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设计师这个饭碗

朱伟一

银行家很赚钱，但银行业务并不是一种专业——更确切地说，银行业务并不是一种手艺。医生、律师、工程师和会计师需要很高的手艺，传统上也是薪酬和社会地位比较高的四个专业，比如根据美国最新的劳工统计局关于就业和薪水的调查，美国排名前10的高薪职业中有9个都在医疗领域。不过现在走红的专业中，又多了一个计算机程序设计师。

大批程序设计师在美国金融行业就业，其中移民甚多。高盛所雇的程序设计师中，半数以上是俄罗斯人。苏联重理轻文，培养了许多数学尖子和计算机尖子。苏联解体之后，许多人才移民美国。这些人英语不佳，与人交流有困难，就在计算机编程方面狠下功夫，进入华尔街后帮助金融家们设计“金融核武器”。这似乎并不一定是件坏事——如果苏联不解体，这些人可能设计的就是真正的核武器。

麦克·刘易斯（Michael Lewis）是专写金融行业的畅销作家，他的很多作品都在第一时间被译成中文。2014年麦克·刘易斯新作出炉，书名是《闪电交易的孩儿们》（Flash Boys）（下称《闪电交易》），介绍了那些在金融行业战天斗地的程序设计师们。按照刘易斯的说法，这个专业群体中，处在食物链顶端的还是美国出生的白人，大约四十多岁，年富力强，经验丰富，但后起之秀便来自五湖四海：有在美国大学面壁十年后杀入江湖的中国才俊，有来自法国国家物理实验室的科学家、印度的电子工程博士、俄罗斯航天工程师。总之，成千上万的英才杀入了金融行业，为华尔街券商效劳。

程序设计师中还有亚裔乃至华裔的矫健身影。国际投资者交易所（IEX）是美国的新兴证券交易场所。IEX创始人巴拉德·桂山（Brad Katsuyama）就是一位日裔加拿大人，其亲信中也有很多亚裔，比如艾伦·张（Allen Zhang）、比利·曹（Billy Chao），名字是英文，姓还是中国的。这两位英才也是搞程序设计的。另有些程序设计师则是三五成群，以小分队的形式在市场上游击，或自己独立作战，或进入券商后退出，退出后再进入。《闪电交易》提到了一支中俄小分队，由四位俄罗斯人和一位中国人组成，领头的是俄罗斯人，在华尔街神出鬼没，或东或西，飘忽不定。很可惜，刘易斯没有展开介绍这支小分队。

程序设计师有绝活，但不清楚自己在公司的价值，这方面显然不如交易员。《闪电交易》中有一个比喻，说程序设计师有如水暖工，在地下室内埋头修理管道，而交易员则像是在楼上打牌的黑手党：水暖工对黑手党的牌局一无所知。

为了争取高薪，程序设计师的一个办法就是跳槽，但这样做也有风险：老东家担心雇员改换门庭，带走技术秘密，为他人所用，所以时有老东家下狠手的。程序设计师沙基·阿雷尼克夫（Sergey Aleynikov）原是高盛的雇员，他将工作中加工后的代码发送到自己的邮箱，结果因高盛报案而遭受牢狱之灾。联邦调查局动如脱兔，接到高盛报案后，48小时内便抓捕了阿雷尼克夫。美国联邦检察官迅速起诉，阿雷尼克夫被定有罪。阿雷尼克夫提起上诉后，上诉法院以适用法律错误为由，将此案发回重审，虽然这次陪审团判阿雷尼克夫无罪，但纽约州检察长又出面抓人，找了个罪名重新起诉阿雷尼克夫。

程序设计的就业机会很多，但美国富家子弟学会这个专业的很少。计算机学起来非常辛苦，更主要的是，他们视此专业为雕虫小技。美国富家子弟上大学学文、史、哲的巨多。文、史、哲借助文字构建了各种原则和概念，为争权夺利提供了理论框架和交锋的利器。从根本上说，人类通过语言进行思考，通过语言钩心斗角。总之，程序设计是一个技术性的工作，而从事技术性工作的人不可能起领导作用。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