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私生子成亲子榜样，真相揭开血案就来了

雪痕

2013年9月4日，黑龙江省绥化市发生一起血案，一名叫赵静海的男子掐死妻子后，割腕自杀未遂，被送往医院抢救。

赵静海是当地一家货运公司老总，事业有成、家庭幸福。2010年，受病危情人的临终托付，他不得已以收养亲戚孩子的名义，将14岁的私生子赵智生接进了家门，与儿子赵虎一起成长。赵智生懂事聪明、成绩优秀，赵虎娇生惯养、不喜学习，赵静海就有意将赵智生树成赵虎的榜样，希望赵虎在赵智生的带动下也能成才。赵静海不曾想到，此消彼长、抬一个打击一个的教育方式，让本就关系复杂的家庭滑向了深渊……

父亲的愧疚与希望：将优秀的私生子领进家

2010年3月6日早晨，黑龙江省肇东市一货运公司老总赵静海在去公司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

“静海，我是小平……”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但仍像一声晴天霹雳，把赵静海震蒙了……

赵静海出生于1960年，经营货运公司十五年，身家过千万。妻子孙小琴比他小一岁，为人精明，在公司做财务，1995年，两人的儿子赵虎出生。在赵虎半岁时，事业刚起步的赵静海认识了一家宾馆的女服务员付平。时年23岁的付平毕业于绥化职业技术学院，父母是肇东市一家木材厂退休工人。与孙小琴强硬的个性不同，付平年轻漂亮、性格温柔，很讨赵静海喜欢。付平也欣赏赵静海的成熟、上进，两人很快成为情人，一年后付平还为赵静海生了个儿子赵智生。

有了赵智生后，赵静海感情的天平更加向付平倾斜，1996年年底向孙小琴提出离婚。孙小琴这才知道丈夫的婚外情，一气之下喝药自杀，因抢救及时才保住生命。在父母的强势干预下，孝顺的赵静海放弃了离婚的想法，由孙小琴出面给了付平10万元，让她带着孩子离开。此后多年，赵静海虽然牵挂付平母子，但事已至此，他也狠心地没有找过付平和孩子……没想到，十几年后，付平竟找到他了。

付平虚弱地告诉赵静海：她因为肝癌晚期住院，想在临死前见他一面。赵静海内心酸痛不已，当天就驱车赶到牡丹江市人民医院看望付平。多年不见，病床上的付平形容枯槁，全非记忆中的甜美模样，仿佛一盏燃尽光亮即将熄灭的孤灯。“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苦了！”赵静海顿时泣不成声。付平长长地叹息后，淡淡地说道：“我不怨任何人。叫你来，主要是想商量儿子智生的事情……”

当年，付平离开赵静海后，就带着幼小的儿子离开肇东这个伤心地，到牡丹江一个朋友开的公司里当会计。其间，她结过一次婚，后因感情不和离了婚。2006年，朋友的公司倒闭，她摆地摊、卖早点，独自打工养家，与儿子赵智生相依为命。2009年，付平被查出肝癌晚期。在痛苦中挣扎了一年后，眼看时日不多，由于父母在几年前相继过世，唯一的姐姐8年前下岗，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找到赵静海。

案发后，赵静海曾这样形容他当时的心情：“虽然我心里很清楚，抚养智生，对我的家庭很可能是一场地震，但我负了付平，她身体又不行，智生又是我的孩子，年纪又小，放在别处寄养，也不放心。”

当天，赵静海留在医院照顾付平。第二天，他留下2万元钱，就赶回肇东，向妻子孙小琴摊牌。如他所料，孙小琴坚决不同意。他无奈地说道：“我知道让你受委屈了，但我没法不管……你实在不能接受，咱俩就离婚。我自己收养孩子。”

为了赵智生的事情，赵静海与妻子各不相让，僵持了半个月。在赵静海强硬的坚持下，孙小琴选择了妥协，却与丈夫约法三章：一、赵智生只能以亲戚家孩子的身份进家门，不能让赵虎及外人知道他的身份;二、只能把智生养到大学毕业;三、将来的家产，不能分给赵智生一分钱。

赵静海将妻子的要求统统答应下来。之后，他把孙小琴的意思转告了付平。善良的付平深深感激孙小琴的宽容。她告诉赵静海：她也倾向于不相认，儿子就不会背负尴尬身世的阴影，更不会让他面临背后相认人前避嫌的局面，更有利于他的成长。

周末的晚上，付平安排赵静海与赵智生在医院见面。赵静海看着自己十多年未见的儿子，心潮澎湃。14岁的赵智生身材瘦削，长相英俊，眼睛像付平，鼻梁和嘴角却很像赵静海。付平无比悲凉又温柔地把儿子的手交到赵静海的手心里，流泪说道：“这是赵叔叔，是妈妈姑妈的儿子，从小与妈妈一起长大，更是这个世界上妈妈最信任的人，他一定会像妈妈一样一直爱你、照顾你……以后妈妈不在身边时，就由他照顾你，你一定要听他的话……”赵智生把头埋进妈妈的怀里，泣不成声。赵静海亲切抚摸他的头不语。

根据收养程序，赵静海带上妻子一起，向牡丹江市民政部门提交收养申请书。民政部门亲自上医院调查取证，鉴于付平的特殊情况，特事特办，帮他们办妥了收养手续。此后，每个周末，赵静海就到牡丹江照顾付平，与赵智生培养感情。赵静海发现，智生性格温和、谦让，会耐心地给付平喂饭、洗脚，陪她聊天。让一直为儿子赵虎成绩担忧的赵静海惊喜的是，智生比同龄孩子早上学一年，却成绩优秀，和赵虎同上初三。

2010年8月，付平因病逝世，处理完后事之后，赵静海带着赵智生来到肇东。

孙小琴面无表情地看着赵智生走进家门，比赵智生大一岁的赵虎却非常高兴。因为听父母讲过赵智生“父母双亡”的悲惨身世，赵虎主动帮他收拾房子，还把自己的一个台灯送给他作礼物。

赵静海在受审时曾情不自禁地回忆起两个儿子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他说：赵虎因为娇生惯养，非常任性，让我时常头痛、失望。看到两个孩子亲密无间的样子，我心底就冒出一个希望：让懂事的赵智生带给赵虎更多正面指引，让赵虎也能优秀、成才。

手心手背都是肉：望子成才把私生子树成榜样

赵智生进赵家时，正值暑假。为了抚慰赵智生的丧母之心，赵静海特意抽空带两个孩子到青岛、烟台旅游，两个孩子一个活泼好动，一个安静体贴，相处融洽，赵静海悬着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2010年9月，赵静海托关系将两个儿子一起送到肇东市最好的高中读高一，还将两个儿子放在同一个班坐同桌。

10月中旬，高一年级进行了一次摸底考试。结果，全年级1200多人，赵虎排1000名后，而赵智生排在前50名。当天，班主任还给赵静海打电话说，按每年惯例，能进前五十名的学生都是学校重点培训的对象，几年后极有可能考上名牌大学，希望他多多培养智生。

两个儿子在学习上反差如此大，让赵静海又喜又忧。孙小琴听说这事后，顿时拉下了脸。赵静海却宽慰妻子：智生与小虎整天形影不离，可以让他在学习上帮助赵虎，带着他一起进步。他还说：“我知道你有委屈，可如果小虎能成器，你受的委屈也值了。”孙小琴眼眶发红，良久无言。

当晚，赵静海针对这次考试的成绩，把两个孩子都叫到跟前，当着赵虎，他把班主任对赵智生的希望说了出来，希望他再接再厉;同时，他毫不客气地批评赵虎成绩太差，希望他向智生好好学习，知耻而后勇。赵静海严厉的语气令赵虎不舒服，他嘟哝了一句：“我也就是没考好而已！”赵静海瞪了他一眼，转而和悦地叮嘱赵智生：“叔叔工作忙，你们是好兄弟，学习上你一定要多教教小虎。”赵智生懂事地点头。

过了两天是周末，赵虎一大早就约赵智生去溜旱冰。赵智生说下周要考试，拉着赵虎回房把作业做完，然后一起复习。晚上，孙小琴主动对丈夫提起这事，赵静海也情不自禁感叹：手心手背都是肉，能一起成才就最好了！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此后，赵静海在对赵虎的教育中，开始有意识地把智生树成赵虎的榜样。在案发后，赵静海尤其反思了自己的这种教育观念：他一直以为，有活生生的榜样在身边，赵虎就应该自觉知道成长的方向，更应该理解父母的苦心，他却没意识到，孩子只是孩子，永远需要父母的鼓励和肯定。

赵虎嘴上不说，背地里却向母亲发牢骚：“为什么在我爸眼里，智生处处都是优点，而看我一身的毛病？”孙小琴听着气不打一处来，嘱咐儿子：“你搞不好学习，妈妈脸上也不好看。你争口气，用点心，别输给了那个智生。”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赵虎懒散的习惯已经形成，他根本学不进去，心总是漂浮着，尽管有智生从中帮扶，但学习仍很难有提高。有一次，赵虎逃课去听一个二流明星在当地的演唱会，被班主任告到赵静海那里后，赵静海很生气，给赵虎下死命令：“你给我听好了，下次月考，你若不能前进十名，这学期别想我再给你买任何东西。”为了显示奖惩分明，他表示，如果智生能保持成绩，他可以提要求买想要的东西。赵虎气得直拿眼瞪赵智生。

一个月后，月考成绩出来：赵虎不但没有前进，反而在上次的基础上倒退了三名。而赵智生又前进了两名，闯进班里前三名。赵静海二话不说，当即花两千多给智生买了一双赵虎向往已久的骆驼牌运动鞋。

赵虎气得大叫一声：“爸，不公平！人各有所长，你为什么总是用学习逼我？”说完，摔门而去。赵智生赶紧追了出去。他追出去时，赵虎正在小区的篮球场上，使劲踢打着球架，大声说：“我不学，就是不学！”

赵智生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劝赵虎，赵虎却没好气地说道：“你少来猫哭耗子假慈悲，我今天这样惨，还不是因为你。”

第二天一早，赵虎主动找到赵智生，追问：“你是不是我好兄弟？”赵智生点点头。见状，赵虎连忙说道：“我是真心不喜欢学习，也不觉得学习好有多重要……可我爸死脑筋，非逼我学。为了不让他再骂我，你以后考试时帮我传答案吧。”其实，早在这学期刚开始不久，有一次考试，赵虎就想让智生给他抄答案。两人同桌，他想抄很方便。但智生不敢答应，既怕被老师发现，也怕让赵静海知道了生气。

与赵虎天天相处，赵智生非常清楚赵虎的心根本不在学习上。现在，眼见了赵虎父子的矛盾，加之也隐隐感觉到孙小琴对自己成绩好不满，为了与赵虎的关系，赵智生犹豫一下后，点头答应下来。

在智生的“帮助”下，赵虎的成绩开始有了“进步”。但进步不稳定，有时老师监考严格，智生就没机会给赵虎抄。有时监考松一些，赵虎也顺势考得好一些。赵静海夫妇被蒙在鼓里，虽然赵虎成绩忽上忽下，总有反复，但毕竟看见了进步，这令夫妇很兴奋。

2011年9月，赵虎和赵智生同时进入高二。分班时，虽然赵虎按成绩并未考进重点班，可赵静海坚定地认为，只要他紧跟在智生的身边，学习就能搞上去，于是，赵静海不惜花重金，四处找关系，硬是将赵虎也塞进了重点班，仍和智生同班，但不再同桌。

受到高一时抄答案提高成绩的启示，赵虎通过吃喝玩乐的办法，拉拢了班里两三个学习好的男生在考试时长期给他供答案，这样一来，赵虎的成绩也不见落后多少，令赵静海夫妇对儿子的希望越发高涨。

此消彼长急切定性，“接班人”问题引发家庭惨剧

2013年6月，赵智生和赵虎同时参加高考。7月，高考成绩出来：赵智生以高分考入哈尔滨工业大学，而赵虎仅勉强考上一所专科学校。

孙小琴失望不已，连番追问赵虎为何考得如此失常。赵虎从内心并不惧怕孙小琴，眼见大局已定，满不在乎地讲出了抄答案的秘密。赵智生竟暗中帮赵虎作弊，孙小琴气得咬牙切齿，跑到赵智生的房里，大声批评：“你这样是害了小虎，知不知道？”赵智生低着头既紧张又委屈。在外间的赵静海听到声音赶过来，忙不迭地为赵智生开脱：“小孩子，哪想得清楚那许多呀？说到底，还是小虎不想学。”赵静海在埋怨赵虎不争气的同时，为智生的名校有约而难掩兴奋。为此，他不顾孙小琴的脸色，高高兴兴地给赵智生张罗着升学宴。

赵智生的升学宴于8月28日举行，赵静海激动地致辞来宾：“智生是个懂事的、让人喜爱的孩子，我视若亲生。智生说他大学毕业后，还想出国留学，我的态度是，有多远飞多远，我全力支持……如果他学成归来，还看得上我手里的这份产业，我就把产业交给他，享享清福。”说这番话，赵静海丝毫没有注意到妻子孙小琴的脸色已经铁青。离开酒席回到家后，孙小琴就不可遏制地跟赵静海翻脸了：“你要把企业交给智生？你忘记我们当初的约定了吗？小虎就不是你儿子吗？”赵静海喝了不少酒，听到妻子这一连串的责问，毫不客气地回敬：“小虎从小到大就没给过我希望。他有没有出息，你心里有数。他和智生谁更适合当接班人，你心里也有数……”

第二天早上，赵静海上班之后，孙小琴把赵虎叫进了房里，流泪告诉了他赵智生的真实身份。她悲伤地说：“你爸现在一心只有他……你再不争口气，我们娘俩都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了。”

赵虎目瞪口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冲进卧室一把抓起正在睡觉的智生，气急败坏地大骂：“原来你是我爸和外面烂女人生的私生子，你给我滚出去！”

赵智生对自己的身份全然不知，他怎会允许有人侮辱亲爱的母亲，他大叫：“我妈不是那种人，不许你骂她！”两个大孩子关起门来厮打在一起。孙小琴在外面急得拼命叫门。

混战中，身材较瘦弱的智生被赵虎抓着头拼命往地上撞。智生很快被撞得昏迷不醒。赵虎吓坏了，打开门后，孙小琴急忙拨打了120。智生被及时送往肇东市人民医院。医生诊断重度脑震荡，马上展开抢救。

孙小琴担心赵静海不会轻饶赵虎，急忙让他去绥化市姥姥家躲一躲。赵虎离开后，孙小琴才给赵静海打电话。赵静海赶到医院，见智生仍然昏迷不醒，当即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大哭。当晚，智生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未醒过来，医生说大脑是非常精密的器官，还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是否有潜在的未知危险。

优秀的私生子倒在即将上大学之前！赵静海欲哭无泪，四处找赵虎，要教训他。9月4日一早，赵静海打听到赵虎躲在绥化，立即驱车前往。孙小琴得知情况，一边电话让赵虎再避一下，一边紧急驾车跟去。

赵静海到绥化后，没有找到赵虎，气愤不已。十分钟后，孙小琴也赶到。她把丈夫拉进客房，希望他能原谅赵虎。可赵静海不依不饶，坚持认为，要让赵虎也被打一顿，并向智生道歉才能让他记住这个教训。孙小琴急了，抱着丈夫大声说：“不是你偏心，赵虎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赵静海一听这话更来气：“不是你娇惯小虎，他敢这样妄为吗？”孙小琴也气急了，怒声道：“让私生子当接班人，本来就是天理不容！”孙小琴越吵越凶，诅咒智生是“扫帚星”，赵静海盛怒之下狠狠掐住孙小琴脖子……

孙小琴的父母一直在门外，听着女儿女婿在屋里吵，怎么忽然没了动静？老两口急忙敲门，可是，怎么敲也没有反应。情急之下，二老报警。绥化市公安局刑警队民警很快赶到，破门而入，但已经晚了，孙小琴已经停止呼吸，赵静海也割了腕。民警立即将赵静海送往医院，因抢救及时，赵静海生命保住了。经审讯，赵静海对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

赵静海被刑拘后，委托弟弟赵静山将公司转给别人，请赵静山照顾仍在治疗中的赵智生，也请他代为抚养他放心不下的儿子赵虎，同时，转告给赵虎一句话：“爸爸对不起你，以后的路，你一定要好好走好。”

被刑拘后，赵静海内心一直无法平静，十几年前，如果他不是感情出轨，让付平未婚生子，也不会有这之后的悲剧——他自己才是一切悲剧的始作俑者。再细细回忆这些年一家人走过的路，他的心更是被悔恨塞得满满。婚外情令他一心盼望两个儿子都成才，却没意识到，孩子就像各有品性的树，需要因材施教，并应该多发现其优点，多给予鼓励，不能因为学业的差异而爱一个，嫌一个;拉一个，打一个，更不能在财产分配或事业继承方面过早表明态度，这不仅让“弱者”过早受到打击和不利于其成长，还有可能造成家庭内斗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