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用预设理论及其在《生活大爆炸》中的运用

俸振海



语用预设理论及其在《生活大爆炸》中的运用

俸振海

（中南民族大学 外语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情景喜剧因为其诙谐幽默的言语而广受人们的喜爱。本文运用语用预设理论，对《生活大爆炸》中的语料进行分析。根据语用预设的主观性、隐蔽性、合适性、单向性和共知性的特点，从巧置预设、曲解预设、取消预设、误解预设和更换预设等语用预设策略来解释《生活大爆炸》言语幽默产生的语用机制。

语用预设；《生活大爆炸》；言语幽默

一、引言

《生活大爆炸》是一部正在热播的美国情景喜剧，剧中幽默的语言广受关注。许多学者都曾从语用学的其它视角对这部情景喜剧的言语幽默进行过研究，如刘东燕（2011）[1]、王珍（2013）[2]、徐宙（2012）[3]等人分别从合作原则、关联理论、会话含义和言语行为等视角对其言语幽默进行过解读。

作为一种重要的会话策略，预设在言语交际中的应用很广泛。而言语幽默又是一种精炼的、超常规的言语交际形式，因而更多地使用预设策略。很多幽默的言语效果就是预设策略的直接结果。因此，预设与言语幽默密切相关，它在产生幽默的过程中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可以很好地解释幽默产生的机制。然而迄今，鲜有学者从语用预设角度对《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进行过分析。因此，笔者拟从语用预设的特点出发，探讨《生活大爆炸》中为实现幽默效果而运用的几种典型的语用预设策略。

二、预设理论

预设，又称前提、先设，最早作为一个哲学概念由德国哲学家Frege提出。此后，预设一直是西方哲学家和逻辑学家所关注的课题。20世纪60年代以后，预设作为一个重要概念被引入语言学，逐渐成为语言学家关注的热点。

语言学家对预设的兴趣是从语义关系研究开始的，他们把预设看作是两个语义命题之间的一种关系。即（1）如果A真实，B也真实；（2）如果A不真实，B仍然真实。但随着对预设研究的深入，语言学家发现：预设不单是命题之间的关系，在更多的情况下预设是一种命题与说话人之间的关系——它涉及到语境、说话人等多种语言外因素。所以学者们转向了对语用预设的探讨。

预设是一种语用推理，是“以实际语言结构意义为依据，依靠逻辑概念、语义、语境等推断出话语的先决条件”（何自然, 冉永平 2009）[4]121。Yule (1996)[5]认为预设是说话人在说话前所做的一系列的设想。何兆熊（2000）[6]283提出预设是“言语交际双方所共有的背景知识，基于这种知识，说话人才有可能对听话人说某一句话语，并认为听话人会理解他的话”。语言学家从语用角度对预设的研究的侧重点不同，措辞各异，但他们一致认为，预设是针对说话人而言的，它通常是发话者为了保证其言语的合适性而必须满足的前提，因而共知性是语用预设被理解的基础，而交际双方所共有的知识在交际过程中会不断地得到调整、充实。也就是说在谈话进展过程中，上下文也在不断变化，新的信息和知识不断地被吸收，某个命题的陈述在下个命题中就可能成为预设部分。

语用预设具有以下五个特点：合适性、共知性、单向性、主观性和隐蔽性。合适性是指预设要跟发话人所处的语境相适应，说话者在说话前对语境做出了设想，这种假设的语境必须符合现实语境。共知性是指预设是交际双方共有的背景知识，或是能够推导出来的前提条件。合适性和共知性是针对交际过程中的话语理解而言，这是保证会话顺利进行的适切条件。语用预设的单向性是指预设是由说话人单方面做出的，在被听话人处理之前，它只相对于说话人而存在。语用预设的主观性是指预设是带有断言性质的语境假设，本身并不具备必然的真实性或正确性，是会话双方对某一命题或语句的主观上的认识或态度。语用预设的隐蔽性指预设是话语之外隐含的某种信息，它不属于话语的基本信息，是附加的信息，没有在话语表层明言。这种信息作为语用双方共同的背景知识，可以根据语境推断出来。单向性、主观性和隐蔽性是语用预设自身特有的属性。

三、《生活大爆炸》中的语用预设分析

巧妙地使用语用预设这一语用策略使《生活大爆炸》的语言具有了独特的幽默感。利用语用预设主观性、隐蔽性、合适性、单向性和共知性五大特点，可以在《生活大爆炸》中实现不同的功用。编剧对语用预设策略的不同选择，即巧置预设、曲解预设、取消预设、误解预设和更换预设，是该剧言语幽默产生的重要原因。下文将从语用预设角度解释该剧中的言语幽默机制。

（一）巧置预设

Stalnake认为，语用预设不但与语境有关，而且跟说话人有关。“如果一个命题是说话人在特定语境中的语用前提，这个命题就是说话人本身设想或相信的”(Stalnaker，1974)[7]473。因此，在某种程度上，预设是会话者对某一命题或语句的主观上的认识或态度。利用语用预设的主观性这一特点，说话人可以巧妙地设置预设，以达到其特定的交际目的。发话人通过这种手段可以诱导听话人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言语交流，实现发话人的交际意图。如下例所示：

①Amy: Well, I had a delightful evening, Leonard.

Leonard: Ah, sure, that’d be nice.

Amy: Glad to hear it. I needto accompany me to the wedding of Dr. Moranelli and Dr. Gustafson this Friday.

Leonard: ...

Amy在Leonard家做客了一整个晚上，Amy乐在其中，Leonard屡次试图委婉地请求Amy离开，Amy却总没有察觉出来，主观地认为Leonard也很享受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显然这个是Amy心目中认为的事实。最后Amy要走了，说到她很开心，以后找个时间可以再聚聚。出于礼貌和照顾Amy的积极面子，Leonard不便说实话，只好违心地说那样很好。本来Leonard只是一句客套的回应，没想到Amy还有下文“那太好了，我需要一个人陪我去参加别人的婚礼”。虽然Amy没有点名要Leonard陪，但Leonard和观众都可以感觉到这个人就是Leonard。可以说，Amy一开始就巧妙的设置了一个预设，“we should do this again sometime”。在得到Leonard的肯定之后，Amy才进一步将自己的真实意图说出来，让Leonard一时不好找理由推脱。如果Amy直接提出让Leonard陪她去参加婚礼，则很有可能被拒绝。看到Leonard迫不得已答应Amy的请求，观众又怎么不会为Amy的聪明和Leonard的无奈而笑出声来呢？

（二）曲解预设

说话人通常并不把预设信息清楚明白地说出来，但是这种隐含在话语之外的信息作为交际双方的共同知识，是可以通过特殊的语言表达方式或语境暗示推断出来的。然而，这样听话人就可以对隐含在话语中的预设按照有利于自己的方式解读。 因为“预设可以是客观事实，也可以是说话人心目中认为是事实，还可以指假定的情况” (何自然, 2004)[8] 145。《生活大爆炸》中有些幽默语言正是利用语用预设隐蔽性的特点而产生的。听话者可以对话语的预设佯装不知，故意将某些词语进行歪曲的解释，把其它相关但不真实的信息处理为预设信息，以达到其交际目的。例如：

②Leonard: Who wants the last dumpling?

Penny: Oh, me!

Sheldon: Penny, a moment. We just had Thai food. In that culture, the last morsel is called the “greng jai” piece, and

Penny:

Sheldon和Penny都想吃最后一个饺子，但Sheldon 不好直接阻止Penny吃饺子，便说在泰国文化中，最后一口食物是给团体成员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人吃的。Sheldon的话中隐含了一个预设：我是这个团体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人。因为结合剧情，Sheldon是IQ高达187的天才，是这个团体中智商最高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事实，而且他本人也一直强调自己是团体中的核心，无可替代。所以他说这句话就是想让Penny主动退出，把饺子留给他吃。根据语境，Penny很容易就推断出她的言外之意。所以Sheldon没有直接表达出来，只是将预设信息隐含在话语中。但是为了吃最后一个饺子，她便假装不知道话语中隐蔽的预设，还故意曲解预设，即“我”是团体中最重要最有价值的人。Penny的回答令剧中各位人物和观众都出乎意料。当Sheldon说完那番话后，Penny不仅不马上退出，反而迅速地把饺子吃进肚里。这种实际结果与我们预期的结果大相径庭，与期待的结果形成强烈反差，幽默效果由此产生。

（三）取消预设

预设会随着话语的变化或语境的变化而消失。说话人有时故意引导听话人接受预设，又有意或者无意地说出与预设矛盾的言语，违背预设的合适性，让听话人发现预设并不成立，取得一定的幽默效果。语言因素可以导致预设被取消。说话人可以通过新增的话语片段对前部分话语的预设进行否定，使前半句的预设和后半句语在语意或逻辑上互相矛盾，导致预设消失。故意使用错误的预设，可以取得难以预料的交际效果。

③Bernadette: Why would I keep clothes at your mother’s house?

Howard: Well, don’t think of it that way..

Bernadette: Is she moving out?

Howard:

Bernadette不想婚后和Howard的妈妈一起住，Howard说等到她搬进去，这个房子就变成他们的了。Howard在答语中，预设了他妈妈会搬出去。当Bernadette根据这个预设提出疑问时，Howard的回答却是“为什么她要搬出去，这是她的房子啊”。Howard无意中说出了与之前的预设相矛盾的话，因而之前的预设实际上是不合适的、不成立的。原来的预设随着Howard的否定而消失。预设的取消导致听话人和观众对“房子是他们的”这个期待扑空。这种实际与期待之间的反差产生了表面上的不协调，实际上却是合理的，是可以理解的。因为Howard根本就没想过婚后和他妈妈分开生活，他已经习惯和妈妈朝夕相处，况且他生活不能自理，离开妈妈会很难过活。这是Howard为了安慰情绪激动的Bernadette而故意使用了错误的预设。最后，Howard在Bernadette的逼问下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先前的预设被取消，同时产生了幽默诙谐的喜剧效果。

（四）误解预设

Mey（1993）[9]206指出，“会话预设的所谓‘共享’或‘共有’知识并非总是给定的。事实上，只有通过会话我们才能建立起这种知识，予以补充、修正。也只有通过会话，预设在必要时可以明示。”语用预设的单向性决定了说话人的预设往往是说话人单方面认为可以推导出来的，是共知的信息，而事实上该预设对听话人来说并不存在。因为不同的会话参与者可能会对同一话语推出不同的预设。那些被大多数人所推导出的预设可能不被另外一些人所察觉，而一些少见的预设却可能很容易的被一些人所推出。《生活大爆炸》中有不少幽默对话便是由预设的单向性引发的误解或错位造成的。例如：

④Leonard: Well,

Amy: I can’t imagine that would disturb me. Carry on.

Penny，Sheldon，Howard等人相继都出去了，屋里只剩下Leonard和Amy两个人。Amy还稳稳地坐在沙发上，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出于礼貌，Leonard不好开口直接让Amy回去，只好委婉的说自己“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所以……”不难听出，Leonard的预设是“我想做点事，而你坐在这里会打扰到我”，是在委婉的请求她离开。Leonard单方面地认为Amy能听出这句话中的预设，而事实上Amy并不知道，所以这种预设是单方面的，只相对于Leonard而存在。另一方面，Amy却推导出了另外一种预设，即Leonard想做事却怕影响到自己的休息，是Leonard在向她抱歉。正是由于预设的单向性，Amy无法与Leonard建立正确的双方共有的语用预设，从而造成了Amy对Leonard语用预设的误解。这使得Leonard逐客的愿望没有实现，只能强颜欢笑地继续留Amy在家中。这种心理落差和交际失败使得观众不由得对Leonard的无奈处境会心大笑。

（五）更换预设

预设的共知性可以使语言简洁，因为它是一种语用推理，它被当作说话人和听话人已知的共有知识而不必说出。因此，在交际过程中，为避免罗嗦，多余的语言就可以省略掉。也正因如此，如果交际中有一方忽视预设，单方面的取消话语原来的预设，而代之以新的预设，就有可能产生一种幽默效果。而事实上《生活大爆炸》中有不少幽默就是由于交际一方有意或无意置原预设于不顾，转移预设焦点，更换成新的预设而造成的。如下例所示：

⑤Bernadette: Raj, take me home.

Howard: Don’t listen to her, go to the movie theatre.

Bernadette: Take me home now.

Howard: Movie theatre!

Sheldon: Ok, everybody come down.Raj, take me to the train store, and then I don’t care what you people do.

Bernadette，Howard，Sheldon和Raj坐在车上。Bernadette因为和Howard起了争执而想回家，而Howard却不依，坚持要去电影院。正在他们争执之际，Sheldon说他有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这时，听者和观众心理会形成一个预设： Sheldon有一个解决他俩问题的办法。这个预设的焦点是“Bernadette和Howard”。 这是说话人和听话人已知的共有知识，因此Sheldon就简略成“a simple solution”。但Sheldon不想那样做，就故意忽略这种共有知识，偷偷更换了预设，把原来的预设焦点更换为“Sheldon himself”。因而所有人都期待着Sheldon为他俩解决问题时，Sheldon给出的答案是让Raj送他自己到火车玩具店。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观众的意料，此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Sheldon根本就没想要管Howard和Bernadette的事，所以这种以自我为中心，不懂得关心别人的话语与其前面话语的预设（主动想办法帮忙解决问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观众也不禁被这种反差逗得哈哈大笑。

四、结论

本文从语用预设理论出发，指出利用语用预设主观性、单向性、合适性、共知性和隐蔽性的特点，可以形成不同的语用预设策略。综上所述，巧置预设、误解预设、曲解预设、取消预设和更换预设是《生活大爆炸》中幽默产生的语用机制。因此，在情景喜剧创作中恰当地使用语用预设可以增强其幽默效果。同时，利用语用预设理论分析情景喜剧，可以更好地揭示其幽默效果产生的真正原因。

[1] 刘东燕．从合作原则和关联理论角度对比分析美国情景喜剧《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D]．北京: 首都师范大学， 2011．

[2] 王珍．从会话含义角度解读《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D]．济南: 山东大学，2013．

[3] 徐宙．从言语行为视角分析《生活大爆炸》中的言语幽默[D]． 长春: 吉林大学，2012．

[4] 何自然，冉永平．新编语用学概论[M]．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5] Yule，G．Pragmatics [M]．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6．

[6] 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 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7]．．1974，．． Pragmatics: A Reader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

[8] 何自然，陈新仁．当代语用学[M]．北京: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

[9] Mey, J．Pragmatics: An Introduction[M]．Oxford: Blackwell Publishers, 1993.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Theory and its Application in the Sitcom The Bigbang Theory

FENG Zhen-hai

(College of Foreign Languages, South-Central University for Nationalities, Wuhan HuBei 430074, China)

Sitcoms are favored by the people worldwide for its abundant verbal humor. In this paper,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is applied to analyze the verbal humor in The Bigbang Theory.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strategies such as setting presupposition, distorting presupposition, canceling presupposition, misunderstanding presupposition and changing presupposition, formed according to the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features--common ground, appropriateness, unidirectivity, subjectivity and concealment, can well interpret the pragmatic mechanism of verbal humor in The Bigbang Theory.

Pragmatic Presupposition; The Bigbang Theory; Verbal Humor

俸振海（1989-），女，硕士，研究方向：语用学及认知语言学.

H030

A

2095－414X(2014)04－009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