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有毒

2014-07-03 13:50轻薄桃花
飞言情A 2014年5期

轻薄桃花

简介:归来的旧日情人用一个又一个秘密搅乱她平静的生活,他说他是警方卧底,是来保护她,却日日在她喝的牛奶里掺安眠药。其实打从他一开始出现,她便知道这个身份是个谎言……

1.

白浅这样对待抛弃她的男人——派杀手将其狙杀,先杀后奸,奸奸奸!

事实上,这只是一个很美很美的理想。

白浅自从走上弃妇的不归路,便将这个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她性情大变,精神萎靡,疏于打扮,偶尔还有点神经质。

所以段简在公司的周年庆晚会上差点认不出她来。他以新任主编的身份隆重出场,一一与部门的职员们打招呼。

不是不知道这是她毕业后工作的单位,他甚至做好了被性格刚烈的她掌掴泼酒的准备。

可是白浅,这个曾经火辣明烈的女子,眉目低垂,躲躲闪闪,哪还有一点千金小姐的神采飞扬?

段简痛心,一步一步走向她,他有太多的话要跟她坦白,包括两年前的执意分手。她却如被惊扰的兔子,一下子窜入衣香鬓影的人群中。

他只得等晚会结束后在停车场等她。

出其不意地把她拖进车里,她惊慌失措地尖叫了足足有半分钟。

“浅浅,是我,我是段简。”

在他不断地重复这句话后,她渐渐镇定下来,可依然不敢直视他的面孔。因为在两年前,他正是用这张不带任何感情的脸对她说:“白浅,请别阻挡我的前程。”

一句话斩断了白浅所有的情丝。

她揪着礼服的裙摆,安静地等待这个归来人的开场白。段简也很有耐心,虽然他不习惯她这么安静,印象中她应该是张牙舞爪、永远精力充沛的。车厢内的寂静持续了许久,晕黄的灯光打在他晦暗不明的脸上,他终于开口说:“浅浅,我回来了。”

她的身子微微一震。

“当初和你分开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他盯着她的眼睛,仿佛这样可以增加彼此的信任。几番欲言又止后,他透露了一个秘密,“浅浅,其实我是警方的卧底。”

白浅瞪大眼睛。

她不愿意相信段简的话。

那时她已经读大二,段简是插班生。虽说他比同龄人多了份成熟与稳重,虽说他独来独往神出鬼没,虽说他偶尔杀气腾腾眼神慑人,但白浅从来没有想过他有那般特殊的身份。

不过,她确实在某个夜晚救了倒在血泊中的段简。继而因为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善良和温暖吸引了重伤中意志力薄弱的段简,他说自己爱上了她。

白浅回忆前尘种种,又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当年我在执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不想连累你,只有选择离开。”他骨节分明的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最终以蜷曲的姿势停驻在白浅垂下的手边,“这次我回来,同样是执行一项非常危险的任务。”

仿佛嗅到渐渐笼罩的可怖气息,白浅终于出声,细如蚊蚋:“这次你就不怕连累我了吗?”

“因为这次的任务与你有关。”他将手掌覆上来,是冰凉的温度,“你的父亲表面上是知名企业家,实际上是本市最大的毒枭。”

白浅脸色苍白,冷汗涔涔。

是的,他回来了。她失魂落魄几乎没办法完成学业的时候他没有回来,她一度对生活失去信心想要结束自己性命的时候他没有回来。现在,因为她的父亲是大毒枭,他回来了。

“你父亲欲垄断整个毒品市场,近日从东南亚运进数额庞大的可卡因。这批货一旦流出,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离她近了些,低沉的声音宛若古老留声机般的蛊惑,“不仅警方盯上了你父亲,黑道上的几个大卖家也蠢蠢欲动。浅浅,作为白起家唯一的掌上明珠,你的处境很危险。”

归来的旧情人用一个又一个秘密搅乱她平静的生活,并且在投下数颗炸弹后,以保护她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搬进白浅的私人公寓。

段简本以为会遭到她的激烈抵制,然而她只是站在门口看着他将行李一件件搬进去,似乎无论他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她都会同意。

那样茫然和怯懦中带着一点漠然的态度让他一次次强调:“浅浅,我是来保护你的。纵然要调查你父亲,我也不会利用你一丝一毫。”

她把头低下去,没有正视他的眼睛。

他忽然就明白了,她不相信他,不相信他一直爱着她,可是她也不会出卖他。

2.

是真的变了,昔日的小辣椒已经被两年的失恋生活折磨得失去自我。时常在梦中惊醒,有自虐倾向,不喜欢开灯,情绪波动大,热衷于躲在窗帘后面,染上抽烟的坏习惯,胆小怯懦,和从前有着天壤之别。

他努力补偿她。

在公司里毫不掩饰对她的关心,甚至在同出同进引起各种八卦绯闻后,义正词严宣布“不过是旧情复燃而已”。

在家中更是处处迁就她,睡不着的时候无论多累都陪着她。更多时候会给她热一杯牛奶,白浅喝下去,就睡得很沉。

牛奶里掺了安眠药,在段简需要出去的夜里。

白浅都知道。

虽然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与她冰释前嫌并且深情款款,然而白浅到底觉得,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仿佛是吸血鬼一般。白日里是衣着光鲜的文娱精英,到了夜间,就原形毕露。

白浅偷偷跟踪过他几次,在他以为她睡熟之后。

他有时候会跟一个艳丽的女人接头,有时候是几个对他态度恭敬的男人,那么神秘,让白浅觉得自己仿佛没认识过他。

被他发现过一次。

那天夜里起了雾,只瞧见他的身影若隐若现。四处张望,却在下一秒受到他的攻击,双手被狠狠地反剪到身后。

她惊呼出声,他这才发现是她。

他眼眸中的失望和痛心叫她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反复揉捏着被他抓红的手腕不吭声。

“我做了这么多,原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白浅的头垂得更低,宛如一只心虚的丹顶鹤。他看到她颈后的发,毛绒绒像冬天里弱不禁风的草,轻轻撩拨着他因为愤怒而坚硬起来的心。而她露出来的一截雪白的腕子,横亘着一条细细的疤,像利箭,瞬间将他击溃。endprint

那件事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分手后,她企图结束性命。他是不信的,白浅在他心中是明烈火辣的女子,再大的挫折都不能磨平她的棱角。她会刻个木偶诅咒他,抑或是剪个小人拿鞋底拍打,但绝不会如此作践自己。

可原来是他在自欺欺人,是他不肯正视自己带给她的伤害。以为钉子拔出来就没有关系了,殊不知留下的伤痕永远也无法愈合。

他心底泛酸,将她揽入怀中:“傻瓜,我是卧底,当然要秘密行动了。怕你做噩梦惊醒找不到我,我才在牛奶里放安眠药的。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诉说着这两年的煎熬。从最初的痛不欲生到后来的自我沉沦,及至到最后行尸走肉般的生活。每个字都如噬人的蚂蚁,带给段简钻心的疼。

“你从前没有骗我,以后也不会骗我,对吗?”明澈的眸里充满期待,像是说给自己听,也像是说给他听。

段简长长的睫毛垂下,目光落在长夜中的青石道路上,轻声道:“对。”

照这样的节奏,似乎破镜重圆指日可待。

段简待她,也越发用心。

他还差点吻了她。

是个周末,下了雨,她窝在沙发里看书,开了台灯,一室晕黄。他在沙发的另一头看策划案,忽地凝视她,太过专注,以致她抬起头。他便凑过来,借着这极好的气氛一寸寸俯下身子,男子温热的气息刹那间扑面而来。

白浅想起他第一次吻她是在秋天的梧桐树下,刷过牙,唇齿间皆是薄荷的清香。

段简的唇几乎落下。

窗外蓦地惊雷响起,亦伴随着闪电,叫这旖旎的气氛消失殆尽。她的眸中映着他的脸,他的眸中亦映着她的脸。最后他捏捏她的脸颊说:“好好看书。”

仿佛是她先打扰他的,白浅哭笑不得。

在以后的许多天里,她都认为,这个吻的急刹并非偶然。或许在一室雪亮的瞬间,她稍稍犹疑的细微表情落入了他的眼底。

3.

同事向白浅告密,有个身材丰满、面容妖娆的艳丽女子在主编办公室待了许久,恐怕关系非比寻常。

白浅望向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办公室,不置可否地笑。

她见过那名女子,便是半夜与段简接头的那位,或许还有更亲密的关系。因为她看向段简的目光中充满爱慕。那女子走出来时若有所思地打量了白浅一番。那是尽量掩饰但绝不友善的眼神。

后来段简告诉她,那是他此次任务的拍档苏玫。

尽管段简没有多说,但白浅仍感觉有天罗地网正悄悄撒向父亲。她不止一次问自己,她真的能做到置身事外、视若无睹吗?从一开始段简就把她放在最残酷的位置,向左走,是万劫不复,向右走,是粉身碎骨。

她偷听了段简的一个电话,电话里他和苏玫吵得不可开交。因为苏玫主张从白浅这边下手。是啊,连白浅都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一个为了段简爱得死去活来的女人,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但段简坚持:“不,我答应过她,再也不会骗她。”

白浅鼻子一酸。

他确实做到了,不仅没有再骗她,甚至向她透露调查计划和内容,只因为她问了他。

过几日,苏玫遭人袭击时向段简求救。

那个晚上,隔壁间段简的手机响起时,白浅忽地察觉到房间里有人。她赤脚奔出卧室大叫:“段简,有人,我房间里有人。”

因为受惊的白浅,段简分身乏术,他选择了留在白浅身边,温言细语安慰她。她是那样缺乏安全感,即使他检查后发现所谓的人影不过是她一时的臆想,她仍旧止不住地瑟瑟发抖。

“有我在,浅浅你不会受到任何伤害的。”

白浅环住他的腰,小小的面孔贴在他的胸口。他闻到她发间的香,萦绕鼻端,心驰荡漾,他几乎要把持不住。

她低声说:“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好。”

他并没有立时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继续用这样的声线低诉:“我们都做普通人,你……不要调查我的父亲了……我们就这样在一起……”

“浅浅……”他艰难地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黑暗中她抬起头,眸子晶莹。许久以后段简才明白这眼神的意义,她不是在恳求他放过她的父亲,而是在给他一个机会。

白浅在第二天见到了苏玫。

是她父亲的一个饭局,白浅被拉过来长脸,意外地在席间看到了段简,他的臂弯里挽着的是苏玫。苏玫脸上有浅伤,听说不仅小有破相,家中财物亦遭抢夺,自然将绊住段简的白浅恨之入骨。

她趁人不备在白浅耳边说:“楚楚可怜,就是这副模样骗取段简的同情的吧?你说今天段简站在你这边还是我这边?我不喜欢你,我希望段简装成不认识你。你猜他会不会令我失望?”

白浅没有应声,只见苏玫走过去同段简说了什么,段简微微点头。

她的心沉了下去。

果然,在父亲向段简介绍女儿白浅时,他的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像是初次见面:“白小姐,幸会。”

倒是父亲首先反应过来他们在同一家公司供职。他又道:“公司员工上千,我还未曾注意到白小姐。”

他解释得天衣无缝,更在白浅望向他时平静地移开目光。

这个饭局宾主尽欢,父亲很是欣赏段简,言语间多次谈及合作。

除了白浅,谁也不曾主意到段简眼底惊心动魄的势在必得。她喝了酒,觉得冷,像是冬天提前到来一般。

那天回到公寓,白浅在胸前的珠花里翻出了一枚微型窃听器。而这枚珠花,是段简送给她的礼物。

“如果以你上司或者朋友的身份接近你父亲,搜集证据会容易得多。但是浅浅,我一早就告诉自己,绝不会利用你。在我心中,你只是白浅。”

彼时的段简正在解释饭局上和白浅的不相认。

她摊开掌心,将那枚窃听器置于他眼前,情绪几近癫狂:“骗子骗子骗子!你就是这样不利用我的?”

她尖锐的声音挑战他紧绷的神经,段简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上前一步将她揽入怀中,疾风骤雨般的吻便落了下来。并不浪漫,两个人在饭局上都喝了酒,她唇上残存的口红,他身上混杂的烟草味,莫名地令白浅想起开败了的玫瑰。endprint

明明已到了决裂的边缘,怎的忽然这样缠绵?

白浅忘记了挣扎,直到他放开她,鼻息犹自粗重:“窃听器不是我放的。这件事我会查清楚,极有可能是苏玫擅做主张。”粗粝的指缓缓滑过她的唇,“这只是一个教训。浅浅,下次如果你再怀疑我,我不保证会用其他方法证明我的清白。”

“浅浅,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相信,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只是和你携手到老。”

拥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温柔。她看不到他的挣扎和无奈,他亦看不到她脸上难以捉摸的表情。

4.

第二天白浅带人采访娱乐圈人气新星小玄。那是个气质干净的大男生,连指甲都修剪得整整齐齐。

然而在小玄去卫生间久久不回她忍不住寻过去时,却意外地发现他毒瘾发作躲在卫生间苦苦煎熬,眼泪鼻涕使他狼狈不堪。

白浅为撞破一个大秘密而惴惴不安。

她告诉了段简,他一点也不意外,仿佛这件事在他的掌握之中:“我卧底的身份之所以是这家公司的主编,是因为我们发现king文化公司里有人帮你父亲销货。买家通常是娱乐圈的瘾君子,他们通过工作交易,神不知鬼不觉。”

白浅沉默半晌,恍然大悟:“你是故意叫我撞见那一幕的。”

他并不否认:“由于我们暗中拦截,小玄没有如期受到货,故此毒瘾发作无法自抑。浅浅,我得让你明白毒品的危害性。”

“然后……”她挑眉,眼梢尽是凌厉,“和你一起逮捕我的父亲吗?”

她颓然地坐到椅子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疲惫:“段简,你真的不必如此费尽心机。我虽做不到大义灭亲,可亦不会助纣为虐。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你既然有这层顾虑,又为什么要告诉我那么多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不是更好吗?”

“那样到最后我们将会形同陌路。”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悠远,“浅浅,终有一天你父亲的王国将分崩离析,我希望在那之前能将你护在自己的羽翼下。即使是我亲手摧毁的,我也希望获得你的谅解。”

其实回来之前他们都劝他不要再找她,省得打草惊蛇。若是担心她有危险,暗中派人保护便是。

可惜他做不到。从他踏上这片土地时,他的双腿便不由自主走向她,那是七百三十个日夜熬成的相思。他记得有一回腹部中弹差点救不活了,唯一的念头只是见她一面。这样卑微而简单的心愿却无法达成,他是靠着手头仅有的一张照片才撑了下去。

那张照片染上的鲜血后来一直无法清洗,就像他的人生一早已鲜血淋漓一般。唯有她的笑靥如花是最真实的盛开。

可是他不会知道,她和他的结局一早便注定,无论他做什么都不会改变。

白浅抬手,想要触碰凝视天空的他。这时才发现,他们,离得那样远。

而那位人气如日中天的偶像明星小玄,白浅选择替他保守这个秘密。他大约也是惶恐不安的,积极投身慈善事业,先发制人打造出健康上进的形象。

白浅再见到小玄时,他却和荧幕上自信的大男孩判若两人了。

他双腿发抖,唯唯诺诺,隔着咖啡厅的落地窗,即使小玄戴着超大墨镜掩住了半张脸,白浅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恐惧。

他对面坐着段简,看不到脸,但白浅认得他的背影。

她一直等到段简离开,才在停车场将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的小玄拦截住。

起初小玄不肯透露谈话内容,白浅拿吸毒的事威胁他,他才肯开口:“段先生也是拿这件事威胁我。他要我提供每次毒品交易的信息,配合他找出king文化公司的贩毒者。我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纵然交易无数次,可我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瞧见过。”

“所以段先生是无功而返?”

小玄皱了皱眉,仿佛在思索下面的话该不该说:“他……让我在圈内破坏现在卖家的信誉,同时推广另一个毒品供货方。”见白浅面容一沉,小玄试探着问,“听说白小姐和段先生是恋人。请问,他真的是警方的卧底吗?”

这也是萦绕在白浅心底深处一直以来的疑问。

不,他不是。打从他一开始出现,白浅便知道这个身份只是个谎言。

5.

最近父亲接到一笔大生意,心情十分愉快。

与此同时,段简也告诉白浅:“我将冒充买家与你父亲交易,数额巨大,若是成功,你父亲将一败涂地……”

他的眉梢有大事将成的神采飞扬,也有溢于言表的惋惜和愧疚。她忽然明白他为何将重要的部署和计划告诉她。因为一开始撒下的弥天大谎,促使他要用后期的坦诚来弥补。看,除了那件事,其他的都没有隐瞒和欺骗。

白浅不合时宜地笑了一下。

“浅浅?”段简唤她,“你没事吧?”

他喜欢用这样的句式反问,因为潜意识里希望她面对任何打击都安然无恙。白浅尚未来得及回答,便有子弹破窗而入,堪堪擦过她的手背。

段简说的危险终于来了。

“不要动。”他将她护在身下,一面伸手关掉灯,一面拔枪密切注意周围的动向。风从窗户的窟窿里灌进来,吹得帘子猎猎作响,仿佛也有了肃杀之气。

白浅的手指滑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唇,低声问:“段简,你爱我吗?”

他虽然奇怪她在这个时候问这样的问题,但仍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今天我们只有一个人活下来,我保证那个人是你。”

仿佛老天也给了他一个证明的机会。他掩护白浅躲进衣柜时,白浅突地又听到枪声。伴随着肩骨的碎裂声,段简应声倒地。黑暗中,鲜血在他身下蔓延,铺天盖地。那年她救他,他也是这样倒在血泊中,一副无害的模样。

虽然流了许多血,但到底没有伤到要害,段简活了下来。

昏迷的时候唤浅浅的名字,醒来亦是如此。她在病床边柔声道:“我没事。”低头慢慢削一只苹果,还心有余悸,“我以为那些人至多绑架我威胁父亲,没想到却要置我于死地。若不是你,我恐怕在劫难逃……”她喃喃:“奇怪,取我的性命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endprint

他的眼眸紧缩,即使病中也带给人无形的压力:“竟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手,该死!”

话音未落,苏玫推门而入。段简的目光似刀子,像要在她脸上剜出什么来。她吓了一跳:“干什么这样看着我?”瞥到白浅,又道:“你倒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白白拖累了阿简。”

段简沉声道:“浅浅,你先出去。”

她应声,掩门的刹那已有花瓶掷地的声响传出。白浅勾唇,眼中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找人换玻璃,清洗地面,还炖了一锅上好的鸡汤。

苏玫很快找上门来,甫一入门便扼住白浅的脖子:“你给段简灌了什么迷汤,他竟认定是我派人狙杀你的。”白浅说不出话,只得不停地摇头,苏玫却丝毫没有放松钳制,“你真的以为我们是警方的卧底吗?哈,只有你这种傻子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他的鬼话,还为了他对自己父亲的事情袖手旁观。我们是国际贩毒组织,我们要吞并你父亲的王国。段简,他在利用你,他在欺骗你。”

“从我第一次见你我就非常讨厌你。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好命的女人?你父亲做尽坏事却许你一个无忧无虑的成长环境。明明是该和我一样的命运,你凭什么是万事不知的千金大小姐?”

咔嚓!

苏玫的声音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浅。白浅扭断了她的手腕,黑洞洞的枪口赫然抵上她的额,她面含讥讽:“你说得对,世上没有我这样好命的女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白浅微微一笑:“你说呢?”

6、

她敲昏了苏玫,命人绑了带下去。

锅里的鸡汤已经有香味溢出,像索魂香,让人无处可躲。

她一勺一勺喂进段简口中,彼此相视而笑,似相濡以沫的恋人。

“一定要今天出院吗?你的伤还没有好……”

“交易日期是今天晚上,我不想夜长梦多。”

白浅垂目,担忧溢于言表:“我但愿你永远不出院,与父亲的交易永远不会进行。”

他拢住她的手,低声承诺:“我不会伤及他的性命,这只是一场收缴毒品的行动。”

“然后呢?”她茫然,“然后我们会怎样?”

那是一场谁也无法预测的,毁灭。

后来的新闻有报道,警方收到密信,及时阻止了一场金额巨大的毒品交易。由于部署周全,没有人员伤亡,并抓获几名涉案人员,另有一名仍在潜逃中。

雷雨交加的夜晚,屏幕上闪烁着惨淡的暗蓝色,白浅一回头便看到了神出鬼没的段简。他坐在那里,像从地狱中走出的修罗,一个眼神便足以将人灼烧。

这时的他,才是那个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段狼——段简。

白浅微微一笑:“你来了。”语气平常似招呼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他对这份平静厌恶到了极点。

那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交易中,白炽灯下的人缓缓转身,清丽而平静的面孔让他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她主持这场毒品交易。

“实际上我从十五岁起便开始帮父亲暗中打理这方面的生意了。”她冷静而残酷地告诉他,“实际上从你回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是国际贩毒组织的头目之一,而不是所谓的卧底警察。”

她把肌肤平整的手腕亮出来:“段简,我从来没有为你自杀过,那不过是我为你用感情编织的牢笼。”

一字一句,将他打入无底深渊。即使最初被迫离开她,他也不曾这样绝望过。他爱着的念着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也许,他从来就不曾真正认识过她。

圈子里传言白起家将女儿保护得如清水芙蓉,她不知父亲的龌龊事,心思单纯,只以为自己是企业家的千金小姐。她是白起家唯一的软肋,也是组织伺机攻下白氏的突破口。

组织派段简接近白浅,于是那一年他成为她的同班同学。

她不是清水芙蓉,而是带刺的玫瑰,一点一点在他心上扎根,根深蒂固,盘根错节。他生出天长地久的心思,要求退出组织。

“我们不会放过那个让你背弃组织的女人的。”他们以她的性命相逼,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和位微言轻。和白浅分开后,他暗自发誓,一定要站在这座山的最顶端,再不许任何人掌控她的性命,他的命运。

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想她,想她需要保护,想她需要肩膀,想她需要港湾。

然后当他终于一览众山小时,却发现,其实她从来都不需要保护。她强大到足够将其他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警察半个小时后赶到,段简,你将人赃并获。”

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她的人已经开始慢慢撤退,竟然弃下了价值数万的可卡因。而他手脚发麻,意识模糊,根本没有办法逃离现场。最后要不是一个手下拼死相救,恐怕他早已沦为阶下囚。

7.

“医院的鸡汤你下了药?”

“是。”

“狙击手、窃听器统统是你自导自演,是你挑拨我与苏玫的关系?”

“是。”

长夜里冷静的对峙,清晰的回答,越发让段简心灰意冷。

“从来都是假的吗?从最初的相遇……”

他恍然意识到自己没有资格问这个问题。果然,她嗤笑一声,没有正面回答:“你一直在骗我,我也一直在骗你,我们俩扯平了。”

她站起来,一直走到他的面前,表情无所畏惧:“警方搜获了部分可卡因自此不会再咬着我们不放,扫毒成功的消息传出去后,市面上可卡因的价格将水涨船高。我们不亏反赚,段简,多谢配合。”

那双眼睛冷淡得没有半点温情,段简终于也笑了:“你从来不曾相信过我爱你。”他放声大笑,丝毫不顾忌身份暴露,“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唯一没有骗你的就是我爱你,爱到恨不得杀了你。”

“浅浅,这次的损失我终有一天会让你加倍偿还的。我今天不杀你,我要你寝食难安,时刻防备我的复仇。”

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暮色中,支撑双腿的力量顿时消失殆尽,颓然地坐倒在地。

他错了,她唯一相信的就是他爱她。她也知道他不会找她报仇,他只是要她时刻记着他,不管以何种方式。

她抚上手腕,那里,确实曾经有一道证明她爱他的疤痕。当她在医院获救醒来时,父亲刚刚查到段简的真实身份,他说为这样的人死去活来不值得。

那个时候,毁了她的整个世界的段简,以为她善良天真的段简,她决定,一定,一定也要亲手毁了他心中的美好。

——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