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逝的世界,别样的叙事
——谈《新娘来到黄天镇》的叙事艺术

2014-04-09 06:58沈东平
红河学院学报 2014年1期
关键词:新世界波特克拉

沈东平

(黎明职业大学外语系,福建泉州 362000)

伤逝的世界,别样的叙事
——谈《新娘来到黄天镇》的叙事艺术

沈东平

(黎明职业大学外语系,福建泉州 362000)

《新娘来到黄天镇》两条线索并行不悖,而后相交于故事的高潮处。情节跌宕起伏,前有伏笔,后有高潮,还有高潮下的出人意料的结局。时间方面以暂停和并列时序为主要特征;人物心理变化刻画得相当详尽,以人物的思想和行动变化展现时代变化对小镇人们的精神和心理的影响;各式人物多而不乱,主次分明;多样化的视角使小说悬念迭起,在叙事策略上不输于宏幅巨篇。这些叙事策略共同服务于小说的主旨:环境变化对单纯的小镇人们的影响,新世界代替旧世界的必然性和对旧世界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的缅怀。

《新娘来到黄天镇》;叙事;策略

斯蒂芬•克莱恩是美国文坛著名的文学家,他在不满29年的短暂人生生涯中,创造了以《红色应用勋章》为代表的大量小说和诗歌,代表了19世纪末美国的现实主义思潮。他和同时代的诺里斯、杰克•伦敦一起,“受法国自然主义的影响,用悲观主义宿命论的观点看待事物,认为人受环境和遗传因素的支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1]《新娘来到黄天镇》是他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这部短篇小说以两条线索并行不悖,一条是警长波特携新娘回家乡黄天镇,一条是黄天镇善良却爱酒后闹事的斯克拉奇同时在酒吧外闹事。之后两条线索相交于故事的高潮处,读者预料此时将和往常一样,波特以枪制服斯克拉奇。然而小说却以出人意料的结局,体现出作者对环境改变下人的无奈和单纯美好旧世界逝去的缅怀。小说篇幅虽短,却张弛有度,伸缩自如,扣人心弦,以一件小事成功引导读者随叙述人的情绪和观念去感受19世纪社会变化下美国一个小镇随之而来的变化,情节跌宕起伏,前有伏笔,后有高潮,还有高潮下的出人意料的结局,人物心理变化刻画得相当详尽,以人物的思想的细微变化一起展现时代变化对小镇人们的精神和心理的影响。同时,从外貌、语言、心理、动作等多方面刻画不同人物的不同特征,各式人物多而不乱,主次分明。

一 时间

时间是叙事处理的一个不可忽视的方面。叙事时间和故事时间的差距,即时距,能体现出叙述者叙事时候的偏重,即叙述重点。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一致的叙事作品较为平淡,没有轻重缓急之分,也就会失去作品打动人心的情感体验。所以文学作品在时间处理方面的技巧一直是作家的关注点。

恰当省略部分故事时间,再延长其他部分的故事时间,使故事重点突出,线索清晰,没有旁支错节,是优秀小说的叙事策略之一。《新娘来到黄天镇》有场景聚焦,也出现了时间的停顿。“停顿指的是描写时故事时间暂时停滞,事件没有向前发展,故事中的情节相对静止不动的;故事重新启动时,当中的时间没有流逝,叙事时间与故事时间的比值为无限大,表明叙事描写集中于环境、背景或某一其他因素。”[2]故事时间即物理时间,是不会停息的,也就是“时间流逝”。而叙事时间则是经过叙述者之手处理过的故事时间,可以任叙述者揉捏。无法停止流逝的故事时间,在《新娘来到黄天镇》当中却有技巧地出现了两次停止,将叙述聚焦于某些场景或者故事背景,凸现这些信息的重要性。一次是对新婚夫妇外貌的描写,一次是对火车内部装饰的描写。叙述者之笔始于新婚夫妇在火车上。火车“像一阵旋风,威风凛凛地向前驶去。”,此后叙述聚焦于车上新婚夫妇的外貌描写,新郎的皮肤、衣着,新娘的年纪、衣服的质地、对新娘曾经上过厨房等的猜测,都使时间不再流动。接下来又聚焦于火车内部的陈设,“织有图案的海蓝色天鹅绒,耀眼的黄铜、白银和玻璃的装饰与器具,以及像油池表面一样乌亮的木制品。车厢的一头,立着一具作为单人卧室支柱的青铜像。在车厢天花板的合适的地方,绘着橄榄色和银白色的壁画。”这两次聚焦只涉及故事场景和人物背景,“细致生动表现新娘的特征和她所处的环境,同时也间接暗示新娘的地位与豪华列车尊贵间的格格不入,突显了小说质感。”,同时火车隐喻着新世界与旧世界的边界,火车上富裕的乘客和火车豪华的装饰代表着黄天镇以外的新世界。[3]

《新娘来到黄天镇》时间处理的另一个特点是并列时序的出现。小说分成四大部分,其中第一和第二部分时间是重合的,标记性语言是第一部分以“一位新婚夫妇在圣安东尼奥上了车”开始,以“他扶她下车”结束,即叙述列车上新郎新娘相关的事件,第二部分以“南方铁路上的加利福尼亚特快车再过21分钟就要到达黄天镇了”开始,以“正在这时,他们听到远处一声枪响,接着是三声粗野的号叫。立刻,待在幽暗的酒吧间里的人们如释重负,他们挪动了一下脚,相互望望。他们说:‘他来了。’”结束,可以知道,第二部分发生的时间和第一部分大部分是重合的。这一时间处理策略“沿着一条故事线索到某一点,然后拨转时钟,再从第二条平行的故事线索开始推进,以此继续”,策略就是“这种转换的基础,就是在一条主线的末尾和另一条主线的开头提到同一事物(包括人物、情节、行为)”[4]通过第一部分末尾的“车”和第二部分开首的“列车”这“同一事物”,将两条线索并列描述,最终再以两条线索的交集形成小说的高潮。

二 视点

叙事视角也叫叙事视点,聚焦视点等。可能是全知叙述者,其方位多变,有时无法确定,而且不受感性或理性的限制。视点也可以位于故事世界中,或更为确切地说,寓于某一人物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视点可能是固定的,可变的,或多种视点的。[5]也可以是零视角,只是客观叙述,没有特别从某个人物角度来叙述,也没有叙述者的评论等参与。

《新娘来到黄天镇》一个显著的叙事特色是多重叙事视角的自由转换,包括零聚焦视点、全知叙述者视角、多变的故事人物视角。作者擅于变换叙事角度达到谋篇布局的内在组织性和人物心理由细微而强烈的变动。

小说给读者一种感觉,刚开始措辞让人感觉叙述者只是客观地叙述,采用的应该是零聚焦视点,如“他俩显然很幸福”、“很明显,她是上过厨房的”、“显然那位丈夫变得非常不安起来”,这些“显然”、“明显”之类的词,体现了叙述者只能是从外部观察人物的神态做出推测,所以是零聚焦视点。但随着故事的发展,叙述者由隐蔽而公开了,出现了全知视角,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时间的并列处理。小说两条线索,一条是新郎新娘在火车上,几乎同时间发生的是黄天镇“倦绅士”酒吧里和紧接着酒吧外斯克拉奇醉酒后开枪等一系列行为。只有全知视角才能同时看到两个不同地方同时发生的事情。二是对人物心理的刻画。波特“开始感觉到一个阴影像一块铅版似的压在他身上”、“但是波特想到他对朋友们的义务,或者是尊重朋友们的意见的义务,或者想到在这些事情上虽不能控制人们的一种无形的约束,他深感内疚。”大篇幅对火车上波特心理的刻画,就完全是全知视角才能做到的了。全知视角还体现在评论方面,如当斯克拉奇知道波特结婚之后,他觉得一切都结束了,全知视角下的叙述者适时评论说,“他不是一个会向女士献殷勤的大学生,在这种外国风气的场合里,他只是一个早期平原上思想单纯的小子。”这一评论的意义何在?《新娘来到黄天镇》乍读会让人无法理解作者的本意,直到最后这句评论,读者才了解小说是缅怀过去的美好时光,同时体现新世界对旧世界的入侵已经成为必然。所以,全知视点下,叙事人“为了讲清导致所述事件发生的心理动机。因为作者也要通过人物向我们传达其价值观,所以理解人物行为、并对之正确评价,也就显得尤为重要了。通过公开记叙人物行为的动机,叙事人可以影响我们对人物的态度,防止我们的理解出现偏差。”[6]

同时,小说还不时出现各式人物的视角,如“特别是新郎的脸上,露出自鸣得意的微笑,在列车的黑人侍者眼中,显得十分滑稽可笑”就是以黑人侍者的视角来展示波特(也即代表黄天镇)的形象与新世界格格不入。对于斯克拉奇的形象,则是通过酒吧老板等人物的语言来体现,也即从这些人的视角来展现斯克拉奇可爱、单纯、善良而又爱玩的一个乡下年轻人的形象。以火车上各种人等的视角来看,这对夫妻是“滑稽可笑”的,受人“嘲笑”的,“不少旅客用嘲弄的眼光瞧着他们”,“那侍者远远地瞧着他们,时时高傲地咧嘴而笑逗乐。有机会,他就用刁钻的方法欺负他们”。而视线回到黄天镇,旁观者的视角对斯克拉奇的形象则宽容得多,就算他酒醉后经常随便开枪,但酒吧的人们还是说他不酒醉的时候是镇上最好的人。所以两个主要人物对应的不同旁观者的不同视角,进一步体现出新世界人们的冷漠与旧世界人们的宽容。

三 人物类型

叙事作品中的人物可以分为浑圆人物和扁形人物。前者“必须给人以新奇感,又具有说服力,必须具有人性的深度,具有多重性格侧面,并且随着小说或戏剧情节的发展而发展”。[7]而后者则是几乎没有性格的改变,用一两句话就可以概括其性格。相比之下,浑圆人物的深度使小说更具有深度。

《新娘来到黄天镇》当中两个主要人物波特和斯克拉奇都经历了心理和性格的改变,而叙述者也花大量笔墨工笔刻画两者的心理和行为的变化过程,是典型的浑圆人物。

波特是从在火车上的心理压力来解释他从外面世界带来的新娘是对旧世界的冲击,新娘代表着新世界的事物,也代表新郎对旧世界秩序的破坏。“在这对新人的心目中,这周围的事物,反映了他们早晨在圣安东尼奥的婚姻的光辉。这是他们的新生活环境。”新郎回到小镇之后,与斯克拉奇对峙的情景也发生了变化,“他的态度变得坚定强硬起来。但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普尔门式卧车的景象来……所有结婚的光彩和新的生活环境”。卧车代表着新世界的物质享受,新郎在卧车里和出了卧车之后的改变代表从一个淳朴的小镇上一心维护正义的时刻枪不离手的警长到放弃代表正义的枪支而选择代表新世界的新娘的转变。

斯克拉奇也是从和新郎在火车上同时间他一如往常醉酒后的闹事一幕开启。叙述者用了和第一个章节新郎火车上心理描述几乎一样多的篇幅来描述斯克拉奇的行为和人们的反应,这些都代表着旧世界他们的生活模式。“他喝醉了酒,可怕极了。他不喝醉,可就没事。头脑简单,连只苍蝇也不会去伤害,是我们镇上最好的人。”做为浑圆人物,他的变化发生在与波特见面之后。听说波特结婚,斯克拉奇“好象一个人看到了另一个世界。”。叙述者用了三次叙事重复,“现在一切都算了吧!”“那就一切算了吧。”“就此一切算了吧,”体现了叙述者站在斯克拉奇视点上,对“另一个世界”到来的无奈。

同时,在两个主体人物的刻画方面,都不约而同出现了一群旁观者来帮助说明两个人物的特点。旁观者的作用是为了更突出两个主体的特点,以说明一个处于旧世界的斯克拉奇代表着旧世界的淳朴的性格和波特在旧世界曾经作为正义的化身,而列车上的旁观者眼中的波特则保留着旧世界的朴素与在新世界的格格不入,但他却羡慕着新世界的奢华,也是社会转型时期人物必经的阶段。

另外,这两个主体人物作为成对的主体出现,有其不同的意义。“素材可具有相对立的不同主体……素材也可能具有第二主体,这一主体并不跟第一主体的打算相对立,而是完全独立于它,或者,他可能有意或无意的对第一主体实现其目标给予随即的帮助或反对。在这样的情况下,素材中就会出现不同的线索相交相合的状况。”[8]表面上,结婚之前的波特每天都带枪,随时准备对付酒后闹事的斯克拉奇,似乎是对立的关系,而结婚之后的波特第一次在醉酒闹事的斯克拉奇面前没有带枪,似乎他们的对立关系反而不那么紧张了。然而,从深层次来看,反而每次带枪的两个人才是代表在旧世界秩序的统一性,代表他们共同维护着旧世界的体序,而不是真正的对立体。婚后没有带枪的他,却代表着与旧秩序的决裂,与仍然保留旧世界品质特征的斯克拉奇才是真正的决裂,隐喻着新世界与旧世界的分歧。所以,两个主体从第一和第二个章节的平行的两条线索,到第三和第四章两条线索相交,是一对协调的主体到一对对立的主体的发展痕迹。

四 结语

“在过去的15年里,叙事(narrative)和生活故事(life story)的概念在社会科学领域逐渐获得认可,并开始在理论、科研和诸如心理学、精神疗法、教育学、社会学和历史学等应用学科中占据一席之地……这种历史演进可以被称为‘叙事革命’。”[9]同样的一个故事,在不同作者手上会产生不同的效果,就在于个人的叙事策略的选择。《新娘来到黄天镇》作者不圄于短篇小说篇幅限制,将各式繁复多姿的叙事策略调动使用,技巧娴熟,有大家风范,且能使小说线索清晰,文才斐然,多而不乱,共同服务于小说的主旨:环境变化对单纯的小镇人们的影响,新世界代替旧世界的必然性和对旧世界美好时光的一去不复返,给读者展示了一部张驰有度、布局精密的经典短篇小说。

[1]陶洁.美国文学选读[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7.

[2]高鸿.跨文化的中国叙事[M].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5:170.

[3]陈颖娟.《新娘来到黄天镇》叙事视角转换的透视.福建教育学院学报[J].2010:85-87.

[4]巴埃弗拉特.圣经的叙事艺术[M].李锋,译.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184-186.

[5]杰拉德•普林斯.叙述学词典[M].乔国强,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1:173.

[6]谭君强.叙事理论与审美文化[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2:199.

[7]米克•巴尔.叙述学:叙事理论导论[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243.

[8]艾米娅•利布里奇.叙事研究:阅读、分析和诠释[M].王红艳译. 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08:1.

[责任编辑姜仁达]

The Special Narration to Depict Death——Narrative Ways of the Bride Comes to Yellow Sky

SHEN Dong-ping
(Foreign Language Department of Liming University, Quanzhou 362000, China)

Bride Comes to Yellow Sky has two narrative lines parallel, which cross each other on the climax of the story. The spot has ups and downs, with foreshadowing inn the first place and then climax as well as a surprising end. As for time, pause and parallel time order is its main features. A detailed description of the characters’ mentality, the change of minds and actions of the characters, all show how the change of time has its influence on the characters’ mentality and emotion. Various kinds of characters are of main and minor parts in place. Different angles of view offer the story great suspense, thus no less than any great stories as far as narrative strategies are concerned, under which are the core of the story: how the change of surroundings affect the naïve people in a small town and missing the passing of good old days when it is unavoidable for the new world to replace the old one.

Bride Comes to Yellow Sky;narrative;strategy

I712

:A

:1008-9128(2014)01-0019-03

2013-07-22

沈东平(1973—),男,福建诏安人,讲师,研究方向:英美文学与英语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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