲上来说，周华健的旋律远没有周杰伦的那般精致委婉，不够动听也不够上口，可是其中自有一股朴拙刚硬之气，少了人为修饰，多了直抒胸臆。尤其是《客梦》中的最后一句“一朝打起浔阳水，待我淘得江山成粉碎”。周华健一改清亮入云的唱腔，加入沙哑的音色，结尾几个字从喉间爆裂而出，如裂帛般扣人心弦。

周华健在自述里写道，他做这张专辑是出于对中华历史、文学的深深喜爱和敬重，所以他追求的并非传唱度或好评，而是想要表达他所认同的那种已在中国延续千余年的侠义精神。更可贵的是，在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之外，他还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

虽然是一部中国风作品，但周华健在配器上没有刻意采用琴、箫、笛、阮等中国传统乐器，而是几乎都以西方乐器伴奏。他说自己对西方乐器的运用更熟悉，这样才能更好地掌控全局。另外，他也不认为拼凑一些中国元素就是所谓的中国风。这种扬己之长、避己之短的尝试，无疑是成功的，所以我们在《江湖》中听到了吉他被弹拨出古琴一样的神韵。周华健把握住了音乐中的内涵与精神，明白乐器不过是外在的载体。

“‘侠就是这张专辑的精神：情义、信任、潇洒的生活观。”周华健就像他在专辑阐述里所说的那样，不在乎成功或失败，不去想会不会影响他的歌坛地位，也不计较大家听后有什么反应。在知天命之年，他以一种洒脱的态度，做了自己想做而且认为应当做的事。

在如今这个见什么火了就一窝蜂跟进、缺乏个性和创造力的文艺江湖，我们不禁期盼，如此不计得失、坚持自我的侠客能够多些，再多些。正如《客梦》中的一句歌词，“千古不甘寂寞人，认得寂寞诗中有惊雷”，即便无人赏识，真性情中也自有其雷霆万钧之力。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