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晨韵

张李嘉

凌晨，天空尚未大亮。我打着哈欠爬起来。拉开窗帘，城市依然一片昏暗，整个街道似乎笼在一层淡墨色的轻纱中。街道上弥漫着睡眼惺忪的气息，只有街边昏黄的街灯闪烁着，更给街道蒙上了几分慵懒。

这样的凌晨，我自然亦是看过百遍的了。抬头看闹钟——5：30，打开卧室的门，迎面而来的是从客厅飘窗涌来的一阵凉风。已是深秋初冬了吗？我心里一动，不由得兴致大发——不知今年岳麓山的红叶会是怎样的一番风情呢？

骑上自行车，双脚一动，车轮飞转。

一路上，白天喧哗的公路此时却是格外宁静。隔着几栋稀稀落落的建筑能远远地望见岳麓山顶的一抹苍翠，像中世纪西方油画的远景一般，带着一种难明的朦胧，又像是云雀六重奏一段一重未尽一重又来。只在层层密布的绿幕中透出一丝掩不住的红，像石中隐隐灿然的红宝石，即使只透出那么一红的精光，也格外引人注目。

山中和山外完全是两个世界。一踏进山中，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秋味扑面而来，清澈如泉一般的新鲜空气仿佛一层水幕般，霎时间便冲去了我满身尘埃，连脚步都不觉地轻快了起来。山中的晚秋清晨就是这样，既不像冬天般冷得刺骨，也不似春天般和煦温柔，只是带着一丝流自山间的溪泉一样的清冽，让人打个寒战，连意识也清醒了几分。若把四季比作美人，春天自然是华茂的杨妃，夏天则是刚烈的昭君，冬天便是貂婵拜月的静美安怡；至于秋天，也只有冰肌玉骨的西子能比拟了。

山林很静，进山的小路只能听得见脚踩上路叶的声音，伴着偶尔几声不知何处传来的啁啾吟唱和翅膀拍打落叶的拍楞声。山脚下的小路和路边遮天蔽日般的梧桐，仿佛是一幅定格在画框中的静物画，画面上满是金黄或深绿的颜色，只有从树梢划着和协弧线落下的梧桐叶在证明这不是一幅画中之景。

从大门缓缓前行，走过一段陡坡，再漫步行过一小段石板路，就是爱晚亭了。

记得上一次到这里来看红叶似乎还是小学时代，只恍惚记得那红红的颜色十分美丽。后来偶尔看到几句诗词，觉得只是夸张罢了。直到今天与这漫山的红叶重逢，才知“霜月红于二月花”的比喻不但不过，而且还是远远不及了。

二月繁花，就算再红再浓，终究稚嫩，又怎能红得这样热烈？

从亭前数十米远远望云，在一团团艳红的秋叶簇拥之下，古朴的六角亭傲然屹立，亭内正中的顶上端正地书着一幅《沁园春·长沙》，洒脱不羁的字体与亭后远山层叠的红叶遥相呼应。

远远看云，隔着一层清晨的清冽之气远眺，山顶的红叶即使是在晨雾的面纱之后，也红得那样明艳，那团团如烈焰的红枫仿佛就在眼前一般。那一簇烈焰旁边还围着带着空翠雨色的深青，愈发映衬得那似焰似霞的颜色明显了，树干曲折，划出了一道道和谐中带着刚烈的曲线，有如敦煌壁画上舞动的“飞天”，身姿舞动处带起一片瑰丽色彩，那色彩又不是单纯的红，而是带着火烧云一般的颜色

——金、黄、浅红、艳红……层次分明，从灿烂的金黄到深红。形似烈焰，却又出奇的静，在空茫苍翠的湖光山色之中仿佛是定格了一般，静如止水之间又有动似烈焰。

在这灿烂的红云之下，我甚至没有勇气拿起相机。任何一丝的失误都会破坏这无缺的美，这样热烈的红叶，也只有深秋的麓山才能看到了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