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祝福》中“小叔子”存在的意义

2014-03-18 08:02河北
语文教学之友 2014年5期
关键词:小叔子祝福祥林嫂

◎河北/侯 武

《语文月刊》2013年第10期《〈祝福〉中“小叔子”存在的意义》(作者:丁爱华,下称“丁文”)一文认为:小叔子的存在,体现了贫困经济下旧式农民艰难的生存状态,是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反映了封建思想对孩子的彻底侵蚀,从中也映照出人性自私冷酷的一面。笔者认为,丁文的分析故弄玄虚,牵强附会,根本不符合《祝福》文本的实际和鲁迅先生创作《祝福》的本来意图。

我们知道,鲁迅先生创作《祝福》的本来意图是,通过祥林嫂的悲剧,来揭露封建礼教的吃人本质。不论从《祝福》的原作,还是从丁文的分析都不难看出,使祥林嫂快速走向死亡的原因,根本不在于物质层面,而在于精神层面。我们这样说,不是不承认祥林嫂所受到的经济剥削,封建社会,农民阶级受地主阶级的经济压迫,这是不争的事实。本人以为,一部作品,一篇文章,它所使用的一切手法,用到的一切材料,都是为实现创作意图服务的。就鲁迅先生的《祝福》而言,作者塑造主角祥林嫂的着力点都没有放在经济贫困的层面上,当然不是说她经济不贫困,我们说的是塑造人物的着力点。而丁文却说配角小叔子的存在是为了体现贫困经济下旧式农民艰难的生存状态,这不是明显地背离作者的创作意图,方枘圆凿,匪夷所思吗?

至于“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之说同样是不可思议,荒谬之至。读过《祝福》的人都知道,把祥林嫂许给贺家坳的贺老六完全是祥林嫂婆婆的主意,这一点丁文也是承认的,并且直言“是夫权赋予婆婆以特权”。“小叔子”当时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未成年的孩子,用现在的话说,他还是一个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像嫁嫂娶妻这样的大事他能主导吗?充其量他只是“婆婆”把祥林嫂再嫁出去的原因之一。就算“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之说成立,那么,“呈现者”也应该是“婆婆”,与“小叔子”何干?既然承认“是夫权赋予婆婆以特权”,那么,即使没有“小叔子”,“婆婆”也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把祥林嫂嫁出去。如此说来,在讨论“小叔子”存在的意义,扯上“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是不是有点张冠李戴,牵强附会呢?“小叔子”冤哉冤哉!

作为祥林嫂的婆婆,面对长子夭亡,为家族血脉的延续,把祥林嫂再嫁出去,换得财礼为小儿子讨老婆,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奈之举。实事求是地说,在那种情况下,恐怕任何一个婆婆都会那样做的,根本不像丁文说的什么“侵犯人权”,“不把祥林嫂当人看”那样严重。我们现在不讲“三纲五常”,不讲“三从四德”,我们反对买卖婚姻反对了许多年,直到今天,买卖婚姻的陋习不是还在某些地方存在吗?现代人都没有完全解决好的问题,我们有什么理由对“婆婆”把祥林嫂再嫁出去的行为说三道四,横加指责呢?

可笑的是,丁文在“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的分析中,说“婆婆”把祥林嫂再嫁出去“恰恰又让祥林嫂的生命迎来了短暂的春天,祥林嫂似乎交上了好运,幸福出人意料地来了。‘母亲也胖,儿子也胖’,‘男人有的是力气’,这原本是祥林嫂不敢奢想的生活,可它就在眼前,就是现实,再嫁让祥林嫂过上了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丁文这里说的是符合《祝福》文本实际的,只是放在“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分析中,不知是对所谓的别样呈现的夫权的批判呢,还是颂扬呢?我认为,丁文自己这一通符合文本实际的分析已经完全否定了自己提出的“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之说,何止是否定,简直就是在给别样呈现的夫权唱赞歌呢!我们知道,夫权,是封建社会限制残害广大妇女的工具,只会给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劳动妇女带来痛苦和灾难,“婆婆”把祥林嫂再嫁出去让她过上了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这本身就充分说明了“婆婆”的行为和什么“夫权”没有任何关系,或者说你从夫权的角度去评判“婆婆”把祥林嫂再嫁出去的行为是不妥的。如果别样呈现的夫权这样美好,我们倒愿意它大行其道呢!

更加荒唐的是,丁文竟然用潘金莲之于武松等经典文学作品中微妙的不被世俗接受的叔嫂关系作参照,仅仅抓住“小叔子”和另外两个男人擒住祥林嫂拜天地的细节,武断地指责“小叔子”“对这个嫂子也是毫无感情可言的,和他的母亲一样,从来没有把祥林嫂当做自己的亲人”,根据“小叔子”在祥林嫂出嫁时的表现,妄断“这十多岁的孩子无疑已经成为封建社会吃人族中的一员了”。本人以为,在祥林嫂再嫁的问题上,“婆婆”做主,“小叔子”帮忙,违背祥林嫂的意愿固然不可取,尽管祥林嫂是固守“守节”观念的。但如上文所言,“婆婆”和“小叔子”的做法也是人之常情,无奈之举。正如《祝福》原作所言,“她有小叔子,也得娶老婆。不嫁了她,那有这一注钱来做聘礼?”还有,在封建社会里,有几个女人的婚姻能够自己做主,这是时代的问题,不是某一个婆婆和某一个小叔子的问题。丁文不顾特定的历史背景,不从实际出发,按照超理想化的要求去评价人物,动辄冠以“自私”,“冷酷”,“吃人者”,简直是不近人之常情,不食人间烟火。请问,在祥林嫂再嫁的问题上,你想让“小叔子”怎样做?让他坚决地站在祥林嫂一边,和“婆婆”,也就是他的母亲作坚决的斗争,坚决不用祥林嫂换来的财礼去讨老婆,靠自己卖柴去组建家庭。现实吗?简直天方夜谭!如果这样考虑问题,还符合历史唯物主义吗?未免太过于天真了吧!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祝福》在人物安排上出现的“小叔子”,不可能是为了表现贫困经济下旧式农民艰难的生存状态,虽然他能表现;他没有任何理由成为封建夫权力量的别样呈现的载体;当然也不可能意在表现孩子被封建思想彻底侵蚀进而暴露自私冷酷的人性。那么,“小叔子”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小叔子”完全是为故事情节的发展需要而出现在作品里。写“小叔子”“十多岁,能打柴了”,潜在的意思是“小叔子”比祥林小不了多少,能干打柴这样的活计,当然也就快到娶妻的年龄了。正是“小叔子”的出现,作品后边的情节发展才顺理成章,合情合理:“小叔子”要娶老婆—没有聘礼—为取得聘礼把祥林嫂再嫁出去—祥林嫂重组家庭—夫死儿亡—害怕死后被锯—捐门槛—倾其所有,境况却无改变—在无限的恐惧当中死去。构思巧妙,自然成文,顺利地实现了作者揭露封建礼教吃人本质的创作意图。就这样简单。有些人出于对名人名家的崇拜,总以为名人写的东西处处都有深意,随便找个地方都可以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甚至还在“密密麻麻的繁星”这样的名人作品里的病句当中挖空心思地挖掘其积极的修辞意义,我看其实未必。崇拜可以,但不要迷信,研讨作品一定要尊重文本的实际,千万不能刻意地标新立异。

以上看法,为一家之言,恳请大方之家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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