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外语教育政策及国家外语能力比较研究

2014-03-22 14:55朱云翠
关键词:外语政策国家

朱云翠

(1.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200083;2.吉林华桥外国语学院,吉林 长春130117)

外语教育政策是指为实现和服务一定历史时期的路线和任务而规定的有关外语教育的行为准则。其既存在于国家政府颁发的正式政策文件中,也存在于其提倡的文化理念、价值观等软性行为规范之中[1]。外语教育政策不仅关系到国家的政治、经济、科技发展,而且关系到国家的安全、文化传统的传承以及下一代整体素质的提高。国家外语能力是指一个国家运用外语应对各种外语事件和研究人类文明与文化的能力。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与实施情况直接影响到国家外语能力。本文对中美两国外语教育政策发展历程和国家外语能力进行了比较系统的研究,分析其特点,并得出有价值的启示,希望对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和研究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一、中美外语教育政策比较研究

(一)我国外语教育政策发展历程及其特点

我国外语教学一直没有专门的管理机构,仅由教育部下属的一个司或处主管。而且,国家也未对外语教育制定过长期的规划,因而使得我国外语教育自新中国建立以来经历了许多坎坷,基本可以分为以下五个阶段:

1.新中国成立—1956年:重俄语轻英语阶段

建国初期,我国建设和发展的总方针是向苏联学习,受国家政治环境的影响,我国外语教育政策也“一边倒”,俄语成为当时的第一外语。1954年教育部发出通知,规定:“从1954年秋季起初中不开设外国语。”外语人才培养出现青黄不接,这种负面影响持续了很多年。

2.1956—1966年:恢复英语教育阶段

1956年7月教育部下发通知,规定从1956年秋季起,英语师资条件较好的地区从高中一年级起应增设英语课。1963年7月发出了《关于开办外国语学校的通知》。1964年10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同意并转发了国务院外事办公室等部门《关于外语教育七年规划问题的报告》和《外语教育七年规划纲要》。《纲要》强调发展外语教育和培养外语人才的重要性,第一次把外语教育的发展纳入与国家长远需要相适应的轨道,并且确定英语为我国学校教育的第一外语。但是,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开始,七年规划未能很好地实施。

3.1966—1976年:外语教育被压制的阶段

受10年由于文化大革命的影响,学校基本都是“停课闹革命”,没有任何外语教育政策,外语教育处于空白阶段。

4.1976—1998年:外语教育恢复发展阶段

改革开放后,外语教育受到重视,尤其是英语教育发展较快。1978年8月的《加强外语教育的几点意见》,指出大力发展英语教育。1978年11月成立了全国高校外语专业教材编审委员会。1982年教育部在《关于加强中学外语教育的意见》中,再次确立了中学阶段发展以英语为主的外语教育方针,而且,从1983年开始高考英语以100%计入总分。之后开始实施了大学英语四、六级考试和英语专业四、八级考试,人事部也明确规定外语考试成为职称评定的必备条件。1992年高等学校外语专业教材编审委员会改为高等学校外语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扩大了其职能,对我国高校外语专业教学工作起到了重要的指导作用。至此,英语发展成为我国的第一外语,也掀起了全社会学英语的热潮,英语教育迎来大发展时代。

5.1998—现在:外语教育的改革发展阶段

自1998年以来,教育部陆续颁布《关于外语专业面向21世纪本科教育改革若干意见》、《高等学校英语专业英语教学大纲》、《关于积极推进小学开设英语课程的指导意见》、《英语课程标准》和《大学英语课程教学要求》,成为新时期各级各类外语教育改革的指导性文件,极大地促进了英语教学水平的提高。

除了教育部颁布的一些文件通知外,有时我国的外语教育政策是通过国家领导人的讲话来阐述的。1996年6月,李岚清副总理曾就我国的外语教学方法和外语人才培养等问题发表重要讲话。2009年7月,教育部高教司张尧学司长在全国大学英语教学改革研讨会上做了重要讲话,指出大学英语教学改革要满足社会经济建设的需求,努力“提高大学生英语综合应用能力尤其是听说能力”。在2010年《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中,有两处提到了外语,主要针对留学生的外语教学[2]。

通过以上分析,可以概括出我国外语教育政策发展进程有以下特点:一是我国外语教育政策受政治因素影响较大。二是对外语教育政策研究不足,政策制定和规划不够,没有长远性;缺乏全国统一的外语教育规划和管理机构,大中小学英语教学衔接性差。三是外语教育政策过分强调英语,忽视其他外语。特别是在基础教育阶段,学生根本没有选择其他语种的机会。四是我国外语教育政策过分强调全民学外语。在我国无论是各级各类的学校教育,还是职称晋升及公务员考试等,无一例外都包括外语。这在一定程度上不利于特殊人才的选拔和培养。

(二)美国外语教育政策发展历程及其特点

1.建国初期—“自褒”英语,“排斥贬低”其他语言

为了维持殖民时期形成的语言一致性,美国政府在建国之后出台了一系列语言政策,“自褒”英语,“排斥贬低”印第安等其他语言。《1880年法令》规定学校用英语教学,不得用印第安语,如有违反,停止政府的拨款。类似的法规还有1884年、1887年的法令等,通过学校教育打击和排斥印第安语和其他非英语语言,来加速移民美国化进程,实现“语言一致性”。

2.二战—20世纪末:外语发展的里程碑

二战期间,为了培养其所需的各种外语人才,美国政府委托大学开发出以培养军事人才为目的的外语计划,即著名的1942年“军队特别培训计划”。20世纪中期开始流行的教学法“听说法”就是源于当时的口语强化训练模式。

1957年10月前苏联成功发射了世界上第一颗人造卫星Sputnik,使得美国政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美国国会于1958年9月通过的《国防教育法》首次将现代外语教学提高到与自然科学和数学教学同等重要的位置,可以享受到政府的拨款支持[3],该法的颁布提升了美国外语教育的意识。

1965年11月颁布的《高等教育法》,第六条是专门关于外语教育与国际研究的问题,体现了联邦政府对外语教学和区域研究的特殊重视。1968年的《双语教育法案》规定联邦政府要向公立学校的双语教学项目提供经费支持。1984年实施的《经济安全教育法》要求联邦政府拨专款,发展外语教育。1990年10月的《美国土著语言法》规定采取措施来挽救土著语言。1991年的《国家安全教育法》是“授权资助外语教育和区域研究的新方案”,通过加强外语能力和对其他国家的了解,增加未来国家安全。1996年发布的《外语学习标准:为21世纪作准备》明确将“外国语”定为核心课程之一。

总之,美国国会和政府在这一时期制定和颁布的一系列法律法规,有效地促进了外语教育的繁荣和发展。

3.21世纪:立足于国家安全的外语政策

2001年9·11 事件使美国再次面临“Sputnik时刻”,深刻意识到外语人才短缺严重威胁着国家安全。美国政府一方面扩充现行法律法规的条款,增加外语教育项目的拨款。同时,出台了一系列外语教育改革的法规和政策,扩大外语教育资助项目,加大培养外语师资力量的力度,而且特别关注发展“关键语言”。

2002年1月的《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法案》,该法案取代了《双语教育法》,要求所有学生都通过以英语为考试语言的学科测试,母语为非英语的学生也不例外。2003年8月美国国会议员霍尔特(Rush D.Holt)提交了《国家安全语言法案》的提案,列举一系列事实来阐明美国正面临着“关键语言”外语人才短缺的严重事实[4]。2004年6月的“全国语言大会”,讨论如何在21世纪满足国家的安全需要,发展外语战略。之后,2005年1月发表了白皮书《国家外语能力行动倡议》。在这一系列的会议和提案的推动下,2006年1月正式发布了以国家安全为直接目标的外语政策——《国家安全语言计划》。这是美国1957年以来最重要的外语政策。该计划鼓励人们从小学就开始学习国家需要的包括汉语在内的8种“关键语言”,并于2007和2008年分别拨款1.14亿美元和2 660万美元进行资助。该计划的四个部分分别由美国国务院、教育部、国防部和国家情报主任办公室负责相应的具体项目。例如美国国防部负责的“关键语言”高级教学项目,被命名为“国家旗舰语言计划”。目前已启动9个旗舰语言项目,包括“汉语旗舰项目”[5]。美国的《国家安全语言计划》不仅是一个外语教育计划,而且是具有明确的政治、经济和军事目标的语言战略计划。

在2007年8月的《美国竞争法》法案中,规定每年拨款2.1亿美元发展包括关键外语科目在内的5个学科的学位教育。2011年颁布的《国防部语言技能、区域知识、文化能力的战略规划:2011—2016》,进一步强调语言技能、区域知识和文化能力的重要性,为未来五年的发展作出了宏伟的规划。

总之,21世纪美国联邦政府颁布的一系列外语教育政策法规都是立足于国家安全的目标。纵观美国各个时期的外语教育政策,有以下特点:

一是美国的外语教育政策具有以经济发展和国家安全的需要为出发点的特征,把外语教育提高到了国家安全的高度。二是美国外语教育政策制定主体和实施主体的多样性。美国国务院、国防部和教育部经常一起制定和实施一些外语教育政策、资助项目和计划。此外,美国有许多基金会、学术团体和研究机构也参与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和实施,提供资金或帮助等。三是美国外语教育中语种的多样性。美国一般大学的语种都有6—7种,有的多达几十种。四是美国有专门的组织——现代语言学会(MLA)定期开展外语资源调查,并向社会发布有关外语学习情况数据。而且建有美国语言资源数据库,称为美国语言地图[6]。该语言地图能够提供5 540多万讲非英语人士的背景信息。可以查到各州、市、镇甚至邮政区使用某种语言的人数;可以比较各地使用同一种语言的人数比例以及不同年龄段和年份语言分布情况等[7]。

二、中美国家外语能力比较研究

文秋芳(2011)认为国家外语能力是指一个国家运用外语应对各种外语事件的能力。衡量它的根本标准是一个国家能够使用的外语资源的种类与质量。张西平(2011)认为,国家外语能力除应用外语处理各类事件的能力外,还应包括一个国家运用外语研究人类多样文明类型与文化的能力[8]。

我国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和教育大国,外语教育尤其是英语,自改革开放以来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普及程度较高,但是国家目前开设的语种约有50—60种,而且经常使用的只有10余种,外语运用能力还很有限[9]。我国目前已经与世界上160多个国家和地区建立了交流与合作关系,随着我国外交活动和国际交往的增加,我国需要跟更多国家和更多操不同语言的人打交道。因此,无论是从国家的战略角度,还是从国家文化地位出发,我国需要更多的外语语种的教育,尤其是国家急需的“关键语言”的教育。

总的来看,我国外语语种数量小,高水平外语人才匮乏,国家对外语资源的规划和掌控不够,这些都表明我国国家外语能力存在明显不足,而且已经成为影响国家安全的潜在因素。

长期以来,美国的教育忽视了少数族裔学生的母语教育,他们被学校培养成英语单语者,致使传统语言流利性下降,这实际上等于损失了大量外语资源[10]。但是和我国相比,美国作为一个移民大国,其外语资源比较丰富。美国2010年的人口普查资料显示,在美国主要使用英语的美国公民占总人口的82.105%,使用非英语的人数占17.895%,其中西班牙语占10.710%,汉语占0.771%。语种数量有380多种。但从外语资源质量的广度来看,不少文章指出,既懂外语又具备区域专业知识和跨文化意识的人才仍然匮乏,美国军队、情报机构和跨国企业等对这类高端人才有很大的需求。

9·11事件也充分证明了美国情报部门外语能力严重不足,使美国清楚地认识到外语能力对于国家安全的重要性。然而,人才培养和技术发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虽然《国家安全语言计划》的实施,吸引了一些人学习国家需要的关键语言,包括阿拉伯语,然而,这方面语言人才的缺乏仍在持续。

简言之,按照国家外语能力构成要素——外语资源种类和外语资源质量来看,美国的外语资源种类比较丰富,而我国外语语种很有限。在外语资源的质量方面,我国和美国的高端外语人才都极其缺乏。从提升国家外语能力的机制方面看,我国对于外语资源的掌控和规划方面远不及美国。美国定期的外语资源调查和相应的语言地图,使政府能够掌控、了解操用各种外语的人员详细信息,包括使用人数、语言分布情况等。而且各州每年定期召开语言路线图峰会,共同研究能够满足当前和未来需要的语言发展战略计划。

三、对我国的启示和建议

外语资源是国家战略资源之一,关系到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交流和国防的安全。我们应该认真研究和反思现行外语教育政策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充分认识到国家外语能力的重要性,我国国家外语能力的明显不足已经成为影响国家安全的潜在因素。美国为弥补外语能力不足所做的各种努力值得我们思考和借鉴。

1.立法机构和政府部门要提高对于外语教育政策规划重要性的认识,扩大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主体和制定主体,尽快建立一个由外语专家为核心的外语规划研究和管理机构,负责外语教育政策的研究制定与协调,监督国家外语发展战略的制定和实施。

2.减少政治因素对外语教育政策的影响。外语教育政策应遵循外语习得规律和教育规律,我国外语教育政策的制定应该尽量减少政治因素的干扰,避免外语教育政策的大起大落和一刀切的现象。应该借鉴美国的经验,采用政策鼓励和项目资助等措施,激励学生学习外语。

3.采取有效措施加强对外语资源情况的了解和掌控。借鉴美国的经验和做法,对于我国的外语使用和需求状况作深入的调查和定期的普查。只有获得了可靠的数据,才能为政府部门提出切实的建议,并根据这些材料和数据,对外语教育进行科学的规划。

4.要把外语教育提高到国家安全的高度,重视多语种的教学。我国外语教学中语种偏少不利于国家的经济发展和政治文化安全。我们应该借鉴美国的经验,制定对自己具有战略意义的“关键语言”的外语教育政策和国家语言战略,为提高国家未来的竞争力储备外语人才。

5.在制定外语教育政策时不仅要根据我国自身的政治、经济和文化需要,制定相应的外语教育政策,还要增强全球化意识和参与世界竞争的意识。既要确定关键外语的数量和语种,也应充分考虑高精尖外语人才培养的有效途径。

[1]谢倩.外语教育政策的国际比较研究[D].上海:华东师范大学,2011:25.

[2]国家中长期人才发展规划纲要(2010—2020年)[EB/OL].2010,6.http://www.gov.cn/jrzg/2010-06/06/content_1621777.htm.

[3]National Defense Education Act(NDEA)of 1958[EB/OL].http://www.aect.org/About/History/ndea1.htm.

[4]Holt,R.D.Introduction of National Security Language Act[EB/OL].http://www.fas.org/irp/congress/2003_cr/hr3676.html,2003.

[5]National Security Language Initiative.5January,2005.http://actfl.org/.2006-01-02.

[6]DOD.Defense Language Transformation Roadmap[EB/OL].2005,(01)[2011-04-02].http:∥www.defense.gov/news/Mar2005/d20050330roadmap.pdf.

[7]文秋芳.国家外语能力的理论构建与应用尝试[J].中国外语,2011(3):4-10.

[8]张西平.简论中国国家外语能力的拓展[C].科学发展:社会管理与社会和谐——2011 学术前沿论丛(上),2011:190-200.

[9]李宇明.中国外语规划的若干思考[J].外国语,2010(1):2-8.

[10]Cummins,J.A proposal for action:Strategies for recognizing heritage language competence as a learning resource within the mainstream classroom [J].The Modern Language Journal,2005(89):585-5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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