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握手:最美的青春蒙尘

2014-05-14 09:09多吉
知音(月末版) 2014年7期
关键词:导师基地

多吉

2013年,已经考上日本东京艺术大学研究生的冯筱川在导师的安排下回到国内,意外与赵凡重逢。昔日风流少年赵凡让她不敢相认!曾经纯净美好的少年情怀,在漫漫十年后将走向何方?以下是冯筱川的自述——

你用善良呵护了我羽翼的完整

2013年3月,在日本东京艺术大学读研究生的我,被导师川端石宏请去谈话,让我前往中国成都,拍摄一部关于大熊猫的纪录片。作为一个主修珍稀动物纪录片的学生,这样的安排本应求之不得。可我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我为何抗拒?因为那里有一个我不敢面对的人:赵凡。正是因为他,无数次午夜梦回的故土,成了禁锢我心灵和感情的禁地。

我于1987年出生在四川成都,父亲是成都车辆厂车间主任,母亲做外贸生意。和赵凡相识是在高二,学校组织去大熊猫基地参观。那时基地刚好有只出生不久的熊猫宝宝。女同学们都兴奋地手舞足蹈。这时有人在我身后拍拍:“同学,这些竹子可以给你喂它们!”我回头,看到一个男生,高高瘦瘦、大耳朵、大眼睛,长得就像漫画人物那么有趣,手里抱了一小捆竹子,汗水把他的校服都湿透了。

他就是赵凡。他说看见我喜欢熊猫宝宝,为我找了点竹子。

我和赵凡之间从此多了一份羞涩。他1986出生,大我一岁,念高三,父母都是我们学校的老师。2003年4月,认识赵凡大约半年后,我的父母离了婚。母亲跟一个日本商人走了。父亲备受打击,开始酗酒、赌博,直至单位将他开除。后来,父亲将家里输得精光,对我也不闻不问。这一年,我16岁。

赵凡知道我的处境后非常担心,每天默默跟在我身后。有次回家路上我一脚踩进刚下过雨的积水里,鞋全弄湿了。他立刻把他的鞋袜脱下来给我换上,他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让我温暖和快乐。

父亲看到我脚上的鞋,嘲讽地说:“简直跟你妈一个德行,不知道检点!”习惯了他的恶言冷语,我懒得分辩。后来,赵凡对我越来越好。有天,他红着脸说他喜欢我,希望能做她女朋友。这一刻,我流浪的心找到了归属。那时的我们,纯净得像水一样。虽然是热烈的初恋,但我们连接吻都没有过。我们约定将爱情的种子收藏,静候将来考上大学后发芽开花。

我并没想到,这段感情却埋下了祸根。2003年6月初的一天,我刚放学回家,父亲就神情焦虑地说:“川川,出大事了,你一定要帮我!”说着,他双膝一软跪了下来。我吓呆了,从他急促慌乱的叙述里我终于明白:一个月前,他在赌场借了6万元高利贷,赌场老板让他三天内务必将债务偿清,否则要他好看。

我茫然地问父亲要我怎么帮他,父亲说:“很简单。不是有个挺喜欢你的小子吗?你去把他骗上床,我就关键时候冲进来抓他个措手不及。他父母都是学校老师,要脸面得很,不怕他们不给咱们钱!”父亲的话让我既震惊又恶心,我盯了他半分钟,转身进了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当晚,父亲躲了出去,四五个满是文身的男人冲进我家,将一大桶红油漆“哗”地全部泼到了大门上。为首的文身男指着瑟瑟发抖的我说:“告诉你爸,三天之内还不了钱,就放他的血,还有你的……”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轰响——我年迈的奶奶不知何时被吵醒,受到惊吓的她心脏病发作,晕倒在地。这群人见状逃走了,我赶紧拨打120将奶奶送到医院。经抢救,奶奶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告诉我,患者必须安装人工心脏起搏器,费用大约需要5万元。那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夜。垂危的奶奶、被追杀的父亲、离婚后就再也联系不上的母亲……我并没有谁可以求助。天亮时,我艰难而痛苦地做了决定。

父亲一番谋划后,我去了学校,约出赵凡,以有重要事情为由,将他骗进一家小旅馆……当穿着连衣裙的我突然倒进赵凡怀里,赵凡涨红了脸,慌乱地向外推我,而我机械又迅速地拉开了连衣裙的拉链……就在这时,门被一脚踹开,父亲手持相机冲了进来,先是一阵狂拍,后揍他,鲜血从他的耳朵里不断淌出……

赵凡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直到他父母接到电话赶来,和“暴怒”的父亲到楼下谈判。他终于有机会问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他眼里的困惑、痛楚、无辜……我哭着坦白了实情。让我意外的是,赵凡选择了沉默。

我没敢告诉父亲我当了“叛徒”,看来赵凡也没将真相告诉父母。接下来几天,两家陷入拉锯战。父亲向赵家索要10万元强奸赔偿费,赵凡父母认为这是孩子们两厢情愿谈不上犯罪;父亲威胁说不给钱就去派出所告他儿子强奸……他父母哪里会想到,赵凡根本没对我做什么,我仍然是完好的处女身,只要到医院做个检查,一切就会真相大白。

那些天,几乎每晚我都做噩梦,醒来时我总是大汗淋漓。第五天,顾忌脸面不想事情在所在的学校闹大的赵凡父母终于低头。但他们提出只能先付6万,另4万要等他们把家里唯一的住房卖了后再付。看到父亲得意不已,我用前所未有的决绝告诉他:“你要是非逼得人家卖房,我就去向警察自首。”最终,父亲让步,用那6万勉强还了赌债,又向亲戚凑了点钱给奶奶交了手术费,我们家算是渡过了一道大坎。

我再也不敢去学校,我害怕看到赵凡那清澈得如同山泉的眼睛……2003年9月,母亲突然从日本打来电话,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生活。我迫不及待地答应了,想快点离开。

就这样,2004年初,我在办理完相关手续后飞抵日本,从此与赵凡天各一方。

漫漫10年啊互换的人生

在日本,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学业上,很快攻克语言关,于2006年考取了东京艺术大学,我选择的专业是珍稀动物纪录拍摄,因为在国内的那段灰暗经历,让我对人、对人性,有了难以言说的恐惧。大学期间,很多异性向我示好,但最终总是不了了之。只有我自己知道真正的原因——我无法忘记赵凡!悲伤时我会想到他,他承担了那么多不该承担的,会不会比我更悲伤?快乐时我会想到他,他此刻在干什么?还能有快乐吗?只要我不工作的时候,关于他的所有过往,就会像电影一样自动重播……他是多么美好的男孩,我却无耻地伤害了他。像我这样阴险恶毒的女孩,凭什么还能得到幸福?!

一次,我和中学同学通电话,她无意提到赵凡,可我赶紧把话题岔开了。我连知道他消息的勇气都没有。我唯一能做的是攒下母亲给我的所有零花钱,并在学习之余打工。2011年底,我存够了10万块人民币,把这些钱按赵凡的家庭住址寄给了他。但因为害怕他联系我,我连自己的真实姓名地址都没敢留下。

没想到现在,导师却非要我去成都不可。我拒绝后他说:“筱川,你有难言之隐吗?”在他的追问下,我吐露了实情。导师严肃地说:“如果是这样,你就更得去。你们中国有句名言,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然,不管你飞得多高多远,但你不快乐,那有什么意义?”

导师的话让我醍醐灌顶。2013年4月初,我登上了飞往国内的航班。我计划先去大熊猫基地完成拍摄任务,并打听赵凡的消息。

4月5日,我一踏进雅安熊猫基地的生活区,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他侧对着我,高高瘦瘦、大耳朵、大眼睛。这不是赵凡吗?我心里一震,条件反射般地喊出了他的名字。见他没听到,又连着再喊了两声。奇怪的是,他始终没有回头。陪同我的管理员妹妹笑着说:“你认识他?他是聋子,怎么会听到?”她的声音不大,我听来却如同惊雷。

半个小时后,我和赵凡面对面坐在了基地的餐馆里。这时我才知道,十年前那场风波让赵凡大受影响,他高考落榜,听力逐渐下降,到医院检查才发现,他的左听通路传导受阻,左耳听力已完全丧失,右耳只能听到88分贝以上的声音。88分贝是什么概念呢?就是相当于电动锯锯木头的声音。为此他一直找不到工作。父母对他更加心灰意冷,他也不愿意再拖累家里,干脆跑到雅安熊猫基地,想做一名长期义工。可到了基地才知道,这里的义工并不是想做就做,而是要付费的。少的如雅安基地,每天100元;市区的基地,则至少每天要500元。无奈之下,赵凡只好租了间10平米的车库住下,靠摆地摊度日。街道主任2008年为他申请了残疾人困难补助,每月可以领450元。2011年底,赵凡父母将我寄去的汇款单交给了儿子,他便拿着这10万元再次来到了雅安基地……

我设想过很多次他的生活,但从没想到,他的遭遇会如此凄凉。而那个走投无路的人,本来应该是我。而他,可以考一所不错的大学,应聘一份像样的工作,然后过宁静而快乐的生活……我站起来走到他身边,弯下腰,伏在他耳边用全身的力气说:“对不起!”我的声音大到让餐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那一刻,我感到这三个字如此无力。他听着,云淡风轻地笑:“都过去了,你看我现在,不是挺好吗?!”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我对自己说,冯筱川,你欠他太多了,多到即使拿一生去补偿都不够。

让失聪的耳听见爱情的声音

随后几天,我顾不上工作,先跑到赵凡的住处,来了个大清扫;又替他买了内衣、剃须刀、助听器……我恨不得穷尽一切去弥补他。可除了那个助听器,赵凡把所有东西都退了货。他对我说:“无功不受禄,你这样让我很不好意思。好像我是个废物。”我急不可耐地说:“你难道不需要我吗?”赵凡听懂了我的意思,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别闹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不要孩子气。”

可我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开始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还自作主张地告诉所有人我是赵凡的女朋友。在别人惊讶的目光里,我却很坦然——我知道他配不上我,但正因为这样,才能弥补我对他的亏欠啊。

可很快,我就发现我错了。当我开始拍摄工作时,我发现,我需要赵凡的时候,远比赵凡需要我的时候多。他已经照顾熊猫两年,对它们的活动特性了如指掌。在他的指点下,我总能捕捉到很多意想不到的精彩画面。拍摄中,透过镜头看着赵凡那执著的身影、那专注的神情,我心里荡漾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悸动。也许除了感恩,他身上本来就有很多地方吸引我……

根据导师的要求,这部纪录片还需要去卧龙自然保护区追踪野生大熊猫的动态。考虑到有危险,赵凡主动提出陪我前往。进卧龙后的第三天,在丛林深处,我们就遭遇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当时我们从一处陡坡滑下,下面是个覆盖着矮灌木的凹形地带。结果下来一看我就傻眼了,面前全是成百上千的蛇,它们有的挂在灌木上,有的堆叠在一起,但奇怪的是,所有的蛇都一动不动,像被念了咒。我一时不知所措,这时赵凡低声告诉我,这些蛇在交配。交配时的蛇,只要不惊动它,遭遇攻击的可能就不大。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从这些蛇中间穿过去,但行动一定要特别小心。

我悬着的心放松了些。可让我有点意外的是,赵凡居然让我打头阵先走,理由是女孩子细心些。我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我们最终平安地穿过了蛇阵,走到了安全地带,这时赵凡才告诉我,蛇卷后来人。万一我惊动了这些蛇,遭殃的将不是我,而是他。

我顿时羞愧不已。为自己的自私,为他的无私。十年了,艰难的遭遇并没有磨蚀他,反而让他越来越富有力量,像一道通透的光,值得我一生追随……

我由衷地、真诚地对赵凡说:“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我一定会努力追上你。”他窘得又红了脸,目光里却多了一份自信与骄傲……

从这天起,我们每天都牵手而行。对他来说,是为了能够在险恶的环境里更好地照应、保护我;对我来说,这能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和依靠。而在接下来的三个月的相处中,这种感受越来越强烈。他会熟练地包扎我被野猪夹夹伤的腿,会在凛冽的山风里把外套脱下来给我,会随便摘一大捧野果做成美味的沙拉……如果说,以前我想和他在一起只是出于感恩,出于想照顾他;那么现在,我必须承认我是如此地眷恋他、需要他、离不开他。

2013年7月底,在赵凡的协助下,我终于圆满完成了这次纪实拍摄,片子得到导师乃至日本文艺圈的一致好评。毕业那天,赵凡在个性签名上写道:我们一起寻觅爱情最原始的气息,谢谢你让我细密地体会到了爱情是天然的,不需理由,不畏时间。这一刻,我知道他从内心接纳了我的感情。毕业后,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回国,回到赵凡身边。他的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情后,虽然对当年的事情还有所顾虑,但是他们觉得当年并不是我的错,因此对我们的感情给予了祝福。我的父亲生活一直不如意,我虽然对他有怨恨,但赵凡说服我放下怨恨,平和了自己的心态,尝试着慢慢接纳他。2013年,赵凡支持我开了一家影视制作工作室,他也加入了我的事业,我们过着向往已久的幸福生活。

2014年5月1日,我和赵凡在成都新华国际酒店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导师从日本飞来做我们婚礼的见证人,用他的话说:“在重逢之前,筱川的心灵是残缺的,赵凡的身体是残缺的;而现在,当你们的身心合二为一,一切都那么完美无缺、无与伦比。”

编辑/李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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