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私营军事公司兴起的原因及影响

王 灏

(中央民族大学管理学院，北京 100081)

随着冷战的终结和全球化的深入发展，私营军事工业获得了迅猛的发展。尽管它的存在与国家法所抵触，但现实状况表明其在现代战争中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冷战后爆发的几场大规模战争都获得了来自私营军事公司的支持与合作。这些公司能够提供的服务涵盖了直接参与战场军事行动、战略策划、情报服务、风险评估、军事后勤保障、培训和其他技术服务等内容。而这些服务在过去完全由政府自己独立完成。［1］私营军事工业的兴起改变了国际政治和战争的很多规则。本文拟从私营军事发展的历史出发，探讨其兴起的原因及其影响。

一 从雇佣兵到私营军事公司

在人类历史上，雇佣兵是一种普遍存在的现象。雇佣外国士兵为本国作战和“战争”自身的历史一样悠久。有历史文献记载的最早的雇佣兵出现于苏美尔时期乌尔王朝的舒尔吉国王的军队中。卡叠什之战是最早有文字记载的有雇佣兵参与的少数战争之一。［2］

在伯罗奔尼撒战争期间，亚历山大大帝的军队中有很多轻装步兵均为雇佣兵。公元3世纪末古罗马帝国军队中的日耳曼人数量已经超过了罗马人。同样，拜占庭帝国最精锐的部队主要是由古挪威人组成。在整个中世纪，由于封建王公贵族之间的战争持续不断，封建王公贵族主要依靠雇佣兵来保障其安全并维护自己的统治。雇佣兵成为是当时整个社会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随着军事市场的扩大以及雇佣兵数量的激增，战争市场化的迹象日益明显。到了14世纪末期出现了一些专门训练、培养雇佣兵的私营承包公司。这些“承包公司”一方面作为一个整体提供雇佣服务，另一方面召集那些在战争结束后失业的雇佣兵，把他们投入到另外一场战争中去。只要有人付钱，这些“承包公司”就会为其提供军事服务，对他们自己的祖国以及公司的雇主毫无忠诚可言。

到17世纪时，欧洲军队已经主要由形形色色的雇佣兵公司组成。在三十年战争期间，几乎所有的战争都有雇佣兵参与。三十年战争后，《威斯特伐利亚和约》确定了“国家主权”原则。随着枪炮等战争技术的普及，大规模的民族国家军队日渐增加，雇佣兵数量急剧下降。到了18世纪末期，象征主权国家的大规模的国家军队开始主导战争，雇佣兵和雇佣兵公司已很难维持生计。然而私人军事组织被淘汰的过程是渐进的、不彻底的。在一些落后动荡的地区仍然活跃着一些雇佣兵，但是雇佣贸易已不再居于主导地位。

随着主权国家的不断发展，类似于私人军事组织这类的非国家军事行为体越来越对国家构成威胁。为了禁止雇佣军被各国滥用，1977年《日内瓦公约》规定:外国雇佣兵不应享有作为战斗员或成为战俘的权利。1980年第35届联合国大会通过决议:世界各国禁止征募、使用、资助和训练雇佣兵。［3］2003年联合国大会又通过一项法案，禁止外籍雇佣军这个职业。虽然国际社会纷纷对其表示谴责和打压雇佣军现象，但雇佣兵现象不但没有消失，反而以另外一种形象出现在国际市场上。由于受到国际社会和有关国家的严格管控，他们不再像过去那样以个人或小团体为单位进行活动，而是开始搞公司化经营。当下的私营军事公司都是正规注册的商业公司，是一个合法的实体，其公开运营，面向全球。它们的客户广泛，包括跨国公司、主权国家、国际组织等。事实上，一些最为活跃的私营军事公司，例如:装甲集团公司和维内尔公司都是大型的跨国公司。这种转型使得它们很容易变化各种形式来规避国际法的制约，同时一些私营军事公司还有官方背景，这也为它们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合法发展的舞台。

二 私营军事公司兴起的原因

冷战结束后，私营军事公司不断发展壮大，诸如军事专业资源集团公司、维纳尔公司等一大批私营军事公司的身影频繁出现在世界各地爆发的局部战争中。［4］私营军事公司空前活跃，这一现象的兴起有复杂的国际背景，也是军事领域和私营化不断发展的结果。

首先，冷战的结束催生了私营军事工业。冷战的结束使得由两个超级大国构建的稳定国际秩序土崩瓦解，不但使世界失去了控制冲突的制约力量，而且重新引发了以往未解决的问题。由于冷战时许多国家长期依赖大国的援助，随着苏联的解体以及来自西方世界的援助也在减少，导致越来越多的执政能力孱弱、军力衰败的“失败国家”出现。这些国家难以保障自身的稳定和安全，成为动乱、犯罪活动、种族及宗教骚乱滋生的土壤，也是恐怖分子和犯罪集团的天堂。“权利真空”所导致的国内和国际冲突愈演愈烈，形成了对于安全的巨大的市场需求。截止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冷战结束后内战数量达到了冷战期间平均值的5倍。［2］各种形式的全球威胁愈演愈烈为私营军事工业力量提供了巨大的买方市场。促进私营军事公司兴起的另一个重要因素是，由于冷战结束后的裁军和国家消亡，军事裁员导致大量老兵和过剩的武器装备涌入这一国际市场中，使得私营军事公司能够以低廉的价格获得这些资源。后冷战时代的供求变化带给了私营军事公司新的发展机遇。

其次，现代战争性质的转变为私营军事公司发挥更大作用创造了机会。在冷战后发动的几场战争表明，武器的技术水平越来越先进，技术含量也越来越高。随着武器技术含量的提高，对武器使用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仅仅依靠军队自身难以完全胜任，这就要求借助民间力量来帮助军队维护和使用这些高技术武器及其附属设备，从而使私营公司进入战场也成为现代战争的一种现实需要。例如，在伊拉克战争中，“全球鹰”、“捕食者”无人驾驶侦察机和B－2隐形轰炸机，都是由私营军事公司的工作人员操作和维护的。［5］另一个重要的因素，军事全球化及军事科技革命是私人军事公司赖以生存的土壤。军事全球化的发展，为武器及军事技术的跨国流动创造了平台。经济实力雄厚的组织可以购买到最先进的军事装备，也可以通过与私营军事公司签订合同购买先进的军事服务。

私营军事工业不过是全球迈向私有化和外包化的一个步骤而已。20世纪末发生在欧洲、拉丁美洲和美国的私有化改革的成功，使得市场主导这一观念赢得了普遍认可，并且成为各国政府和企业运作的通用模式。在20世纪90年代私有化浪潮下，世界各国纷纷进行国家职能的外部转化。在不影响国家军事实力、甚至作为国家军事实力补充的前提下，一些国家放松了对暴力的绝对垄断，允许私人军事公司的出现。私营军事公司提供的服务从私营安保逐渐发展到几乎所有的军事领域。外包这种商业策略为私营军事工业的扩张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此外，私营军事公司还充当了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进行隐性对外干涉的有力工具。在和平与发展成为时代主题的当代国际社会，轻易对他国动武不仅会受到国际社会的强烈谴责，而且受制于民主国家的内部决策机制。除非严重损害到自己的核心利益，各国政府不再愿意派遣本国军队参与国外冲突。然而，军方可以通过利用私营军事公司绕开国会、政府和媒体，从而进行隐性的对外干涉以达到自身目的。

三 私营军事公司的影响

著名理论家马克思·韦伯说，国家的一个最基本的特征就是“唯一享有合法使用国家力量以维持秩序的特权”。然而私营军事公司的介入，这个理论前提也随之动摇。

首先，如今这种私营化的军事力量正在市场上代价而沽，它可以随时和不同的行为体相结合，例如某些虚弱的国家或者跨国公司，只要能够负担得起雇佣的费用，都能够迅速获得和强大国家对抗的军事实力。金钱迅速转化为作战能力，将国际社会拖回到低成本战争的危险之后。［2］这样出现的最终结果意味着未来的经济实力将决定军事实力。某些不良公司可能将自身的军事能力与那些军火商、贩毒集团及恐怖组织相结合，建立起具备抗击国家体系能力的非国家行为体联盟，也可以通过市场向那些在国家体系中无法获得军事援助的流氓政府提供帮助。未来的战争将会是国家及非国家性质的军事组织共同构成的网络来完成的。

其次，军事能力的私营化将使评估对手实力或者预测战争态势变得十分困难。通过全球性的军事服务市场，对手的战斗力或战斗态势可以突然发生巨大的变化，任何的均势及威慑关系都是靠不住的。通过秘密雇佣军事力量，某股势力可以迅速获得以往从没有过的战斗力，然后在敌人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给对手以沉重打击。随着私营军事公司的介入，军备竞赛可能开始转变为快速的投标战争，而不是传统的、长时间的军事建设。军事市场的私营化将使国际上的形势变得更为复杂。

此外，私营军事公司的存在使一种新的结盟形势就此产生。传统上，提供军事援助一直是盟国之间建立和保持政治联系的一种做法。然而，私营军事公司的存在使市场能够轻松地将经济资源转化为军事能力。现在可以通过简单的金钱支援替代军事援助，使赞助方不必卷入盟国的军事行动中。同样，军事援助的赞助方将不一定是某国国家，非国家行为体，甚至某个富豪都可以成为重要的盟友。私营军事公司的权利过大，使得一部分跨国公司已经在某些弱国建立了自己的防御工事，由私营军事公司的部队来把守。这些大公司的利益不一定总与当地社会或政府的利益相一致。所以私营军事公司在这些跨国公司的控制下成为地区领袖，这可能演变成一种新的“殖民主义”。

四 结语

只要战争仍然存在，对于军事服务的需求就不会消失。私人军事公司在未来相当长的时期内不但不会消亡，而且还有随着世界局部战争与武装冲突增加而蔓延的趋势。原因很简单，安全市场上的缺口促成了私营军事公司的存在，导致私营军事工业发展的结构性因素依然存在。总而言之，在未来，私营军事产业固然有可能面对困境，然而更加有可能获得新的发展。正如一些组织认为，“私营军事工业的发展壮大是不可避免的”。

［1］Tim Spicer，An Unorthodox Soldier:Peace and War and the Sandline Affair［M］.Edinburgh:Mainstream，1999:15.

［2］P.W.辛格.企业武士［M］.刘波，张爱华，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32，72，253.

［3］杨建华，等.雇佣军—世界上最另类的部队［M］.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3:1.

［4］王宏伟.私人军事公司的兴起原因及发展前景［J］.国际论坛，2005(5):12 －16.

［5］周学海.企业·外包·战争－私营军事企业在战争中的作用［J］.国际论坛，2005(1):6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