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去懂你》一场迟到的问候

文/ 吴雨辰

去年，中国女作家权聆凭借其导演处女作《忘了去懂你》（原名《陌生》）入围第63届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作为入围该单元唯一的中国影片更是好评如潮，权聆此次转型可谓大获成功。然而，这部成功开启其导演事业的作品，却实实在在跟挫折有关。《忘》片延续了“作家电影”的优秀传统，以内敛细腻的笔触刻画了一对生活在小镇上的夫妻，两人的生活虽然表面安稳平静，但因为长期缺乏沟通，彼此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影片伊始，权聆就用一连串的镜头来表现夫妻俩的猜忌，先是陶虹饰演的陈雪松翻看了丈夫的通讯记录，而当她抽身进屋，丈夫又抓紧时间翻起妻子手机。类似的这些镜头当真可以说是触目惊心，然而影片自始至终并没有太多的戏剧冲突，却以散落各处的碎末细节将观众浸润其中。郭晓冬所演的丈夫蔡伟航，某种意义上是当下中国社会的一类典型，人到中年事业上仍未见起色，经受身体和心理上双重压力的他，却用表面的自负抵抗内在的卑微感，在失落和迷茫中维持着仅存的抗争姿态。某一天他猛然间发现，在这个陌生的环境中就连愤怒仿佛都已失去意义。当婚姻被琐碎一层层剥离，初始的新鲜感消弭于时间，生活开始显露它的困顿模样。妻子虽免不了猜疑和试探，却还是维持着生活现状，这种百般无奈之下的将就过活很大程度上也映照出了国人真实心态。渐渐地，两人在现实和幻觉，“自我”与“他者”之间不断回旋，在终日的对峙中体验到一种莫名的晕眩。对于最后限入困境的两人，也许片名给出了一种解答，而开放性的结局最终将我们的视线拉回到现实。

着力于奇幻短篇创作的权聆此次却采用了白描写实的手法，对她而言，可谓是一次大胆的尝试，而这位深谙电影创作之道的女作家自然也有她的考量。在电影开拍之前，剧本已经过不下20次的修改，其充实度甚至吸引了演员们的讨论，郭晓冬经常是半夜打电话给导演权聆讨论人物。柏林电影节“青年论坛”单元的评委杰森·里德更是盛赞《陌生》的剧本“让人想起英格玛·伯格曼的电影”。

拒绝庸俗和陈词滥调，《忘》片直面当下现实，以沉稳冷静的电影语言以及出色的影像质感，提供了对于情感关系的独特洞见。当“七年之痒”成为一种老生常谈，关于相处，我们的处境大致类似。我们有多久没有跟爱人安静地只是聊聊，有多久赶着生活忘了跟父母好友谈谈心，甚至，我们有久没有好好与自己交谈？直到某天，忽然熟知的一切变得不再那么熟悉。就让我们与影像一同去弥合我们的疏离和冷漠，去填补上这场迟到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