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薄荷

2014-05-08 04:02韦如辉
金山 2014年8期
关键词:狗蛋三木院门

韦如辉

母亲将院前的一块空地种上薄荷,我们觉得十分扫兴,不解,甚至愤怒。

难得的一块自留地,有大堆的农家肥支撑着,种什么不长得喜人,偏偏要种薄荷?

庄东头三木家的院门前,种的香瓜。到了秋天,香瓜熟了,整个村庄都飘荡着香气。袒胸露乳的三木,腆着灰黑色的肚皮,在伙伴们跟前晃悠。大人们见到三木,都要召唤三木,三木三木你过来。三木笑嘻嘻地来到大人们跟前,凭由大人们在他肚皮上弹来弹去。咚咚咚,噢,八九成,快熟了。伙伴们和大人们皆笑倒一大片,连泡桐树上的叶子也跟着哗啦啦鼓着掌。

庄西头狗蛋家院门前,种着两棵杏树、三棵枣树,还有一株叫什么花来着,只要一开起来,粉嘟嘟的,一簇簇,一丛丛,一蓬蓬,比天上的云彩好看多了。

母亲再种薄荷时,我和弟弟都像背阳的花蕾一样噘着嘴。妈,今年别种薄荷了,种黄瓜吧。要不,种菜瓜也行。

母亲一边下力气刨地,一边冲我们的哀求翻白眼。小孩子家的,懂什么,少来管闲事。

我和弟弟都不服。什么是闲事?我们说的是正事哩。黄瓜皮薄肉脆,生调熟炒是道好菜。菜瓜个大水多,管饱管渴。薄荷管什么用?说我们是小孩子家的,看不到我们都背起书包上学了吗?哼!

母亲对我们的反对不屑一顾,她依旧孜孜不倦地种薄荷。

阳光好,雨水足,底肥厚,母亲种的薄荷满眼翠绿。

母亲浸润在翠绿的薄荷地里,眺望远方。远方,几朵白云在天上闲庭信步。

偶尔,摘几片薄荷叶子,在掌心里揉搓。待揉碎后,放在鼻孔前嗅嗅,一股清凉沁人心脾。

正是犯困的季节,瞌睡虫经常爬到课堂上捣乱。老师到母亲那儿告状,孩子犯困,上课不注意听讲,成绩直线下降。

母亲一脸讪笑,十分不好意思,仿佛犯困的不是她的儿子,倒是她自己。

母亲没有打骂我们。她下到薄荷地里,摘下些许叶子,分别用两个纸包包好,并放在我和弟弟的书包里。母亲告诉我们,再犯困,就取两片叶子,在掌心里揉搓,然后再放在脑袋两边的太阳穴上。

脑袋里好像向外冒着凉气,有时眼泪也跟着在眼眶里打转转。果然,不犯困。

夏天的时候,三木家跟邻居打了一架。邻居家的猪没拴住,跑到三木地里偷吃香瓜。一地的香瓜,被那头莽撞的大黑猪糟蹋得一片狼藉。

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话不投机,由吵到骂,再由骂到打。两家分别各有一老一少住进镇医院。

母亲怀揣一肚子心事,用镰刀一根根割薄荷。割来两小捆薄荷后,母亲嘱咐我和弟弟,一个从庄东头往庄西头,一个从庄西头往庄东头,挨门挨户地送薄荷。薄荷插在屋里的玻璃瓶里,防蚊虫。在蚊虫横行的日子里,有了母亲的薄荷,全庄的男女老少少了不少的痛苦。

秋天的时候,狗蛋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差一点要了狗蛋的命。

狗蛋妈见枣树上生虫子,打了农药。狗蛋放学回来,偷偷上树摘枣吃。吃了毒枣的狗蛋口吐白沬,不省人事。狗蛋一家人呼天抢地,狗蛋奶当场背过气。幸亏发现得早,抢救得及时,否则,吃后悔药没处买去。

母亲背靠在院门上,自言自语地说,还是种薄荷好,猪不吃,鸡不叨,狗不聞,贼不偷。

是的,在理。

薄荷长得喜人。

薄荷收割后,晒干,放在阴凉处。谁家要清热祛火,拿走两棵,在锅里一煮,大碗盛,大口喝,周身冒汗,舒坦。

那时,父亲在安徽芜湖修筑铁路,一年半载不回家一趟。

母亲领着我和弟弟过日子,虽然清苦,但很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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