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云当空朵朵飘

2014-05-14 09:54九鹭非香
桃之夭夭A 2014年5期
关键词:夫人将军

九鹭非香

楔子

我是一朵祥云,百年前飘过月老殿前的时候,喝醉了酒的老头子突然来了兴致,在我身上轻轻一点,将我点为仙。月老酒醒之后摸着胡子,自圆其说曰:“嗯,是朵有仙缘的祥云。从今往后,你便叫小祥子吧。”

当时,过于单纯的我并不觉得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便乖乖地点头应下了。

从此,我以一个女人的身体,顶了一个太监的名字,在月老殿里住了下来,成了这老头子的灵童。老头日日赏我三顿饭,给我一点零花钱买酒和零嘴吃,打发我每日替他看守月老殿里乱七八糟的红线。

日复一日,不知不觉我已经替月老打了数百年的工。我以为以后的日子也会任由我坐在月老殿前,数着飘过的朵朵白云,慢悠悠地度过。但是无数前人曾告诉过我,平淡的故事其实是在耽误时间,所以,我不负众望地波澜了。

那一天,一个噩梦一样的男人不知从头顶几十几重天上摔下来,一头扎在月老殿前的红云地毯里,弄出的声响就像我偶尔肠胃蠕动后放出来的……气体。

我打着瞌睡,半梦半醒地扫了他几眼。红衣少年艰辛地从红云地毯中伸出脑袋,眼神一和我对上,他登时便恼了:“臭丫头在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过来帮小爷一把!”

我被他骂得精神了些许,睁大眼认真盯了他一会儿:“你这不是出来了吗?”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一边拍着身上的华服站了起来,一边不屑地鄙视我:“一看你就是穷酸月老府上的侍女,没眼识。”

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扭了扭屁股,换了个更悠闲的姿势倚坐在阶梯上,掏了掏耳朵道:“眼屎没有,耳屎被吵出了一堆,你瞅。”说着将手指上的东西弹了出去。

少年极度嫌恶地侧身躲开,眼里的鄙视更是满满地溢了出来:“哼,穷酸主子果然养穷酸的丫头。”

我平时虽然也不大待见月老那个爱偷酒喝的老头,但好歹他也算是我的主子,供我吃供我喝的一起过了几百年,面子上也是一家的。一家人可以互相嫌弃,却容不得外人来说半点不好的。

我眯着眼上下打量了少年一会儿,道:“听闻卯日星君府上的人都学得满身烧包打扮一脸傲娇像,一府十二个神君一个比一个艳丽,令天界羡艳,本来我还不信,不过今日见仙友如此打扮,确实是让穷酸丫头我开了回眼界。”我盯着少年气青了的脸得意地笑,“敢问仙友排行第几啊?”

“臭丫头放肆!”他挥手化气为形,一道长鞭狠狠甩了过来。

我平日虽懒,不喜欢做其他事,但自从知道手上功夫落了下风便要受人欺负这个道理后,我就没落下修炼,混了几百年,仙法也算有点小成,他这记鞭子来得虽然又狠又快我也还是堪堪地接了下来。

只是他出手突然,我没有防备,用来抵挡的团扇竟被鞭子绞了个粉碎。

我霎时愣了。

天界的物价不高,但月老却抠门得离谱,素日里给的零用钱我买了几斤酒喝便剩不了多少,这团扇是我攒了好几十年的钱,求了织女许久她才答应便宜卖给我的,我还没把玩几天,这……这浑蛋竟给我绞碎了?

我分不清心中这澎湃的情绪到底是悲是怒还是痛,只觉得今日定要将这小子的底裤扒了狠狠抽他屁股一顿才能消得了气。我撸了袖子,将百年懒得扎一次的头发盘到头顶上:“你过来。”我一边盘头发一边道,“两个选择。”

他手里拿着鞭子,一脸不屑地看我,嘴边还带着欠收拾的笑。

拍了拍盘得紧紧的头发,我站在月老殿前的阶梯上,比出了手指:“一,赔钱;二,拿你的肉体来赎罪。”

少年一声冷笑:“你是什么东西?”

我将手指捏得咔咔响:“我是让你人生从此变得黑暗的乌云。颤抖吧,少年。”

他一挑眉,对于我的勇于反抗很是惊讶:“小侍女区区几百年的修为竟敢和爷叫板?哼,胆子不……”他话音未落,我小施法术,令他脚下的红云地毯变得如泥沼一般黏稠,让他的双脚深陷其中。少年有些怔愣,趁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亮出了白白的牙齿,然后猛地扑向他的怀抱。

少年很是惊骇,奈何脚被缚住,动弹不得。我攀住他的肩,笑了笑:“肉很香嘛。”而后就毫不犹豫一口咬了下去……

我法力确实低微,在这些神仙动辄几千年几万年的修为排行中,我或许连块渣也算不上,用法术打在人家身上和挠痒似的,我才懒得费那力气去斗呢。左右天规在那里,他是不能弄死我的,我便先让他见了血再说。

咬肌锁紧,我又加了把劲,少年大叫一声之后惊呼连连,一时也没想上用法术,拽着我的头发就往后扯,将我之前盘好的头发也抓乱了,我紧紧抱住他的腰死也不松手。

“你是狗妖吗!不对!你是王八吗!你个小王八蛋!松口!”

“赔闲!唔然,肉滋啊来!”(赔钱!不然,肉撕下来!)我含混不清地唤。其实,我觉得平日里我还算是个与人为善的小仙,若不是这家伙让我数十年的积蓄打了水漂,我是断不会如此强悍地与他理论的。

纠缠了一会儿,嘴里的口水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流,没一会儿就混着他的血,浸湿了他肩头的那片红衣裳。我觉得这样有些不大礼貌,于是便松了嘴,将嘴里的唾沫尽数咽了下去,道了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吐你口水的。这块湿了,我换个地方咬。”说完立马换了个地方咬住,继续狠狠道,“赔闲!唔然,肉滋啊来!”

少年愣了好一阵,贴在他身上的我明显感到他胸腔在大力地起伏,他气得颤抖:“你咬人居然还嫌脏!你还嫌我脏!”说着他将他的长鞭折了几折变成了短鞭,随后啪的一声,我觉得臀部一阵麻木,然后刺痛感慢慢渗进肉里,我嗷的一声叫,松开了他。

我愕然又惊怒:“你毁了我的东西不赔钱居然还敢抽我屁股!”

他同样愕然又惊怒:“你居然还敢横眉竖眼地和小爷说话?爷抽你不应该?不应该?不应该!”他说一句“不应该”便抽我一下,我直觉屁股上火辣辣的疼痛烧上了脑门,变成了一股股按压不住的邪火,几乎要烧破天灵盖。

“没人抽过我屁股!”我大叫,声音尖厉,脑袋狠狠对着他脑门一撞。这是一招同归于尽的招数,他双目眩晕,我也开始眩晕,没法再分心克制脚下的法术,红云地毯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少年此时也被我磕晕了头,我拽着他的头发狠狠摇了一会儿便失去平衡地摔在了地上,躺下没一会儿,很快他就找回了一点神志,又抓住了我的头发将我往地上按。

我们俩一边滚一边打,从殿外一直打到殿内,扯头发插鼻孔掐耳朵,半分法术没用上,仿佛陷入了用拳头解决问题的执念,打得那叫一个血肉模糊。

不知纠缠了多久,不知撞翻了多少书案,终是惊动了醉在月老殿后院里的月老。

“哎呀!嫦娥姐姐啊!”月老大叫,“红线啊!红线全乱了啊!”

第一章

我犹记得在那场惊了天的斗殴之前我曾与那噩梦一样的男人说过一句话,我说:我是让你人生从此变得黑暗的乌云。

事后想来,那句话,我说得实在是过于片面了。

当我们俩顶着两张青肿的脸跪在玉皇大帝面前,玉帝老头听闻我俩将月老殿中的红线全数打乱之后,他沉凝了许久,陈述了一通“和为贵”、“做错事自然得受罚”的话后,淡然地吐出一句:“你二人毁了天下有情人的未来,便罚你二人历七世情缘,也顺道化一化对彼此的怨气吧。”

“等等……”跪在我身边的少年冒死打断了玉帝的话,“您是说,让我和……她?这个悍……悍……汉子一样的女人历七世情缘?”他声调有些变,想来是吓得不轻。

我也吓得不轻,惊骇地翻着死鱼眼瞪着玉帝。见玉帝确认地点头,我浑身一软,只觉所有的希望都离我远去。这时我才知道,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不仅我成了那少年人生中黑暗的乌云,他也成了我的乌云,我们俩撞在了一起,摩擦起电,成就了一片巨型雷雨云。

“小祥子你既是月老下属,此七世情缘便不宜由月老过手。”玉帝沉吟了一会儿,“托塔李天王何在?”

一位五大三粗的汉子手中托着金塔,三步踏上殿前,一抱手,声色浑厚道:“在!”

玉帝摸了一把长长的胡子淡淡道:“嗯,这事便交由你来办吧。”

“是!”

他精神抖擞的回答让我心脏狂跳,我深呼吸,仰头望向李天王,天界富足而安乐的生活养出了他一身肥美的膘。仿似知道我在看他,他也扭过头来,深埋在大胡子里的嘴不知道咧开了多大的弧度,挤得整张脸的肉都堆了起来。大叔笑得如此唯美……

我忙捧住心脏,深深呼吸,向来健康的我此刻竟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玉帝满意地点点头:“嗯,小祥子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想说,月老殿里的红线左右也是月老那老头儿喝醉之后自己胡乱牵的,打乱了就让他再胡乱牵一通就好了,实在犯不上用如此狠毒的招数来整治我啊!

我一回头看向凌霄殿右侧的大臣里垂头站着的月老,他也正可怜巴巴地望着我,一副求我不要揭穿他的可怜模样。我扭过头来,不停地深呼吸,缓了好一会儿问:“我可以骂街吗?”

“不行。”

“我……无话可说。”

玉帝又满意地点头,眼神一转,落在我身边的少年身上:“初空,你可有话要说?”

初空……原来这个少年竟是卯日星君府上那十二个少年当中的老大,人间每年开始的头一个月便是他在打理。我现在才知道要和我一起历七世情缘的少年的身份。我仰头望向凌霄殿上浮华的天花,这是多么讽刺的世界。

少年在我身边沉默了许久,直到我都好奇地将目光落在他脸上,他才惨白着脸道:“这一次,打乱月老殿的红线,实在是我二人的过错。不过,我可以对卯日星君发誓,这个女人打乱的红线一定比我打乱的多,所以,可以每一世都让这女人更惨一点吗?”

我暴起,又想扒他底裤了。肩头一沉,是李天王走到了我身边,他将我按下去,淡定道:“我会公平地衡量各人功过。”

李天王身材虽然走形了,但是刚正不阿的脾气还是没有变的,我心酸而感激地点了点头,觉得这个世界还是有爱的。

事情判完了,众人各回各家。出了凌霄殿的大门,隔了老远我便听见李天王浑厚的大笑:“我最爱看小媳妇苦追相公的戏码了啊哈哈哈哈!”

我在天界簌簌的风声中,慢慢僵立成一个寂寞的背影。

月老送我到地府后拍着我的肩叹息了一会儿:“小祥……”我狠狠一瞪他,月老识相地将后面那个“子”字吞进了肚子里,他又叹了声气道,“你这一去月老殿又得有许久没人守了,老头我该如何是好啊。”

我撇了撇嘴:“你少喝点酒就当给我积德了吧。”

月老一脸落寞地捋了一把白胡子,我心中有些不忍,这老头平日虽然抠门了些,迷糊了些,不靠谱了些,但总的来说对我还是不错的,没有像别的仙君那般对自己的仙童严厉打骂。我心软地安慰他:“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七世情缘最多耽误不过一年多的时间,我很快就回来了。”

月老摇头叹息,驼着背萧瑟地回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完全消失在地府阴森的黑暗中,我才转过头打量高高竖起来的牌坊,“幽冥地府”四字显得格外阴森。取下腰间酒壶,我仰头饮了口烈酒,迈步踏入牌坊之下。

我想,没什么好怕的,就当出来见见世面吧。

鬼的数量一日比一日多了,奈何桥前规规矩矩地排了六支队伍,六个小鬼分别给排队的鬼魂们分发汤水,身躯巨大的孟婆坐在一边闲闲地打着瞌睡。

我随意选了一支队伍也规规矩矩地排了进去,一路慢慢挪,等孟婆汤都要发到我手里了我也没见到初空那个浑小子。正在琢磨他是不是已经投过胎了,忽然一道金光在阴暗的地府中一闪,耀眼得让众鬼眩晕。

我往后一打量,一身红衣的烧包德性,可不是那小子嘛。

此时他身边还站着一个粉衣少女,初空一改与我打架时的凶悍样,眸光柔柔地落在粉衣少女身上,死寂的冥府中,除了忘川河水哗哗流过的声响便再没什么响动,他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到了每只鬼的耳朵里——

“莺时,不用担心,我很快就回来。同是男儿,李天王断不会让我吃了亏去。”

“话虽如此,但初空哥哥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啊,听说月老殿那个小祥子脾气很是古怪,你……你与她在一起,要小心提防些……”

我望天,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古怪的事让这小白花如此形容我。

小鬼咳嗽了两声,提醒我接过汤碗。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打算乖乖仰头喝下孟婆汤,忽听初空那小王八蛋放出狂言道:“放心,那悍妇脾气虽怪,但智力与武力皆在我之下,凭她,还不能将我怎样。”

额头上的青筋一凸,我眯起眼,转头望向那个人模狗样的男人。

初空又道:“待我将那小祥子做太监一般使唤了七世回来……”

“太监”二字将我的神经刺得轻轻一跳,手中的孟婆汤跟着微微一颤,那方初空继续说道:“我再陪你一起去晨星殿数星星。”

“数你大爷!”我一声吼,在小鬼惊愕的目光中将手中的凉凉的孟婆汤劈头盖脸地向那家伙砸去。汤全洒在了空中,碗却正中初空的侧脸,他一声闷哼捂住了脸,莺时吓得大叫。我指着他那一双在之前那场“交锋”中被我揍得青紫的眼讥讽道:“睁着一对熊猫眼说瞎话你也不嫌蛋疼。”

初空缓了好一会儿才忍下疼痛,他抬起头来,双眼中蕴藏了骇人的暴怒。粉衣的莺时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唤着,望着他的脸直呼心疼,活像砸了她一般。

我一声冷笑,初空咬牙切齿地望向我,我瞧见他手中正以法力凝气,仿似要将我一巴掌抽死一般。我心中陡然生怯,毕竟,若要斗法的话,我确实还是不如比初空的。

适时,身边的小鬼猛地回过神来了:“你……你把孟婆汤砸了!你要造反哪!”

他尖厉的声音刺破了孟婆瞌睡中的鼻涕泡泡,孟婆庞大的身躯一个蠕动,眼瞅着便要醒了。那种常年受冥府浸润的阴暗气息一动,不过只是朵小祥云的我立即腿一软,胆一寒,劈手直指初空道:“是他!他要造反!那小浑蛋不想喝孟婆汤,所以之前威胁我,先让我来做实验,看看不喝汤会有怎样的惩罚!我都是被逼的!”

“嗯?”一个浑厚的带着一点因初醒而沙哑的女声在冥府之中回响,沉沉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谁不喝我熬的汤?”

众鬼霎时悚然直立。

孟婆庞大的身体站了起来,足足有两丈高!阴影一时笼罩了整个奈何桥。

她仿佛是看到了摔在初空面前的碗,孟婆一怒,大喝:“谁敢不喝汤!老娘成天熬汤熬得多辛苦,你这些小鬼们竟敢浪费老娘的心血!”说着,巨大的身躯咚咚踩过众鬼魂的身体直直冲初空奔去,速度奇快,与她的体积完全不符。

莺时吓得目瞪口呆,初空也是一脸愕然。众鬼魂同样吓得四处乱窜。

我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注意我,便一溜烟地跑过了奈何桥,直奔六道轮回而去。

投入轮回之前,我回头一望,只见奈何桥前一片尘土飞扬,跑的跑,叫的叫,孟婆将初空紧紧捉在手里不停地教训,唾沫星子喷了他一脸。而初空则是紧紧地盯着我,怨毒的眼光仿佛要将我千刀万剐。

我顿了顿,觉得自己做得有点不对,于是我在跳入轮回道之前,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然后狠狠往下。

被孟婆捏住的他面色变得更为难看起来,我拍了拍屁股,高高兴兴地投了轮回。

初空是肯定逃不过喝孟婆汤的下场了,这第一世,我比他先出生,我有前世的回忆,我比他更为强大。换句话说……

小浑蛋,你就等着死吧!

第二章

“小姐!我的小姐啊!”

丫头尖细而惊恐的声音由远及近,慢慢传到我耳朵里。阳光从眼皮的缝隙中透进来,我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觉得这日子舒坦得就像我还只是朵祥云的时候,每天以晒太阳为己任以睡大觉为目的,什么都不用忧虑的时候。没有抠门的月老,没有精打细算存钱买团扇的艰辛,没有红衣少年凶神恶煞的面孔……

红衣少年……

我睁开眼,摆出了一脸修罗相。光是想到那个人的身影便能让我心情烂得再也睡不着觉。

我翻身坐起,丫头肝胆俱裂的尖叫再次刺痛我的耳膜:“小姐!您莫动,翠碧来救您!不,翠碧叫人来救您!”

大树之下,我的贴身丫鬟吓得一脸青白,左右张望着寻找路人。我不甚在意道:“我自己能下来。”开口发出的稚嫩童声仍旧让我感到不习惯,我揉了揉嗓子捏出了点沙哑成熟的嗓音来,“你闪开,我要跳下来了。”

翠碧本就仓皇的白脸一下子青了:“小……小……姐,别……别……您不要吓我!您不要欺负翠碧胆小啊!”

我不理她,翻身抓住大树身上的木疙瘩熟练地往下爬。

眨眼间投胎到宰相府中已是第五个年头,五岁的相爷幼女,整日被人捧在手心里宠着,不用洗衣叠被扫地做饭,连爬个树都有丫鬟在下面冒死护着。

我十分纳闷,李天王喜欢的小媳妇追相公的戏码到底要怎么安排呢?

况且……我那“相公”估计还在冥府受罚吧?我在心底猖狂地一笑,忆起那日投胎前初空穿过唾沫星子望向我的怨恨眼神,我的心情霎时飞扬起来。

打击报复乃是人间极乐也!

离地近了,我纵身一跳,落在地上,在翠碧满头冷汗的唠叨中淡定地问她:“什么事?”

翠碧缓了好一会儿才道:“相爷让奴婢来寻您,说是要带小姐去大将军府。”

“哦。”我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将爬树弄脏了的手在翠碧的裙子上抹干净,翠碧咬了咬牙,忍住没说话。我又道,“你去告诉我爹,让他先去,大将军府我熟,自己能找得到。”

据说当今皇帝与我爹还有大将军是自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特别是我爹宋勤文与大将军陆凉的关系出奇好,两家府邸门对门,每日两家大人一起上早朝,一起办完公务回家,家眷也闲得没事互相串门,将军府我熟得跟我的闺房似的,实在犯不着让人领着我去。

我说完话翠碧却为难地皱了眉:“可是,相爷说今日一定要与小姐一起去啊……”

这些搞政治的老头就是麻烦。我撇了撇嘴,无奈道:“好吧好吧,我这就去。”

一路赶到前厅,我爹坐在上座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而后颇为无奈地长叹了一声:“罢了罢了,野就野一些吧。”

我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衣服比我在月老殿穿的规矩多了,他到底在挑剔些什么?

走去将军府时,宋爹开始为我讲述一段往事。他说,在我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候,大将军的夫人也怀了胎,两家狗血地约定,若是为同性则拜为兄弟或姐妹,若为异性,则指腹为婚。但不曾想,将军夫人某日不小心摔了一跤,将孩子摔掉了,后来就一直未曾有孕。

我打断我爹深情的陈诉道:“不对哦,前些天我见过将军夫人,她肚子已经很大了。”

说完这话,我突然有了一种深深的不祥的预感。

我爹深情地凝望着我,然后点了点头说:“没错,正是今日,将军夫人产下一子。云祥,你可以看见你未来夫婿的模样了哦。”

我仰起了头,逆着光看向我爹微笑的侧脸,双目含着泪水,定定地问他:“你见过羊驼吗?”

宋爹愕然。

我垂下头,捧住心口兀自呢喃:“你知道一万头羊驼从我心上呼啸而过的感觉吗?不……你不懂的。”我抹了把泪翻着死鱼眼望向我爹,“你带我去看他吧。”

跨进将军府的大门,身边的仆从向我与我爹行礼,众人迎接的声音盖过了我阴沉沉的言语:“那个来迟了的小子……”

将军喜得贵子的消息传得快,我与我爹刚在大厅里坐了没多久,京城的大小官员就陆陆续续地带着礼物来了。我爹忙着与同僚寒暄,我便悄悄地跑去了后院。将军府的人都认识我,便没有阻拦,我以纯真无邪的小孩身份一路跑到了将军夫人的内寝,走到门外便听见了将军夫人虚弱地说:“阿凉,儿子很像你。”

大将军粗粝的声音此时也化作了一池春水,温润得几乎让我听不出来:“不,儿子像你。”

我不让门外的侍卫通报,悄悄躲在内室门外探出个脑袋往里张望。将军夫人身边放着一个肉球,包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脸,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鼻子眼睛全皱成一团。我深深觉得将军和将军夫人都错了,这货明明就像个包子,了不起是个饺子,哪能分得清像谁不像谁。

仿佛是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大将军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随即眯眼笑了起来,他捏了捏小包子的脸道:“小子,艳福不浅啊,还没睁眼你媳妇就在门边等着你了,还不起来看看。”

我听了这话不好意思再躲着,便也大大方方地走了进去,唤道:“将军好,夫人好。”

将军点了点头:“小丫头着急地寻过来了,你爹他们也该久等了吧?夫人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

将军夫人虚弱地点了点头。将军路过我身边不客气地揉了揉我的脑袋:“丫头,去,看看我儿子,你相公。”说完便大步出了门。

我也不客气地跑到了床边,趴在床沿打量这一世初空的模样。

这皱巴巴的一团丑极了,我抬头望了望将军夫人,不敢贸然出手揍他,只有眨巴着眼乖乖问道:“夫人,我可以摸他吗?”

“当然。”

我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脸,多么奇异的柔软触感,怎能想象那凶神恶煞抽我屁股的红衣魔鬼居然和这样的小家伙拥有同一个灵魂。我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原来这就是新生,把前世的一切都推倒重来,干净得让人敬畏。

看见小家伙拽得紧紧的拳头,我好奇地戳了一下,哪想他竟张开手心,用柔软的小手将我的食指拽住,握得紧紧的,然后拉着我的食指往他嘴里放。

我惊呆了,心头仿佛被他柔软的小手摸啊摸,摸出了一片温热来。这小东西简直神奇极了。

“云祥,他喜欢你哦。”将军夫人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轻柔地对我说道,“你可喜欢他?”

我心头一颤,觉得如果在这种时候说出“我喜欢欺负他”这样的话可能会挨雷劈,于是我识相地点了点头:“嗯!”指尖一软,竟是他将我的手指头含进了嘴里,温软地吮吸着。我心头不由自主地一痒,趴在床榻边呆呆地看着他,像被蛊惑了一般说道,“好喜欢啊……”

这种温软的触感,比织女那把团扇扇出来的暖风还要让人沉迷。

“多好啊,从今以后,你们可以白头到老,举案齐眉。”将军夫人慢慢说着,“你虽比他大几岁,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你护着他,以后他便可以护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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