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崽

2014-07-05 00:26廖天锡
艺海 2014年5期
关键词:李洁大雄矿长

人物:

雄 崽——本名罗小雄,双胞胎弟弟;性格外向、

倔强、勤劳、聪明;嫉恶如仇,奋发向上。

李 洁——天生丽质,贤慧大方,感情专一。

罗大雄——双胞胎哥哥,性格内向,重亲情,知

寒苦。

王兴湘——农民企业主,为人正直,乐善好施。

罗友成——双胞胎的父亲,忠厚老实。

袁菊花——双胞胎的母亲,哑巴,对罗小雄有一

种特殊的感情。

李子秋——李洁的义哥,融正气与霸气于一身的

青年。

罗兴钢——罗小雄堂兄。一个用小权谋小利很无

聊的小人。

字幕:1995年6月17日 金陵一中中考考场

1、湘南/金陵一中/某考室/中考前/日/内

考场座位上贴着白纸黑字的考号。考生们都坐在自己位置上自由交谈。

李洁在用餐巾纸擦课桌,眼睛却在看雄崽脑后那条长疤。

大雄满怀心事过来,神秘兮兮地对小雄说什么。

小雄白了大雄一眼:考试有什么怕的。

李洁好奇地盯着小雄和大雄向曹丽和刘芳挤眼:看!双胞胎。

小雄瞟了李洁一眼:我俩是双胞胎吗?

“当然是!”李洁肯定地回答后又问小雄:谁是哥谁是弟?

小雄把后脑勺亮给李洁:弟弟脑后有条长疤。

李洁:怎么搞的?

小雄:小时打架,被对手砸了一刀。

李洁:你,哪个乡的?叫什么名字?

小雄:金塘乡。书名罗小雄,外号雄崽。

李洁:雄崽,是不是很厉害的意思。喂,读书强不强?

小雄毫不谦虚地说:考一中没问题。

李洁紧跟一句:请多关照。

小雄:保证让你也考上。你是哪个乡的?叫什么名字?

李洁:麻山。李洁。

2、金陵一中 考场 日 内

考生们还在紧张地答题。

小雄已开始复查试卷。

李洁想看小雄的试卷上的答案,被小雄宽大的身胚挡住,反反复复只看到小雄后脑勺上那条长长的疤痕。

广播:考生们请注意,本场考试还有30分钟。考生们请注意,本场考试还有30分钟。

小雄举手:老师,我要方便。

紧接着,大雄也举手:老师,我要方便。

两个监考老师其中一个跟着大雄和小雄走了。

一会儿,大雄和小雄回到考场。

李洁发现回来的“小雄”脑后没疤。

3、金陵一中 操场 日 外

下考铃响,考生们走出考场。

大雄小雄相随来到操场。李洁追上小雄:雄崽,你说话不算数!

小雄:我怎么说话不算数?

李洁指着小雄脑后的疤痕:你帮哥不帮我!

小雄两眼盯着李洁漂亮的脸蛋狡黠地笑着:关照可以,叫声叔叔。

李洁:不知羞,你多大?

小雄:今年中秋17岁。怎么,还打算给叔送生日礼?

李洁:那你得叫我姐,今年端阳我就过了17。

小雄:叫姐可以,先买点什么给弟吃。

李洁立即买来三个中山蛋筒。

小雄接过蛋筒马上还给李洁。

李洁:怎么,不要。

小雄:我家穷,从没吃过蛋筒。

李洁:没吃过更要吃,不吃就是不肯帮。

小雄只好吃了。

4、县汽车站 日 外

李洁把两张车票递给小雄:车票!感谢你关照!(随即递过一个本子)给我留个地址。接到通知,好给你写信。

小雄把车票给了大雄,接过本子写好地址:金陵县金塘乡松树坪村罗小雄。你也给我留个地址。

李洁写:金陵县麻山镇横街68号李洁

大雄小雄送李洁上车,双方微笑着挥手告别。

字幕:两个月后 松树坪村

5、黄土岭上 雄崽家砖场 午后 外

松树坪村全景:村前小河;小河过去是一片开阔的平坦山地;山地上到处有砖窑;到处是人工砖场,摆满了砖坯;到处有人在脱坯。

遮阳棚下,友成团泥。大雄走砖。雄崽高举泥团,稍一用力砸下,随着泥弓“嚓!嚓!”两声,脱出两个砖坯。

袁和顺过来:雄崽,明天装窑了。有多少坯?

镜头晃出一行一行砖坯。

小雄:四万多点。

和顺转问友成:兄弟俩的学费够了吗?

友成:加上砖坯钱,够了,只是苦了兄弟俩。

和顺:值哇,双胞胎两同时考上县一中特优生,全县找不出第二家。

友成:我佩服你会赚钱。

和顺:笑话!要是华英能考上一中,我半夜醒来打哈哈。

友成由衷笑着。

和顺:噢!雄崽,你有封信,麻山来的。给了你妈。

小雄:哦!

6、松树坪村 小雄家屋前 午后 外

袁菊花手提竹篮从一栋四垛三间土坯房里出来,遇上和顺、罗玉翠。菊花指着被掀开的厅屋顶棚,愤恨得整个脸都变了形。

玉翠打手势:他是黑心。你送双胞胎读书,以后住城里。

菊花这才嘻嘻笑着。

玉翠捧桔子给菊花:给 “呀”吃。明天装窑,过来帮我炒菜。

菊花笑嘻嘻地点头。

玉翠指着被掀开的厅屋顶对和顺说:发成哥太逞强了。

和顺:他是黑心。自己三个崽读书不行,就想雄崽两兄弟也考不上。

7、松树坪村 砖场上 午后 外

在砖场卖冰棒的华英过来:小雄哥,吃冰棒。endprint

小雄:我不要,爸,你吃一个。

华英递给友成,友成接过,嗅了嗅又退给华英:一个冰棒值五个砖坯,算了。

菊花来到砖场,她把稀饭一勺一勺依次倒进小雄、大雄和友成张开的嘴巴。

菊花笑眯眯地递桔子给小雄,手指华英:她妈给的。

友成:两兄弟歇会儿。

两兄弟洗手。小雄先剥一个递给菊花:妈,你吃。

菊花接过桔子嘻嘻笑,指指华英又指指小雄。

华英不好意思,走了。

小雄打手势:妈,别乱讲,我要读书。

大雄:妈,你的“呀”还有一个女朋友,很漂亮。麻山的。

哑婆笑眯眯地看着小雄。

小雄:乱讲。

大雄:反正她喜欢你,给你买了车票,还给你来信了。

哑婆从身上拿出一封信,打手势:村长送来的。

大雄拿出一支竹笛正要吹。又放下了,看小雄拆信。

小雄撕开封口,抽出信。

大雄凑过来:李洁写了些什么?

小雄扫视一遍交给大雄。大雄把笛子递给小雄。

小雄吹笛,热烈奔放而悠扬的笛声。

大雄看信:啊呀!她爸是煤矿老板,原准备捐三万给一中,这么有钱?

婉转而又亲切的笛声。

大雄:她爸说要感谢你。喂!李洁说开学前来我们家一趟。她真的喜欢你。

小雄:别往歪处想。

哑婆点数砖墙砖坯。

哑婆在向友成打手势:四——四——,四四一六;五——

友成:雄崽,你妈什么都懂,砖坯值一千六,家里还有五百,她都知道。

哑婆竖起两个大拇指,比划挑担坐车的样子,嘻嘻笑。

友成:这段时间,你妈见人就笑。

哑婆又打手势要他们去城里买房子。

大雄:妈,以后我住县里, “呀”住长沙。

短促的闪电,沉闷的雷声,骑天岭上空乌云滚滚。

哑婆嚷着,指天、指砖。

小雄把泥砸进砖盒,朝周围的砖场喊:下雨了!盖砖坯啰!

友成一家人紧张有序地盖砖坯。

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一家人冒雨猛跑。

8、友成家 内 日 暴雨

友成和菊花走进里厢房。大雄,小雄相继上楼。

友成身倚窗口注视砖场。

窗外,风裹着雨无规则地乱扫;被刮得翻来覆去的芭蕉叶;长柳条忽儿抛竖起来,忽儿仆在地上使劲抖动。

友成忧虑的神色。

菊花送来一碗姜汤,小雄喝了几口递给大雄。

小雄:爸,得把砖坯围起来。

说着,小雄、大雄和友成各自披上薄膜,扣上斗笠。

哑巴娘舞着铁铲阻拦。

小雄打手势:妈,砖坯倒了就没钱入学。

小雄刚出门,狂风将斗笠腾空刮走,扎在颈上的薄膜翻到头顶,横在空中抖得哗啦啦响。

炸雷!

哑巴娘的锅铲“当”一声掉在地上。

9、暴雨中的砖场 傍晚 外

友成和小雄扯着的薄膜鼓胀得像一张横着的船帆;

友成这头脱手,由小雄一人抓着的薄膜在暴风雨中狂舞;

薄膜从小雄手中挣断;

在空中翻滚的薄膜。

如注的大雨;暴涨的河水;灰朦朦的天空。

砖坯在暴雨中纷纷崩塌。

10、暴雨后的砖场 拂晓 外

风住雨停。

倒得一塌糊涂的砖坯;歪在一边的遮阳棚。

友成坐在地上嘤嘤嗡嗡抽泣着。

哑巴娘示意小雄拉起友成。

小雄:爸,回去吧,别个的还不都倒了。

友成:鸣嗡嗡……谁倒也没我倒伤心。天老爷,我去哪里找学费哇!雷公打没尾树哇!呵嗬嗬……

11、村前河堤上 清晨 外

弯弯曲曲的小河;浑浊的河水向两岸奔突;村前有一个水面很大的石堰;石堰周围的堤岸上站满了罾鱼的和看罾鱼的人。不时传出罾上大鱼的叫喊声。

和顺起网,罾里一条大鱼“哗——”跳着。

和顺把大鱼捉进鱼篓里,他的鱼篓快满了。和顺朝村里喊:玉翠——叫华英送只水桶来——

发成:兴钢,你给村长拿去。

兴钢笑呵呵地:丈人,我去拿!

和顺:流里流气。

发成:村长,你别小看他,马上到林业局上班了。

和顺:那更不敢高攀。

发成:讲真的。我俩结亲家,你有权,我有势。

和顺:我也讲真的。确实不敢高攀。

兴钢飞跑的身影。

12、松树坪村/和顺家土坯房前晒场上/清晨/外

华英提着水桶,玉翠挎着竹篮,在晒场上正好与兴钢相遇。

兴钢要接华英手中的水桶。华英躲闪着,兴钢霸蛮夺过。

“轰隆!”一声巨响,和顺家三间土坯房倒了。

玉翠和华英目瞪口呆。“咚!”兴钢的水桶掉在地上。

有人大喊:和顺家倒屋了!

13、黄土岭砖场上 清晨 外

小雄向村里飞跑。大雄在后面跟着跑。

友成被惊醒,陡地站起。

哑婆菊花傻傻地看着两个飞跑而去的儿子。

14、和顺家的倒屋场 清晨 外

倒屋场上聚满了人;倒屋场一派狼籍;玉翠和华英在哭。

和顺如释重负:别哭!倒屋不要紧,感谢老天没伤着人。

小雄很佩服地看着和顺。

友成看了看,背着手回家。

15、友成家 日 内

菊花从碗柜里拿出四个蛋。友成夺过:卖,凑学费。砖坯倒了,没钱了。你的“噫”、“呀”只能送一个去读书。endprint

哑巴两手摇摆着。

友成:不这样,以后一个都读不成。

哑巴挥手要打友成。

友成:和你讲不清,死哑婆!

哑巴打手势:没钱,贷款。

友成:贷款要面子,背不起利息。

菊花打手势:借。

友成:借,借不到,只送一个。

菊花打手势:送 “噫”还是“呀”?

友成口张开。

菊花打手势:“呀”读书比“噫”强,读出了当大官。

友成:送你的“呀”?

哑巴指着发成家打手势:“噫”不读出书,准定受那家欺负。

友成:你的“呀”挑得人过,走得人过,打得人过,在哪里也吃不了亏。送“噫”。

哑巴又急起来:“噫” “呀” 都送。

友成嘿嘿苦笑:两个都送!讲不清,死哑婆!

小雄大雄进来。

哑巴伸出一个手指,数钱,两手放胸前,开车的样子。

小雄:爸,你说只送一个?

友成无语,模样尴尬。

小雄:妈,爸讲乱的。

友成看看小雄,又看看大雄,欲说没说,拿把链刮往外走。

小雄看着父亲的背影:哥,你看,爸才四十三岁,头发白了,腰也弯了。

16、友成家门口 日 外

友成刚出门就被手提鱼桶的玉翠拦住:友成哥,我家暂时借住在发成哥这两间屋里;今天请人先把衣物谷子弄出来,要雄崽两兄弟都去帮忙,菊花嫂帮我做饭。

友成:行,行。别的忙帮不上,这些,行!(友成向屋里喊)雄崽,你两兄弟给和顺姑父去清理东西。

小雄大雄出来立即去了倒屋场。

玉翠又把哑婆带进发成屋里。

玉翠出来:友成哥,你也别走了,帮我剖鱼。

发成屋顶升起缕缕炊烟。

17、倒屋场上 日 外

和顺家的倒屋场上,雄崽爬上那个搭在两堵残墙的屋棚上。

雄崽协同几个壮年人分捡瓦片,往下递;

和顺从倒屋里抱出一架电话机。

雄崽开始撬椽皮,卸瓦桁。

和顺:大家都休息休息。我先去把电话机装好。

大家纷纷从屋上下来。

小雄和大雄在倒屋场的一角坐下。

小雄:哥,我可能没书读了。

大雄:谁说的?

小雄:我有预感。没学费。

大雄:李洁爸说要感谢你,叫他给你交,肯定会答应。

小雄:不行!动不动向人家要钱。

大雄:李洁怎还没来?

小雄:这两天不来就不会来了,马上开学了。

18、友成家大门口 日 外

友成和玉翠两人在剖鱼。

玉翠:友成哥,还过几天就开学了。

友成苦笑着摇头。

玉翠:怎么了?你这样子,老不高兴。

友成:砖坯倒了,只能送一个去读。

玉翠惊讶地“啊”了一声:送谁?

友成:还没定。你说呢!

玉翠:送一个是对的,送哪个我不好说。

友成:本来雄崽读书比大雄强。

玉翠:你准备送雄崽?

友成:可大雄不读出书,准定受那家的欺负。

玉翠:我的意见送大雄。

友成:我也是这样想。

和顺与华英过来听见。和顺手里提着电话机。

和顺:那不行。友成哥,别人考不上,考上了哪能不送!

友成:没钱。

和顺:别为学费着急,少多少我先垫。

友成:你千万别垫,我只送一个。

玉翠:友成哥,你把鱼端进去,给菊花嫂打下手做饭。

友成端着鱼进去了。

玉翠压低声音:友成哥打算只送大雄,你也要他送大雄。

和顺:雄崽读书是好料子。只送大雄,那不让发成哥看了笑话。

玉翠看着华英:雄崽不读书也是好料子。他看什么笑话?

和顺:雄崽肯定说不通。我想帮帮他。

玉翠看着华英:别的忙可以帮,这事不能帮,你不也看中雄崽吗?

和顺:雄崽读出了书,华英跟着他,就不用我们操心了。

玉翠:蠢里蠢气,要招他做郎就不能送他读书,懂么!

和顺想了想,没做声,进了屋。

19、松树坪 友成家 夜 内

友成躺在床上,眼前叠印出整齐的砖墙和被大雨毁后的砖场。

友成叹息一声,伸手去推哑婆,手却僵在空中:我这辈子无兄无弟无姐无妹单枪匹马,讨个老婆不会讲话。你为何不是麻婆、癞婆、驼婆、跛婆,偏偏是个哑婆呢?连个商量都打不通。

友成颤抖着手点燃半支残烛,蹑手蹑脚上楼,就着烛光端详熟睡中的孩子。

友成从床上抽出一根稻草,去掉叶撅下芯,撅成长短不一的两段,双目微闭,抱拳打拱:苍天在上,我友成今生今世没用,两个儿子考上学只能送一个。手掌手背都是肉,我不知送谁好,抽签为定吧!抽着长的大雄读,短的雄崽读。

友成闭眼抽签,睁开眼:短的!雄崽读。

友成摇头:这次不算再抽一次。雄崽高大应是长,长的雄崽,短的大雄。

友成睁开眼:长的。我糊涂了,不算!兄是长,弟是短,长的大雄,短的雄崽。三次为准吧!

友成睁大眼睛狠劲抽出一根,两眼睁得更大:短的。

友成:天意,大雄,怪不得爸了。

友成无力地倒在床上。

20、和顺家 夜 日

和顺:哦,肖书记,你好!我家倒屋没伤人。

电话里:袁村长,这事不说了。你村的双胞胎同时考上县一中特优生,全县出了名,入学有困难,村里要关心。endprint

和顺:村委正准备专门研究。书记放心。

玉翠从外面进来,把电话按住:怎么研究?

和顺:先让兄弟俩入学再说。

玉翠:入学再说!以后呢?村委供得起。

和顺:不如我们帮一把。

玉翠:不是和你说了吗?这事不能帮。

和顺:可现在乡里在过问这事。

玉翠:乡里过问让乡里出钱。

和顺:雄崽脾气倔,不送他读书可能做不到。

玉翠:别废话!要招他做郎就不能送他读书。

21、友成家 傍晚 内

桌上摆着菜饭。

小雄:爸,我要读书。没钱!我自己贷款自己还。

友成:借钱、贷款,我都想过。这不比买农药化肥,春上贷,秋后还。高中三年,大学三年,向谁贷谁肯借?就是肯,利息背得起?分了工,充其量几百块钱一个月,老婆一讨,孩子一养,你拿什么还?

小雄:反正我要读书。

友成:道理反复讲了,即使不倒砖坯,我也只打算送一个。大雄,不读出书,准定受欺。

小雄:这不是理由,我要读书。

桌上的菜饭原样未动。

菊花嚷着要抓友成。

友成全身颤抖着:雄崽,你妈是哑巴,讲不通,你也讲不通?我不如去死。这不是让发成看笑话吗?

小雄指着屋顶:他选我们去考试那天拆屋,就是不让我们升学。考上了不读,他正好看笑话。

友成被噎住。但他很快恢复常态:不管怎么说,你得老老实实留在家里。

小雄倔强地说: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留在家里。

22、发成家 傍晚 内

钢筋水泥平顶房前坪里摆一辆新车;堆放着木材。

发成父子四人在喝酒。

发成:兴钢,过两天你去舅家一趟,看上班的事办得怎样了?有了工作,钱要挣多,官要当大,盖过那家,给我挣脸。

兴铁:兴钢靠走后门上班,没得文凭,发展不大,倒是兴铜要为我们家争口气。你看雄崽弟兄同时考上一中,全县出了名。

兴钢:考上友成也送不起。出什么名!

兴铁:和顺会送,听说打算招雄崽做郎。

发成:什么?我说过让兴钢上门。

兴铁:你想得美。兴钢这德性,我是华英也不会肯。

兴钢:不肯,说不定哪天就把她搞定。

兴铁:你千万别触法网。

发成:能生米煮成熟饭也好。

兴铁:爸,你这样的家教是害兴钢。

发成:华英俊放一边,娶上她就娶上了和顺的家产。这事不能让小雄占上风!

兴钢:是嘛,他凭什么和我比,凭力气,凭钱?他那几个钱还有股汗臭。

兴铁:你以为你的钱香?上次打牌输掉了一车木材!你以为我不知道。

发成把酒杯砸在地上,手指兴钢:你个败家子!

兴钢把酒杯砸在桌上:赌场上有输有赢,这栋房子的钱有一半是我赌场上赢的,当初为什么不说。

发成颓然坐下。

23、松树坪 友成家 清晨 外

天已大亮,友成背把链刮往外走。他去拉门,是虚掩的。

友成看见门上写着字:

爸,我走了!我要读书!

小雄

友成:大雄,你弟在吗?

大雄从窗口探出头:不在!

友成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呵呵呵哭起来:该死啊,我该死啊!

村里人都围过来,纷纷问:怎么回事?

和顺看着门上的字:雄崽跑了?这娃崽。

大雄哭起来:爸,我也不读了。

玉翠:大雄,你不能添乱,你得去学校。

大雄:弟都不见了,我还读什么书!

24、松树坪 公厅屋里 日 内

菊花捉来一只公鸡,用箩筐罩在神台下,倒扣的箩筐底上竖把竹帚:“呀——”快回来啊!“呀——”快回来啊!

和顺过来:菊花嫂,“呀——”是不是去了他舅家借钱?

哑婆既摇头又点头。

和顺:友成哥,你去趟石桥。大雄,你得去学校,雄崽也许去了县里,说不定能碰上。

大雄:弟不回家,我不去。

哑婆抓起竹帚叉向友成:“噫” 也不读,要你死。

和顺:大雄,看见了吗?马上去学校报名。

玉翠已把大雄的行李挑出来:乖孩子,快去。

大雄心事重重地挑着行李走了。

和顺:大雄,看到了雄崽,给我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25、金陵一中校门口 日 外

罗小雄在看新生分班名单。报到的新生大都由家长带着。

小雄:读高中还上幼儿园一样,你们命好。

小雄在人流里搜寻,他发现了曹丽和刘芳,迎上去,把后脑勺亮出:喂,曹丽,刘芳,还认得吗?

两人一愣,惊讶道:小雄!报到了吗?

小雄:还没。

曹丽:还没!我们报过到了。

小雄:喂!看见李洁了吗?

曹丽和刘芳的脸涮地变了,面面相觑。

刘芳:没来,他家出事了。

小雄惊讶地问:什么?

两人互相挤挤眼,逃似地跑了。

小雄殂丧地走到一边,掏出李洁的信看了又看,然后摇摇头。

26、金陵县汽车站 日 外

小雄爬上一辆开往麻山的客车。

售票员要小雄买票。

小雄慌乱地掏出三元钱递给售票员。

售票员:还要两元。

小雄:我没钱了。

售票员:下去。没钱坐什么车。神经病。

小雄下来了。他站在那里看着客车扬起一路灰尘远去。endprint

27、金陵一中校门口 日 外

大雄挑着行李在校门口放下。两眼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搜寻。他发现了曹丽和刘芳,不好意思,低着头。

倒是曹丽和刘芳上来打招呼:喂!小雄,你还没去报名。

大雄抬起头:我是大雄。

曹丽和刘芳仔细一看:哦!我们还以为是小雄。

大雄:你们看见我弟了?

曹丽和刘芳:看见了啊,但后来不见了。

大雄:你们看见他往哪走了?

曹丽顺手指了一下。

大雄不顾一切地向汽车站方向跑去。

28、县城 街道上 傍晚 外

小雄在街上游走;他穿过闹市拐向桥头。

桥头夜宵市场,人们在唆田螺,咬鸡爪,喝啤酒,悠闲自在。

兴钢把两百块钱甩给摊主:不用找了。

兴钢傍在胖子身边,把一个红包塞进他的上衣口袋,胖子明知却装木然。

兴钢:那事定了。

胖子:你舅出面,有什么说的。后天到金塘检查站上班。

一对男女在朦胧的烛光下忘情抚摸。桌上的菜原封不动。

小雄眼前晃过父亲退冰棒和抢过四个蛋的镜头。

小雄颓丧地摇头。

29、金陵一中学生食堂 傍晚 外

大雄端着一碗饭坐在那里,满脸愁容。

曹丽:你弟弟可能到麻山去了。

刘芳:你吃饭吧!愁也没用。

大雄:家里等我电话呢。

曹丽:你弟弟是怎么回事?神神秘秘的。

大雄:我俩都考上了,爸只送我。弟就跑了。家里到处在找。

曹丽和刘芳同时噢了一声。

30、县城广场 清晨 外

月朗星稀,天刚破晓。小雄摊开四肢躺在广场那本大书的模型上,梦中的他笑眯眯地坐在一中的教室里听课。

天已大亮,倾盆大雨;小雄跑过空坪,跑过大桥,速度相当快。

小雄全身透湿,他在一处走廊上停下来。

小雄从口袋里掏出李洁的信,从信封中抽出信页;他细心地想展开信页;信页成了一块一块碎片。

小雄把信揉成一团,抛进街道上的流水中。那团纸随水而去。

小雄看着那个随水而去的纸团,自言自语:原指望李洁帮一把,没想到她家出事了。我得自己想办法。

31、城郊 岔路口 日 外

小雄站在路口拦煤车,车没停。小雄紧追几步,爬上那辆煤车。

32、石桥 小雄舅家 日 外

剃光头的舅坐在灶塘前,沉着脸:从哪来?害得家里到处找。

小雄低着头,不做声。

舅妈:雄崽,洗澡吃饭,你看你眼睛鼻子都分不清了。

小雄看着水桶里的倒影,苦笑。

舅妈低声对舅说:没出事,来了就好,还没坐下,审贼一样。

舅:不让读书就往外跑,要我是友成,一个都不送。

舅妈:一个不送为何送大雄?他读书比大雄强。

(暗转,切换。)

洗过澡后的小雄在吃饭。

舅:雄崽,爸送不起,别为难爸。要懂理。

小雄低头扒饭,不做声。

舅:爸忠厚受欺,你要争气。

小雄:伯父欺负我们,我想读书争气,他不送我。

舅被噎住。

舅妈:明天舅送你回家,想来再来。

小雄:没书读,回什么家!

舅妈:让他和方改玩几天,你搭信告诉友成。

33、石桥小学操场上 日 外

背杂棒的山民陆续走来;卖把的收把的在讨价还价。

小雄站在操坪里发呆,方改过来。

小雄:方改哥,我怎么办?

方改:跟他们去砍杂棒。

小雄:砍杂棒?

方改:书读不成就挣钱嘛,读书也是为挣钱。

小雄:挣钱!

方改把小雄带到棒垛旁:对,挣钱。星期天,我也砍。

小雄:挣满了学费,我还去读书 。

表兄不解地笑着:有了钱再说吧,告诉你,上天星岩砍。

34、天星岩/山道上/ 日/外/(一组画面)

A、天星岩悬崖峭壁,杂木长得像筷子插在篓里。

小雄麻利地砍杂棒。

B、小雄一根接一根往天星岩山下扔杂棒;

C、小雄背着杂棒在山道上走。

35、松树坪村 友成家 傍晚 外

和顺站在门口:友成哥,肖书记打电话来,说一中马校长叫小雄赶快去报名,再过几天,报不进了。

友成:事情都过去了,送不起。让他砍棒。

和顺:友成哥,读书的事我不好说你,砍棒那不算事!

友成:终归是我对不住雄崽。

和顺:真不读了,叫他回来给我开车!

友成:给你开车?

和顺:是呀!我忙不开,他来帮帮我。

36、天星岩下 小溪旁 日 外

方改和孔改在岩底吃饭。

小雄沿小溪砍藤条,砍一根,削去枝丫,丢在旁边。

一根藤蔓缠绕在一根竹子上;竹叶上卧着一条竹叶青蛇。

小雄一刀下去连藤带竹子砍掉,然后把刀插进刀鞘。

小雄左手逮住藤,右手去解竹丛尾;一条竹叶青蛇咬住他的食指。

小雄:呀——

小雄举起右手,蛇悬在空中,大喊:方改哥,我被蛇咬了。

方改、孔改赶来,小雄已把蛇活活捏死。

方改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条给小雄的手指扎了一道,又撕下一根布条在小雄手腕上扎了一道。endprint

37、金陵一中大礼堂 日 内

“一九九五年金陵一中欢迎新同学文艺演出”。

报幕员:下面是新同学笛声伴唱《月亮走,我也走》。演奏,罗大雄;演唱,刘芳。大家欢迎。

悠扬的笛声和清纯的歌声响起。

热烈的掌声。

唱最后一句时,突然,罗大雄的右手食指举起,笛声停;

刘芳清唱的声音。

全场哗然。大雄尴尬下场。刘芳也尴尬下场。

38、松树坪村 和顺家倒屋坪 日 外

椽皮、瓦料、楼枕、门窗一应木料已码好堆。

友成在清理地基。

和顺把一叠钱交给友成:这是清基的工钱,连小雄兄弟20个工,100块钱。

友成:我拿50,其余助工?

和顺:他们都拿了。

友成:我和他们不一样。别的忙帮不上,一点心意。

和顺:那不行,小雄因为钱紧没读上书。

哑婆一路哭着往和顺家走,方改跟在身后。

哑婆把友成拖到一边,两手一摊,双眼紧闭:呀——呀——

友成大惊,哭起来:雄崽怎么会死?

和顺和村里人都围过来。

39、石桥舅家 夜 内

小雄躺在床上,两眼闭着,神志不清。舅舅、舅母、老师们都守在那里。

神色慌张的友成和菊花进来。友成畏畏怯怯不敢上前,哑婆扑上去抱着小雄抽泣。

小雄呼吸急促。

哑婆站起,左手抓住友成,右手掌架在友成脖子上来回拉:我的雄崽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杀了你。

友成很无奈:这个崽脾气太犟了。

舅妈:雄崽懂事得很。都说可惜了棵好苗子。

40、金陵一中 马校长家 夜

大雄:陈老师!找我有事?

陈岚:罗大雄,你的笛子吹得很好,怎么突然停了。

罗大雄:右手食指突然疼得厉害。

陈岚:怎么回事?还疼吗?

大雄:我不知道。就疼了一下。

陈岚:不疼了就好。这是马校长的两件旧衣服。

大雄:班主任,我不要。

陈岚:马校长读书时,也穿老师给的衣服。穿上,看合身不?

大雄穿上了。

陈岚:同学们说你很节约。

大雄吱唔着:我爸他们不容易。

陈岚:我知道,我和马校长都是农家子女。

41、松树坪 友成家大门口 日 外

发成在大门口围了道篱笆。

友成从村口过来:你这是干什么?

发成:种菜。

玉翠与和顺过来:发成哥,这里能种菜?

发成尴尬的样子:亲家母。

玉翠:疯疯癫癫,我家华英还没长成。

发成:又不是马上结婚。哪天选个日子定婚。

和顺:发成哥。这样的玩笑别乱开。友成哥日子不顺,你这样做不怕村里人指背?

发成:村长,你别看不上兴钢。他在上班了。

和顺:那话别提,你一家之长要树好榜样。你回去。别人看见了不好。

发成走了。

玉翠:友成哥,你有事在身,让他围。小雄没事吧?

友成:我来时才醒。

和顺:醒了就好。去你屋里坐坐。

玉翠:这是鸡蛋,白糖,给小雄吃,伤好了叫他回来给和顺开车。

友成:你俩口子对雄崽太好了。

42、石桥小学 日 外

小雄在和手扶拖拉机司机谈天。

小雄:你们的棒往哪送?

司机:麻山。

小雄显得异常高兴:麻山?有赚头吗?

司机:一回能赚八十块左右。

方改过来:雄崽,你爸妈来接你回家。

小雄瞟一眼友成:不回!

然后低头磨刀。

友成:雄崽,村长叫你去给他开车。

小雄不答,蹲着磨刀。

友成:雄崽,回去吧,你不回去,你妈会要我的命。

小雄站起,用手试刀锋。

友成眼望菊花求援。

菊花想起一件往事。

(闪回)

43、村前小江里 日 外

闹江了。村里人都在江里捉鱼。

12岁的小雄手里握把禾镰刀,鱼篓里有几条大鱼。

12岁的大雄用捞箕撮住一条大鱼;兴钢过来用捞箕接走了。

大雄:小雄,兴钢抢我的鱼。

小雄过来:哪条鱼是我哥的?

兴钢指着自己的鱼篓:你喊应哪条是哪条。

大雄指着兴钢的鱼篓:上面那条最大的。

小雄把禾镰交给大雄,两手从兴钢的鱼篓里抓出那条大鱼。

兴钢从大雄手中夺过禾镰,用禾镰背在小雄后脑上扎了一刀。

小雄一摸出了血,冲上去把兴钢扑倒在水里。

双方的父母都来了。

发成扯起兴钢,人已蔫了。

发成向友成发难:你儿子把兴钢灌了一肚子水,怎么说?

友成把那条大鱼赔给发成。

小雄从发成手中又夺过来:他抢大雄的鱼,还扎我一刀。

(闪回毕)

44、石桥小学 日 外

哑婆向友成打手势,要他告诉小雄发成围了篱笆。

友成:雄崽,发成把屋坪围了,说要种菜。

小雄抬起头,睁大眼睛。

小雄眼前闪过发成一家要拆厅屋的情景。

(闪回)

45、松树坪村 友成家 日 外

友成、哑婆和双胞胎儿子从屋里出来。endprint

友成对大雄和小雄说:考试时,两兄弟别慌。

小雄:考试有什么慌的。

发成父子四人过来,兴钢兴铜把楼梯往屋檐一靠就上房揭瓦。

友成:你要干什么?

发成指着土坯房:拆厅屋。

友成:你拆你那两间。厅屋是两家的。

发成:我那两间要拆,厅屋拆我那一半。

友成:兴钢侄,你下来,你一拆我的屋就会倒。

兴钢没理睬,继续揭瓦。

友成嚷起来:不准拆!

发成:在松树坪,文不借笔,武不借力。你不准,有什么用?

哑婆冷丁冲上去,把楼梯抽倒丢在地上。

发成抓住哑巴就打。

小雄扑在妈身上,大雄哭起来,友成给发成下跪。

村里人呼地涌来。

和顺把楼梯竖起,严厉地喊:兴钢,给我下来!

兴钢不情愿地下来。

和顺:简直没有人性,不要王法!

发成:我拆自己的房子,怎么没有人性,不要王法?

和顺:可你是拆公用的厅屋。再说,你明明知道雄崽兄弟俩今天去县里考试。

发成:他们考试关我屁事。

和顺:你心里明白。

村民:太过分了!

(闪回毕)

46、石桥小学 日 外

小雄:妈,他欺人太甚。回家!

47、松树坪砖场 日 外

许多砖场已摆满砖坯,友成在整理砖台。

和顺:乡中学建教学楼,预计要60万红砖,全由我送。砖从这里运,每车给你5块钱运费1块钱装车费,下车是翻斗,车子的全部费用包括油料都由我出。

小雄:村长,高了,现在工价才6块一天。

和顺:开车是技术工。这20万砖是暴雨前烧出的,中学急着要用,到处没砖我不涨价。做长久生意,不能趁人之危。

友成:雄崽,你跟村长好好学。

小雄笑笑:石桥的人都说村长厚道。爸,你别脱坯了,给我装车。

友成:好吧,给你装车。

48、金陵一中 教室里 日 内

大雄一个人坐在教室里,刘芳曹丽过来。

刘芳:大雄,还不去吃饭。

大雄吱唔着:向你借十张票。可以吗?

刘芳拿出票:借什么?给。

大雄:我弟过几天会来。还!

曹丽:食堂没饭了。

刘芳曹丽各自把饭菜拨在大雄碗里。

49、松树坪村 友成家大门口 日 外

兴铜在挖土,他高高大大,运动服胸前印有“二中校队”。

小雄和友成出车回来。

小雄踩住刹车:看样子他家真要往这里倒屎倒尿。爸,我忍不住了。

友成一惊:雄崽。我怕!

小雄:别怕!是原子弹也让他炸一回。爸,你看,他一家在修车,一打准过来帮忙。到时你喊人扯架。

小雄走近兴铜:你的锄头借我用一下。

兴铜递锄头给小雄。

小雄:谁叫你来挖土?

兴铜:我爸。

小雄:篱笆是哪个围的?

兴铜:我爸。

小雄:你爸作孽,你读高中也不懂理?

小雄用锄头敲篱笆墩;用锄头扫荡篱笆;一扬手,将锄头抛入水塘。

兴铜来抓小雄,小雄两只手逮住兴铜一只手一扯。

兴铜猪挨刀似地朝家里嚎叫:哥!小雄把我的手打脱了!

兴钢手握扳手边冲边嚷:敢打我弟弟,看我搞死你。

小雄转身便跑。兴钢猛追。

友成:兴钢行凶啦!快来人呀!

哑婆也在嚷。有人赶过来。

兴钢越发神气十足地嚷:大家听着,今天老子要搞条人命看看。

兴铁:兴钢,你个混蛋,想打靶了。

发成:别劝,让他俩打。我三个,拼死他两个还有一个。

和顺:这个时候你还添火?

发成:你瞎了,兴铜的手让他搞脱了。

有人喊:雄崽——注意扳手!

小雄从正厅屋后门进,隐身门后,兴钢追过了头,小雄从门后闪出,弯腰捞住兴钢双脚往前一送,兴钢扑通倒地,板手甩出老远。小雄跳上去骑在兴钢背上,双手抓住他的头发往地上磕。

友成捡起地上的扳手:凶器,这是凶器,你们看!

发成手握扁担扑向小雄被众人扯住。

兴铜手臂吊起,兴钢满脸是血。

发成:我不得肯!村长。

和顺:你不是说让他们打?

发成:伤好了,重打。

小雄从友成手中抢过扳手:我答应!晓得你家这么不经打,拆屋那天我就动了手。

50、金陵一中 马校长家 日 内

小雄走进马校长家:马校长。

陈岚:罗大雄,找马校长有事?

小雄:我和大雄是双胞胎,叫小雄,

陈岚:哦!你就是罗小雄?

马校长:这是大雄的班主任陈岚老师。

小雄:陈老师好!

马校长:罗小雄!开学时,我打电话叫你入学。肖书记回说你离家出走了。

小雄:在外挣学费。现在来报名。

马校长:你自己挣学费?做什么事?

小雄:砍棒,拖砖。

马校长抓着小雄的手看着:满手是茧,一脸沧桑。小雄,按规定早己注销学籍,但我被你感动了。吃完午饭过来,我亲自带你去教务处报到。

小雄:谢谢校长。我去看看哥。

陈岚:他在食堂,跟我来。

51、金陵一中 学生食堂 日 外

陈岚:大雄太节约了。endprint

小雄:家里穷。

陈岚:这几天是同学们给他餐票。

小雄:我还。

陈岚:刘芳,你们看见大雄了吗?

刘芳:刚才在这里。

曹丽:雄崽,你来了?

小雄:我来报到。

刘芳:不可能!

陈岚:校长答应了。

曹丽:真的呀?

小雄:带我去找我哥?

曹丽:好的。

52、金陵一中 教室 日 外

大雄准备吃饭。那是一碗没有菜的白饭。他从课桌里拿出半包食盐,两手捏着袋口往饭里控;然后用筷子搅和一阵,挑一口尝尝;又用两手捏着袋口往饭里控。

陈岚、小雄、刘芳和曹丽四人同时怔住。

陈岚过去,拿起大雄饭碗旁的食盐袋:你用这个咽饭?

大雄慌乱而尴尬地看着大家。

小雄抱住大雄:哥,你怎这么瘦了?

兄弟俩相拥而泣。

大雄:我,我,我读不下去了……

小雄惊讶的神情。

大雄颓丧的神情。

大雄:陈老师,请转告校长,我——我不读了。

陈岚:不读了?

小雄:哥,你读,爸没钱,我送。

大雄:你送?

小雄:我送!就凭伯父拆屋欺人太甚,我两兄弟再怎么得读出一个。(小雄掏出一叠钱递给大雄)伙食费。

大雄:你在做什么?

小雄:砍杂棒,拖砖!

大雄抱紧小雄。

小雄:哥,使劲读。(转向曹丽)李洁家到底出了什么事?

曹丽:哥被烫伤,爸要判刑。具体情况也说不清楚。

小雄长叹一声:她比我还倒霉。

53、友成家 日 内

小雄:爸,我买下了村长的拖拉机。

友成:多少钱?

小雄:5800,赊账。

友成:别人还他7000多没卖,便宜一千多赊给你,村长的心思你懂不?

小雄不说话。

友成:爸没用,你有和顺这样的丈人日子会好过。

小雄:爸,我没这想法。得挣钱送哥读书。

友成:你拉砖很好,干嘛做杂棒生意?

小雄:做杂棒生意比拉砖合算,他请别人拉比请我划得来。

友成:你不拉砖了,我准备脱坯。

小雄:爸,你一个人别脱。

友成:我能干什么?松树坪的黄泥巴好,村里人都靠这挣钱。

小雄:爸,我怕你一个人吃不消。

友成:脱多少算多少,赚一个有一个。

54、公路上 夜 外

夜,浓浓的夜。

小雄和一溜装杂棒的手拖从石桥出发缓缓行走。

小雄的车上了县道。车辆渐渐多起来。有运煤的东风大卡车;有贩运生猪的笼子车;有双排座闷罐子车。

小雄的车在三条县道的汇合口停住。此处竖一块高大的牌子:

经省人民政府批准设立金塘竹木检查站。

55、金塘竹木检查站 夜 外

兴钢放下一根红白相间的钢管拦住车辆。

猪笼车放过,闷罐子车开门验看后,放过。

兴钢指挥两人爬上一辆煤车,用钢钎使劲戳,煤车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

兴钢:偷运木材,没收。

那人搂着兴钢的肩膀进了办公室。

兴钢拿出笔和票证:罚款两仟。

那人数出六张百元钞揣进兴钢口袋。

兴钢:别的卡子抓住,我不管。

兴钢打手势给那人的车放行。

小雄开过来。

兴钢:票证。

小雄递过票证。

兴钢瞪了小雄一眼,还是放他走了。

56、公路上 夜 外

几十辆手扶拖拉机浩浩荡荡一长溜,公路上,烟尘弥漫。

郴忠的手扶拖拉机左边两个轮子跌进路旁壕沟。

郴忠在拦车:喂,伙计!帮个忙。

手扶拖拉机司机一个个加大油门冲过去。

郴忠:你们家死了人。

小雄过来,郴忠没拦,他却停住:这么直的路,怎么开到沟里去了?

郴忠:妈的,兴钢向我要烟钱,差点打架。开车没精神,老是跑边。

小雄从工具箱里取出钢丝绳:老哥,我帮你拖上来。

挂好,拖不上;小雄爬上车解开拉码,下完杂棒,又拖,车子拖出来了。

两人装车。

郴忠:你叫什么名字?

小雄:罗小雄,松树坪的,你呢?

郴忠:噢,你就是挣钱送哥读书的雄崽?我叫李郴忠,住在墟上。

小雄:平时喊我雄崽,你是郴忠,听和顺村长讲过。

郴忠:我给他拖过砖,那人精明,板正。这不是和顺的车吗?

小雄:是呀,5800块赊账卖给我了。

郴忠:早向,我还他7300都不肯卖。听说他要招你做郎崽。

小雄:没这回事。

57、麻山镇杂棒市场 日 外

烈日高悬,空阔的坪里只稀稀落落几部手扶拖拉机。

小雄:怎没几个卖棒的?

郴忠:天没亮就开市,来迟了,买主都走了。

小雄:我们直接送到矿上去。

郴忠:矿主不敢买,二道贩子把持了市场。

小雄:只能在这等。

郴忠:只能等。

来了一个买主:大小不论,九角一根。

郴忠:一元。

买主:落市货。

小雄:刚到,老板看货。

买主:愿卖,跟我走。endprint

郴忠:雄崽,你去。

小雄:你去,我的棒质量好。

买主给小雄100元定金:我要你这车。

小雄:我的不卖。

买主只好把定金递给郴忠。

郴忠:雄崽,在这会合一道回家,不见不散。

小雄伏在车上睡觉。

子秋过来拍了小雄一下:棒。

小雄微睁着眼:一元。

子秋:八角。

小雄恼火:你生得好!

子秋:你卖!

小雄惊愕地看着,子秋右脸一块大紫疤;右眼眯成一线。

58、麻山杂棒市场 日 外

夕阳西下,子秋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一盘菜,左脚踩着小雄的拖拉机踏板,手握酒瓶悠闲地泯酒。

来问价的见了子秋,一个个绕车而过。

郴忠过来,惊道:陈师傅……

子秋泯酒,打“八角”的手势。

郴忠:九角啰,他的把质量好。

子秋泯酒,打“八角”的手势。

郴忠:八角就八角,小雄,今天怪我,亏的我补。

小雄:霸道!不卖。怪你怪我的话别讲。

小雄发车,把油门加到极限,浓黑的烟在子秋脚下团团滚动。小雄开走了拖拉机。

子秋两手叉腰看着。

59、麻山旅社 傍晚 外

小雄和郴忠的车刚停在麻山旅社。子秋挟桌提篮相随而至,踩着踏板继续喝酒。

小雄:倒霉,头次卖把就碰了个无赖。

郴忠:他叫李子秋,平常并不欺负手扶拖拉机司机,今天怎么这样仇恨你。

小雄:怪我,话讲快了,伤了他自尊。

郴忠:出外要学见识。他踩了一脚的货没人敢买。

小雄:我看他有好大的本事!

(暗转 切换)

60、麻山杂棒市场 夜 外

天还没亮,郴忠在替小雄卖棒。

子秋过来,脚踩踏板,手抓瓶子喝酒。

61、松树坪村口 夜 外

菊花和友成站在村口看。

菊花在擦眼泪,打手势:雄崽不会出事吧?心都是悬的。

62、麻山杂棒市场 午后 外

整个市场只剩三人一车。

郴忠:卖给你。

子秋打“八角”的手势。

小雄过来:押金。

子秋递过一张百元票,小雄拧拧,放进口袋。

郴忠:我在旅社等。

子秋的桌、凳、盘子都丢在坪里,左手抓酒瓶,右手抓拖拉机拦杆,稍一用力,身子腾空,屁股已稳稳坐在杂棒上。

小雄和郴忠十分惊讶。

63、子秋家 午后 外

门前码满杂棒,门口篓子里装满酒瓶。

子秋熟练地解开拉码:洁洁,炒菜。

李洁:哥,现成的,你们吃,我点把。

子秋:嫩把,朽把不要,八角一根,交了100。

小雄随子秋进屋:我不喝!结账走人。

子秋:吵归吵,酒得喝。我这人,样子难看,心不坏。

子秋给小雄倒了杯酒。

李洁进屋:哥, 150个,这车棒特别好,是不是加点价?

子秋:你说好,加1角。

李洁:小后生,九角一个,共135块钱,找了100,再给你35。

小雄接钱的同时,两人怔住。

李洁:雄崽!

小雄:李洁!

子秋:你们认识?

李洁:他就是双胞胎弟弟。

子秋打自己一巴掌:唉呀,碰了个鬼。唉——呀!

子秋将50块钱拍在小雄手上:一块钱一根。

小雄反而不好意思接。

李洁:雄崽,你收下,哥是真心真意。

小雄收下钱。

李洁:你没读书了?

小雄:没钱。你也没读了?

李洁眼泪滴滴:讲起伤心。

小雄:我听说了。

李洁:以后,你的棒直接送给我,不会让你吃亏。哥,行吧?

子秋:那还用讲,和你一起那个后生的也送来,有多少要多少,按麻山的最高价收。小雄,我们是朋友了,昨天的事,别放心上。成本不够,我们垫。

王兴湘进来。

子秋:王矿长,喝杯酒。

兴湘:好!我来和你商量,你的棒全部送我矿上。行不?

李洁:王矿长,你这是关照我们,怎会不行?

兴湘:刘驼子的脑袋竖不起了,要不,你爸也就判个年把时间。

子秋:爸七年后出来还是堂堂正正,可他刘驼子判了无期。

小雄:子秋哥,李洁,王矿长,我走了。

子秋:我忘记介绍了,雄崽,这是麻山有名的王矿长,你要是早碰上他,不怕没书读。

兴湘:雄崽,你考上哪里没读了?

李洁:他和他哥是双胞胎,同时考上县一中特优生。送不起,他让哥读。

兴湘:现在还能入学吗?

小雄:只能送我哥读。

兴湘:雄崽,凭这,我敬你一杯。

小雄:谢谢矿长。

64、友成家 清晨 内

天刚亮,小雄换了件衣服:妈,替我洗一下,明天要穿。

哑婆扯扯小雄的衣服,打手势要他买新的。

友成:雄啊,常年在外跑,穿讲究点,钱是你挣的。

小雄:哥在县城读书,再穷也得图个体面,他穿过的我穿,干净就行。

友成:雄啊!少拖点,开稳点。听说是兴钢在守卡,别和他吵架。

小雄:爸,你放心。我办证运棒,找岔不进。

友成:听说麻山的人很蛮,你让着点。endprint

小雄:知道,我在麻山交了个好朋友。

友成:那就好那就好。

65、金塘竹木检查站 日 外

兴钢放下栏杆拦住郴忠的大卡车。

兴钢:郴忠,越做越大了。亮证。

郴忠随手丢给他一条烟:贩运证、育林费证、特产税,三证齐全。

兴钢没看烟,手拿票证绕车走一圈:没交足。

郴忠:按规定交的!

兴钢:我说没足就没足!要懂规矩。

郴忠又递上一支烟:罗站长,喝两杯。

66、金塘餐馆 日 内

郴忠、兴钢等共五人围成一桌喝酒吃饭。

郴忠起身结账。

老板娘:88块。

郴忠付款。

老板娘:罗站长,上次还有98块。

兴钢:说好了,他一块结。

老板娘拨算盘:共186块。

郴忠:罗站长,以后请多关照。

兴钢:郴忠,明说吧,你不和小雄合伙,什么都好说。

郴忠:小雄说,你们是叔伯弟兄。

兴钢:谁是他弟兄!少来这套。

67、郴忠家 日 内

小雄和郴忠在算账。

小雄:妈的,一次两次可以理解,九次让他敲去三仟多。郴忠哥,我害了你。

郴忠:别这么说,兴钢这家伙不地道。

小雄:妈的,把我们当糯米糍粑捏了。

68、金塘餐馆 日 内

一桌六人吃喝后小雄结账。

老板娘:96块,罗站长,上次还有96。

兴钢:一道结,说好了。

郴忠:这次不结老账!

兴钢:郴忠,你别给脸不要脸,吃餐饭还啰哩巴嗦!

郴忠:中国有句老话,再一再二不可再三,你是再十了。

兴钢:我只要站在这个位置上,就要一直再下去;不懂味?下木!

小雄:三证齐全,凭什么下木?

兴钢指指自己嘴巴:凭这。

小雄:连没得王法了?

兴钢笑起来:这里我就是王法。

兴钢把守栏杆。

小雄:放开!

兴钢:交罚款。

小雄接过方向盘:我冲卡了。

兴钢:你敢!

小雄踩一脚油门,拦杆被撞丢,兴钢倒在沟里。

兴钢大喊:你跑,我让你往牢里跑。

69、松树坪村 和顺家 日 内

和顺家办酒,发成进来。

发成:松树坪出英雄了,小雄闯卡打架,被公安局抓起来了,罚了款还要判刑。

和顺:发成哥,你是听说还是亲眼看见。

发成:不信,你去问。他和我兴钢斗,什么料子?

和顺:松树坪出读书人,你打击,出劳改犯,你高兴。

友成瘫坐在地上。

发成给自己又倒了杯酒:玉翠,你酿的酒真香!

70、金陵县拘留所 日 内

拘留所所长亲自提审小雄和郴忠。

所长宣读案情:一九九七年五月十三日午,木材贩运个体户罗小雄、李郴忠押运木材通过三道镇竹木检查站时,拒不接受检查,强行冲卡,险些造成人命。鉴于两人逃费逃税;强行冲卡;情节严重,特判:木材没收,吊销营业执照;拘留5天;罚款两千,赔医药费一千。你俩有什么意见?

小雄爽快地回答:没意见。照办!

拘留所所长不由一惊:那些处罚对象都是讨价还价,喊冤叫屈,你倒是很爽快。

小雄:赔了钱,出了口恶气。

拘留所所长:你出了什么气?

小雄:我们凭证贩运手续齐全。每次过卡时,罗兴钢故意刁难,请了饭还要结老账。前后九次,被他敲诈了3648元。这次,我们不但没结老账,还冲了卡,就是出了这口恶气。

郴忠:罗兴钢与小雄有仇,他故意整小雄。

拘留所所长:罗小雄,罗兴钢与你有什么过节?

小雄:两家打过几架。

拘留所所长:为什么打架?

郴忠:他俩是叔伯弟兄。原先合住一栋老屋。兴钢家建了新屋。兴钢家要拆两家公有的厅屋,被村长制止了;屋没拆成,兴钢家要把老屋晒坪围起来种菜,小雄忍无可忍,兴钢三兄弟被小雄打趴两个。

拘留所所长不由笑了笑:小雄,你年纪轻轻是条汉子。我再问你,你说兴钢敲诈的事可有证据。

郴忠:有,每次结账,餐馆老板都开了票。可以对证。

拘留所所长:这样吧,执照不归我们管,木材没收了,你自认倒霉,拘留和罚款免了。出800块医药费了结。兴钢不说我也不说,他不服的话,我操他的老底。

71、松树坪村 友成家 日 内

哑巴抱着小雄哭,打手势:你坐牢了?

小雄点头:爸,哥到家拿伙食费吗。

友成:回了拿了。看见了你的罚款通知。

小雄:拿了就好。我连累哥受惊了。

和顺进来:雄崽,你怎么搞的?

友成:雄崽,爸不是说你,你丈人叫你拖砖,你要去卖把;拖拉机拉得好好的,要用大车,耍威风,耍派头;冤家守卡,人家有权;你鸡蛋偏去碰石头。

小雄:我没犯法,他要抓,能怪我?

友成:山高隔水,气高隔财,论封建,被公安局抓过的人不背时才怪呢?

小雄:爸,你这样说,我很伤心。

友成拿出通知:又罚又赔,我也伤心。

和顺:友成哥,你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哑巴娘手握铁铲在友成头上示威!

小雄:爸,妈不会讲话,还知道抱着我哭,你连哑巴都不如!开口闭口讲钱,你说!哥读两年高中,哪来的钱?endprint

菊花拿出一个本子交给和顺。和顺接过来翻了翻:都是小雄的钱。雄崽,去我家坐坐。

72、和顺家 日 外

室内粉刷得雪白,水泥地板,门窗都上了漆,客厅里有吊扇有台扇。

小雄拿出一个红包:村长,补个礼。

和顺没推辞:领情了。

玉翠重新摆了一桌菜:雄崽,这次多住几天。

小雄:明天,我陪郴忠哥去长沙买客车,顺便去趟一中,让哥放心。木材生意做不成了,得另外找事。

和顺:又来给我拉砖。

小雄:车在麻山。刚才你看见了,我一进屋,爸就和我吵。

和顺:他吵,你住我家。

小雄:村长,情领了,也不能住你家!

哑婆过来要小雄回家。

小雄打手势说:不去了。

哑婆打手势说友成不是人。

小雄也打手势:我是他养的,父骂子不羞。

哑婆指着站在远处的友成呀呀大骂。

小雄看见爸在远处看自己,打手势说:妈,爸头发全白了,脸色也不好。你叫他别脱坯了。我——我回家。

玉翠过来:雄崽,当初我不该没送你。

和顺边说边走:隔鞋抓痒,油嘴滑舌。

小雄把和顺拉到一边:村长,你和姑的心事我懂。但我得送哥读书,还没成家的想法。

和顺怔住:也不全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心里憋着一股气。

玉翠招手:和顺,你过来。

玉翠把红包掏出递给和顺:168元。一般的关系会封这么大的红包?他对我们华英有意思了。

和顺:大概吧!

73、松树坪村 日 外

李洁在村口遇上玉翠。

李洁:婶婶,请问罗小雄家怎么走?

玉翠:你是——

李洁:我叫李洁,麻山的。

玉翠:哦!他在砖场。你看,那里。

李洁:谢谢婶婶。

玉翠看了李洁的背影自言自语:世上哪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74、黄土岭砖场上 日 外

小雄在脱坯,他用双砖盒。友成走砖,哑巴团泥。

李洁:小雄。叔叔,婶婶。

小雄:你来了!爸,妈,这是李洁,我的棒就是送给她。

李洁:王矿长和我哥不放心,叫我来找你。

友成:哑婆,做中饭去,来客了。

哑婆笑眯眯地看着李洁。

小雄:我妈不会讲话。

李洁:你早告诉我了。

友成:雄崽,带她去家里坐。

李洁:叔,我在这看小雄脱坯。

小雄麻利地脱坯,李洁很入神地看着。

李洁:你好像连不费力的样子。我来搬砖。

小雄:不叫搬砖,叫走砖。你不会,给我团泥。

友成站在一边看小雄教李洁用大泥弓刮泥,团泥。

李洁:你们这里的黄泥又细又釉。

小雄:松树坪的特产,又细又釉又松又软。挖一锄一大坯,洒上水稍踩几脚就可脱坯;烧出的砖火力过足不变形,火力差点也不断节。

李洁学着用大泥弓刮泥,团泥:脱坯这事还很好玩的。

小雄:苦力钱。木材生意做不成了,暂时替爸脱坯。

李洁:我哥叫你去麻山合伙做生意。

75、友成家 日 外

哑婆做了一桌菜。刚上桌,门外站了一大群妇女。

俊大嫂竖起拇指打手势:菊花嫂!不声不响媳妇进屋了。

菊花嘻嘻笑着。

小雄:婶,别乱说,我朋友的妹妹。

俊大嫂:也是你的妹。

李洁:各位婶婶,进屋坐。

俊大嫂:挺大方的,好,好,大家进屋坐。雄崽,你有眼力。

瘦女人:啧呀!比华英漂亮多了。

小雄:婶,我和华英也没那回事。

这时,罗玉翠过来。俊大嫂和瘦女人有些尴尬。悄悄走了。

李洁:雄崽,吃饭,吃完午饭马上走。

小雄:也好,我家穷,就这样子。

李洁:也不是这,我哥叫你快去。

76、客车上 日 内

小雄和李洁挤上郴忠的客车。

郴忠:雄崽,没位置,明天端午节,客特别多。

小雄:没关系,个把小时就到了。

客车在公路上缓缓行驶着。

忽听“叭!叭!”两声脆响,一纹眉大奶姑娘抓住李洁身边一老倌子骂:老流氓,东摸西摸。

纹眉大奶姑娘抓住老倌的两只手又哭又跳。

有人喊:打流氓。

一只拳头砸向老头,车内一派混乱,老倌晕头转向。

李洁发现脑门有撮头发染成红色的人从老倌口袋里挟出一个红包。

李洁扶起老人,用手使劲捏他的肩胛,老人没反应。

李洁又在老人胸前口袋重拍两下:你看,一身的灰。

老人醒悟,摸口袋:哇呀我给孙崽的红包被扒了。

突然,老人盯着纹眉女:你扒了。

纹眉女两只大奶往老人挺过来:你搜,我身上只有两块钱。

“红头发” 过来打了老倌一拳:老流氓。调戏我女朋友。

李洁凑在小雄耳边:红头发扒了老人的钱。

小雄:别乱说。

李洁:我看得清清楚楚。

老倌抓住纹眉女没放。“红头发” 又打了老人一拳。

小雄过来抓住“红头发”:你打我舅舅!

红头发:我打老流氓。

小雄用力一握,“红头发” 直往下蹲!

车上的人笑道:碰上对手了。

红头发:我下车,我下车。endprint

小雄:下车?我舅的钱被人扒了,你还打他。司机,往派出所开。不开,我找你的麻烦。

77、城关派出所 日 内

客车停在城关派出所院内。车上的乘客都探出头观看。

涂所长陪老倌子出来,两公安押着纹眉女和红头发。

涂所长:今天是真流氓打了假流氓。老人的红包是他俩扒的,女的制造混乱,男的动手扒钱。大家今后注意。

乘客们都笑起来。郴忠按声喇叭,发车:雄崽,李洁,上车。

老倌拖着小雄和李洁:你俩得去我儿子家喝杯酒。

小雄:大伯,我们要赶车。

老倌:叫舅舅,今天没你,我钱丢了,脸也丢了。所长,打电话叫我儿子开车过来。

涂所长:你儿子是谁?

老倌:哦!忘记说了,一中马校长。

小雄惊讶:你老人家是马校长的爸?

涂所长:我开车送你们过去。

78、马校长家 日 内

文斌:陈岚,你看谁来了?

陈岚身系围裙,走出厨房:啊呀!雄崽。这姑娘怎么称呼?

李洁:叫我李洁。

文斌:两个失学弟子帮大忙。

老倌:什么失学弟子,是我外甥。

文斌:小雄,我们成表兄弟了。

小雄:马校长,我也是急中生智,不喊舅舅不好出面。

陈岚:爸,你这外甥聪明胆大。

文斌:小雄、李洁,今天的事,我们全家不知该怎样感谢你俩。在谈朋友吧?

小雄、李洁满脸通红。

陈岚责问文斌:你知道人家在谈朋友?

马校长:你别打岔,英俊配俏丽,谁看都是。小雄、李洁,你俩说,是不是?

李洁点点头,扑在小雄肩上笑。

文斌:我说是嘛。

涂所长:是什么嘛!笑了就是谈朋友,就是两口子?你还当校长。

小雄:校长,目前,我们还没谈。

文斌:还没谈,马上谈。让我把话说完,今天若没你俩,老父丢钱事小,丢脸事大,见义勇为的典型,老涂,你要好好表彰一下。

小雄连连摆手:千万别,这些家伙,我不想惹。

马校长:老同学,你姓涂,破案不糊涂。

涂所长:这案是他俩破的。早知是你这匹马的父亲,我根本不得管,砸你的招牌,丢你的脸。

文斌:爸,你对他没提我。

马父:那事与你无关,提你干什么?万一查不出。马文斌的父亲是老流氓,你怎么见人?

陈岚:你以为你是明星。

文斌:明星不是,老涂总认得我。

马父:雄崽,我不是夸儿子,他为送弟弟读书,33岁才结婚。

文斌:我不算什么,小雄送哥哥读书才真不错呢!

马父:什么?你送哥哥读书?

文斌:你现在做些什么事?

小雄:说起话长。

79、友成家 傍晚 内

菊花和友成在吃饭。

哑婆笑眯眯地打手势。

友成笑着:你问华英和李洁哪个好?哑婆,你说呢?

哑婆笑眯眯地打手势:李洁很漂亮。

友成:华英有钱有房子。

哑婆打手势:让“呀”自己决定。

友成:你个死哑婆,想媳妇想疯了。

80、马校长家 傍晚 内

马文斌:小雄,这两年你虽走得艰难,但值得。

小雄:读书时,很单纯。走向社会后,才知道难处太多。

马文斌:受点磨难,好!读书不是惟一的路。既然已走向社会,应好好把握,好好发展。最好能利用当地特色科学致富。你们那里有什么特产?

小雄:没得,所以村里人都脱坯烧砖挣钱。烧出的砖很受卖。

马文斌:哦,这就是特色嘛!

81、子秋家 日 内

李洁:酸辣肚片,麻山豆腐,唆田螺。

子秋举杯:老弟,王矿长,今天是端午节,我们喝个痛快。

小雄挟一块肚片放进嘴里:又嫩又脆。李洁跟谁学的?

子秋:爸。

小雄很不好意思:子秋哥,我不该问这事。

子秋:没什么,灾难已经过去。

王矿长:李洁爸最大的心愿是送洁洁读大学,那年,听说你帮助她考进了一中,他准备送你一笔学费,谁知临近开学出了事。

子秋:王矿长,不说了,说起来伤心。

王矿长:雄崽!你和洁洁不读书都是错误。现在你得使劲挣钱送你哥读书。

小雄:不是伯父屡次欺负我家,也许会放弃。现在必须送哥上大学。

王矿长:我很佩服你。(停了停)雄崽,你这车太旧了,换辆新的。开车就要开新车,挣钱快,人也轻松。

小雄:过段时间再说。

王矿长:是不是缺钱?

小雄:不瞒王矿长,这车经常坏经常修,余不下多少钱,送我哥读高中还真有点吃力。

王矿长:你一个娃崽,能做到这步很不简单。这样吧,你这旧车能卖多少是多少,不足的我先垫。

小雄:矿长,怎么好意思?

王矿长:你给我送棒,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子秋一杯接一杯地喝,醉得一塌糊涂。

李洁叹了口气:我哥又醉了。

王矿长:你哥体质好,醒后没一点事。雄崽,你抓紧卖车。我先走了。

小雄和李洁扶子秋睡下。

小雄:子秋哥喝多了。

李洁:我哥原先一表人才,不喝酒;残成这样后,经常醉。

小雄痴痴地看着李洁:你哥现在的模样也是一表人才,他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李洁眼泪滴答:说起来伤心。那天是1995年8月27日,我爸要我去你家一趟。endprint

(闪回)

82、麻山镇/李洁家/日/内

李明刚:洁洁,今天去,明天来,马上开学了。

李洁:爸,感谢雄崽的意思说不说?

李明刚:说,雄崽给你给我挣了这么大的面子不感谢,我李明刚还是人吗?

李子秋进来:爸,我们马上去矿上。刘步义抢挖了我们的煤脉。

李明刚:谁说的?

李子秋:我亲自到井下看了,他家的巷道横过来在挖我们的煤脉。

李明刚:太霸道了。走。

李子秋和李明刚怒气冲冲出了门。

83、麻山镇/麻山煤矿/矿井煤坪上 /日/外

字幕:麻山镇麻山煤矿

相邻两个井口的煤坪里聚满了人。

李洁跑步过来:爸——哥——

李明刚:洁洁,你没去小雄家?

李洁:我不放心。

李明刚对刘步义说:办窑该依规矩,你怎么抢挖我的煤脉呢?

刘驼子斜眼看明刚和子秋:这靠各人的本事。论文比武,随你的便。

王矿长:刘老板,你这么说不对。

驼子冷不丁捡起一根杂棒扫向李明刚,明刚双脚腾空躲过。

驼子的两个儿子同时扑向子秋。子秋两掌照其中一个脸颊两边削下,削得他下巴吊起;另一个被子秋挟住脑袋,哇哇乱叫。

李子秋指着刘驼子:讲好的还是讲丑的?

刘驼子:讲好的讲好的!

李子秋:打我爸一棒,虽没打着,但太阴险,得付333块师傅钱。

刘驼子把一叠钱递给明刚:照办照办!

李子秋看了看:还差三块,少一分都不行。

刘驼子又放上拾块。

李子秋:多一分不要。

刘驼子:谁有零钱,借我3块。

没人搭白。

刘驼子:等下去商店买包烟,再给三块。

李子秋:还有,煤脉退还给我家。由你作东,请麻山所有的窑主拢场,当面赔礼道歉。

刘驼子:照办,照办。

李子秋放了腋下的,两手一推给吊下巴的复了位。

李洁:爸,哥,他认了错,算了。

84、麻山 刘驼子家 日 内

刘驼子家在办酒席。

王矿长:各位,昨天,李明刚刘步义两位老板发生点冲突;今天,刘老板备办宴席表示歉意。希望双方酒杯一端,心情放宽,酒醉饭饱,往事忘了。举杯!

刘驼子与李明刚碰杯,满脸微笑:李老板,老刘我财迷心窍,抢你的煤脉不对,大家听着,我不对啊!拿棒打你是怕你打我,也不对。大家听着,全是我不对啊!我批评自己是教育大家。

李子秋:爸,刘老板道了歉,别计较了。

李明刚:我不计较。

刘驼子:喝茶,喝茶。

刘驼子手握砂罐给大家筛茶,两个儿子递茶,表情十分谦和。

王矿长接茶在手,尝了一口:刘老哥,你这茶太浓了,啧呀,扯得丝起。

刘驼子:老弟,喝,今晚和你老婆办事有干劲。

王矿长:你驼子喝了搞小姐有干劲。

众人哄笑。

刘驼子:你们笑什么,我驼子就这点爱好。

王矿长:我知道,你走路把不住重心,搞小姐倒要漂亮的,宁肯多花点钱。

刘驼子:别说了,喝茶!

第二杯递给李子秋。

李子秋:我不喝茶。刘伯,这事和了。

刘驼子:君子不记隔夜仇。当然和了。

李明刚把钱放在桌上:刘老板,333,一个地方的人,和为贵。

刘驼子面目狰狞地将一砂罐浓茶向李子秋头上倾覆。

李子秋在地上打滚。

李明刚抓住刘驼子的脑袋扭了一下。刘驼子倒地,口吐白沫。

(闪回毕)

85、李洁家 日 内

李洁:提起往事,我很伤心,爸被抓,哥住院,我哪有心思读书!驼子烫残我哥赔8000,爸扭残驼子赔10万;两家矿井都没证,封我家的不封他家的。我哥不服,和驼子打官司。钱花光了,官司也输了。矿井也没了,是王矿长关照我们做杂棒生意。

小雄:我家穷,考上读不起;你家有钱,考上没法读。

李洁:你是天灾我是人祸。要是我俩读书,明年高中毕业了。

小雄:两个苦瓜。哦!今天是你19岁生日。

李洁:小雄哥,别看刘驼子大儿是个小乡长,可人家场面上有人,没理打成赢官司。因此,我们一定要送大雄哥读大学。

86、麻山镇杂棒市场 日 外

李洁与兴钢撞了个照面。

兴钢被迷住,忘了与人搭话:妈的,七仙女下凡了。叫什么名字?

随从:李洁,麻山一枝花。

兴钢:麻山一枝花?简直是“世界名花”,妈的,老子头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姑娘。

随从:你晓得她还是个姑娘。

兴钢:绝对没开封。

随从:罗站长的眼睛比B超还厉害。

小雄开一辆新手扶拖拉机载着杂棒过来,遇上兴钢,两人对视了一阵。罗小雄开车走了。

兴钢指着小雄问李洁:那个人你认识吗?

李洁:在和我哥一起做生意。

兴钢:你哥是谁?

李洁:李子秋。

兴钢:哦!李大老板,哪天登门拜访。

87、子秋家门前土坪里 日 外

子秋手握一瓶酒点棒,李洁在用电子计算器算数,付款。

兴钢等人进来。

随从:李老板,这是新来的罗站长。

子秋:罗站长好!

兴钢看看子秋的脸,拿眼瞟李洁:李老板,兄弟刚到不久,耳闻你身手不凡,人很仗义,特来拜访。endprint

子秋:不敢当。

兴钢:小弟初到麻山,请李老板多关照。

子秋:不敢当。

兴钢:李老板,我专程来请你协助管理麻山木材市场。专管市场收费。

子秋:我?我不适合。

兴钢盯着李洁:具体由李洁出面。

李洁:我忙,没时间。

兴钢:你买棒时顺便就做了,工资好说。表现好,可以转正。

88、子秋家 夜 内

子秋:兴钢要洁洁协助收管理费。

小雄:去他那里办公?

李洁:在市场上收,固定工资500元,加当天提成。

小雄:收入还可以。

李洁:他说表现好,可以转正。

小雄:你没读出书能有份工作那是好事。

李洁:小雄哥,我真能转正,你高兴吗?

小雄:当然高兴。但我不想见他。

子秋:避让点也好。这种人!

89、金陵一中 校门口 日 外

校门口停着一辆崭新的拖拉机。小雄兄弟俩坐在车上。

罗小雄:哥,我开着新车回了一趟家,爸妈见了好高兴。

大雄:多少钱买的?

罗小雄:一万五。

大雄:你有这么多钱?

罗小雄:我只有五千,王矿长垫了一万。

大雄:王矿长真好。

罗小雄:王矿长说,算是送你读书出一份力。

大雄:真的啊?

罗小雄:有了这部新车,读书的钱就不愁了。

90、麻山杂棒市场 日 外

兴钢:你填好这张招工表,过几天我带你去体检。

李洁:这么快?

兴钢拿出表:我对舅说你是我女朋友。

李洁:我不是你女朋友。

兴钢:招工难,不这么说拿不到指标。

李洁:罗站长,你这么说。我不能填。

兴钢:不填?你知道为这张表,我花了多少钱吗?

李洁:花多少钱是你的事。我不知道。

兴钢:李洁,你想转正必须离小雄远点。

李洁:你提这个条件,我不转正。

91、子秋家 夜 内

李洁在给小雄洗衣,小雄一旁看着。

李洁:兴钢要我填张招工表,说要转正了。

小雄:哦!这么快。

李洁:我没填。

小雄:为何不填?

李洁:他对他舅说我是他女朋友。

小雄:你怎么说?

李洁:我说我有朋友了。

小雄:你有朋友了?谁?

李洁笑着:你真傻,马校长都看出了。

小雄笑着。

李洁:你不必躲着兴钢。

小雄:我躲他不是怕他,要是惹下麻烦,哥读书就没指望。

李洁:我不是叫你和他打架。多陪我走走,免得他胡思乱想。

92、王矿长煤窑上 日 外

小雄的新盘拖停在煤坪里。

煤坪在一个高勘上,高勘边沿摆了一排大石头。下面是乱石沟。

小雄:王矿长。点棒。

王矿长探头看了看:雄崽,进来喝酒。多少个?

小雄:酒不喝了。两百。

王矿长:不用点。酒不喝,钱总得拿。

小雄进来,王筛酒:雄崽,先干一杯。

小雄推辞不过,两人干了。

王矿长:人活世上,会挣钱,还要会用钱。像你,会挣钱,也会用钱,算个人。来,再干一杯。

小雄:喝了这杯再不要了,我要开车。

王矿长:有的人有钱有势不一定受尊重,比如刘驼子,很多人见了他绕道走。李洁爸关在牢里,那些窑工还去看他,他在别人心里有份量。

小雄:王矿长在别人心里更有份量。替村里修路,资助贫困生上大学。

王矿长:雄崽,送哥读书这点,一般人做不到。

小雄:感谢你替我买新车。

王矿长:开车就要开新车,我也是开手扶拖拉机出身的,盘拖我没开过。

小雄:这种比那种好开。

王矿长:让我试试。

小雄:矿长,没醉吧?

王矿长:没醉,这点酒算什么。

93、麻山镇 洞中仙酒楼 日 内

兴钢在麻山镇“洞中仙酒楼”宴请李子秋,站里几个兄弟作陪。

酒菜上齐后,兴钢先和子秋碰了一杯:大哥,今天不醉不散。

子秋:喝两杯可以,醉没必要。

兴钢:大哥,你劝劝李洁,再不填表指标作废了。

子秋:你有附加条件,我不好劝。

兴钢:你要洁洁填好,不同意没关系,我是真心喜欢她。

子秋:喜欢是你的权利,但洁洁和小雄是患难之交,真心相爱。

兴钢:什么卵患难之交?患难之交能当饭吃当衣穿!洁洁跟他能过好日子?

子秋:兴钢,你说这种话,太不自重!

兴钢一脸尴尬。

这时,一手下过来对兴钢说:你舅舅来了。

兴钢对子秋说:我舅可能是为招工的事来。你们陪我哥慢慢喝,我去去就来。

94、子秋家 日 内

兴钢把一张打印的招工表放在桌上:李洁,把表填好。我舅在催我交表。

李洁:我不填了。

兴钢:你不填,当初就别答应。现在说不填,迟了。

兴钢色迷迷地瞪着李洁。向李洁走过来。

李洁的眼神有些慌乱地躲避着。

95、王矿长煤坪里 日 外

王矿长发动拖拉机,猛一加油门,车子“唿”一声窜上去,撞在一块尖利的大石头上。车子依惯性还在往前滚。小雄眼疾手快,追过去跳上驾驶台,踩死刹车,拖拉机在吊勘边停住。endprint

沟底乱石峥嵘。

王矿长的脸煞白。

水和油漏了一地,拖拉机的水箱和油箱都坏了。

王矿长:损失我赔,花多少都由我出。

小雄:修理费倒无所谓,怎么回去?

这时,正好来了一辆拖煤的嘎斯车。

王矿长走过去:陈司机,把我老弟的车子拖去修好!

陈司机:那没问题。

96、洞中仙酒楼里 日 内

子秋看了看手表,站起。

兴钢手下又要敬酒。

子秋:我先方便一下。

子秋下楼,上了一辆摩托。

97、公路上 日 外

嘎斯车拉着拖拉机在公路上跑。

车到麻山镇郊,一酒醉鬼从路旁的“永安饭店”出来,站在马路边,睁着醉眼撩开裤子想撒尿,见来了车,合上裤缝。举手叫:停——车!

酒醉鬼懵懵懂懂向前走,想横过马路。

小雄大喊:喂——站住!

酒醉鬼不理睬,若无其事往前走。

小雄满头大汗:喂——刹车!

嘎斯车司机没反应,小雄狠劲踩死刹车。

钢丝绳被绷断,拖拉机被墩得蹦起老高,“咚”一声又掉下来。

酒醉鬼被吓倒在拖拉机前轮下的特写镜头。

98、子秋家 日 外

摩托在子秋家门口停下。子秋用钥匙开门,里面反锁了;喊:洁洁—— 也没人应;

子秋急了,找来一根竹篙,从楼上窗口爬进去。

李洁和兴钢正在床上扭打。

子秋低吼一声:兴钢!你个流氓!

一身热汗的兴钢被子秋吓出一身冷汗,惊恐地返身上楼从窗口往下跳,子秋紧跟着也跳了下来。

兴钢爬起要跑,被子秋抓住。子秋的左手扳住兴钢的下巴,右手扳住兴钢的脑壳,眼前出现明刚扭断刘驼子脖子的镜头。

兴钢叹了口气,转而把兴钢的下巴摘下来让它吊起!那样子特别恐怖。

这时,有人喊:李洁,小雄出车祸了。

99、金陵一中 大雄的教室 日 内

陈岚举着报纸:《郴州日报》刊发了罗大雄同学的一篇散文《弟弟送我读高中》。罗大雄,请你朗读一遍。

大雄接过报纸朗读《弟弟送我读高中》:

人家儿女读书是爸妈送,而我是弟弟送。

我和弟弟是双胞胎。我叫大雄,弟弟叫小雄,但村里人都习惯叫他雄崽,他们认为我弟聪明能干、厉害,满含亲昵也表示褒奖。

1995年秋,我和弟弟同时考上县一中特优生,……

突然,大雄 “呀”大喊一声。跌坐在位置上。

同学和老师都惊讶地看着他。

陈岚过来:大雄——

大雄两手捧着两腿,脑门上大汗淋漓。

100、麻山医院外科手术室外 傍晚 内

李洁、子秋,王矿长守在手术室外。

主治医生出来:罗小雄的家属。

子秋、李洁、王矿长都走过来。

主治医生:小雄两条小腿开放性粉碎性骨折,左腿尤其严重。

王矿长:医生,已预交一万,花多少钱都行,腿一定要保住。

主治医生:现在不是考虑保腿,主要是输血保命。小雄是“AB” 型血,医院血库已没这种血,往外调血来不及,转院更危险。

李洁:他有一个双胞胎哥哥在一中读书,血型肯定相同。

王矿长:我马上开车去接他。

主治医生:接他可以,但来回至少两个小时,输血刻不容缓。

李洁、子秋和王矿长:抽我们的验!

主治医生:如果你们中有“AB”型血,算他命大。

101、麻山医院检验科 日 内

抽出子秋的血;化验;医生摇头。

抽出王矿长的血;化验;医生又无奈地摇头。

医生紧张的神色。抽出李洁的血;化验;医生不相信的样子。停了停,再看了一遍。又看着脸色煞白的小雄说:小伙子,你真是命大。

102、麻山医院病房里 日 内

小雄双腿敷了药,上了夹板,全身用拉环固定在钢管床架上。大雄陪着。

小雄:哥,不是李洁及时输血,我没命了。

大雄呆呆地看着小雄:王矿长对我说了!你真的命大。

小雄:快高考了,情况怎样?

大雄:应该没问题吧!

小雄:哥,别因我影响情绪。

大雄:弟,我不放心你。

小雄:命保住了,腿应该没事!

友成东张西望,懵懵懂懂地走到门口。

小雄惊喜地喊:爸——

友成却走过去了。

大雄出来把友成带进病房。

友成进来,凝视躺在床上的小雄。

小雄深情地叫:爸——

李洁替小雄擦泪。

友成:雄崽——

小雄:爸,我好背时。

友成眼泪顺着皱沟往下淌,用两只粗糙的巴掌乱擦。

小雄:爸,别哭。没告诉妈吧!

友成:她知道了。

小雄:爸,我真的好背时。

友成愈加哭得伤心:车子没坏吧?住院要好多钱?

小雄脸色刹时变了,摇头落泪,大家的脸色都不好看。

大雄埋怨:爸,你……哪有这样问话的?

友成瞠目结舌:问错了?

大雄:你该问伤得怎样,多久出院?弟差点没命,腿能不能保住还不一定呢?

友成呵呵痛哭起来。

小雄自言自语:头句问车,二句问钱。我感到心寒。

大雄又责怪父亲:爸,你真的不该这么问!endprint

李洁:小雄,你爸是老实人,他见人不见车,问车是大实话,治病要钱,问钱也是大实话。

小雄沉默了好一阵:姐,我要是站不起来,活着还有什么用?

李洁:我问了医生,你是不幸中之大幸,如果屁股先着地,摔坏盆腔骨,那真的永远站不起了。这个时候,你要坚定信心:一定能站起来。一定要站起来!你不是叫雄崽吗?雄崽就要雄!

小雄:能站起就好。哥读大学还指望我呢?

友成蹲着嗬嗬嗬哭着。

小雄:李洁,你带他去吃饭,买张票让他回去。

友成站起,看着小雄。两人目光相碰。

小雄拉着大雄的手:哥,我怕爸撑不住,你务必陪他一起回家。告诉妈,说我只挂破点皮,很快会好,出了院,赚很多钱才去看她。

大雄点头。

小雄叹道:哥,人落难的时候,特别想亲人,爸来了,我好高兴,一肚子话要对他说。可我——一句话不顺耳就……

友成背倚墙壁身子慢慢往下蹲,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捧着头,闷声恸哭。

小雄凄婉地喊:爸——

友成闻唤立即过来搂着双胞胎呵呵呵放声恸哭:天啊!惩罚我吧!别让我雄崽灾难重重。

小雄不哭了,劝道:爸,别哭,灾难再大也会过去,车子没坏,住院费王矿长交了一万。

友成还是哭:雄啊!你要是站不起,车子有什么用啊?

小雄:爸,我一定能站起,我还要挣钱送哥读大学呢!

大雄:弟,只要你快点好。我宁可不读书。

小雄:哥,别说蠢话,不管我怎样,书要往上读。一定要考上大学。

兄弟俩与友成抱在一起哭作一团。

103、金陵一中 古樟下 日 外

大雄与陈老师在古樟下谈心。

陈岚:大雄,近段时间你情绪失常,这会影响高考。

大雄:晚上睡不着。

陈岚:事情已发生,你担心也没用。

大雄:我弟不站起来,考上了也读不起。

陈岚:你弟会站起来。

104、麻山医院 小雄病房 日 内

小雄把日历翻到1998年7月6日。

小雄:李洁,你扶我下来。我觉得能站起了。

李洁扶着小雄下床,小雄试着站起了。

李洁:原说三个月才能下床,今天刚满两个月能站起,你创造了奇迹。

小雄:哥读大学还指望我挣钱呢?(小雄翻过一页日历)明天高考了,我得去给哥陪考。

李洁:安心养伤。他高考,你也帮不上忙。

小雄:哥见我站起了,肯定高兴,一高兴,肯定考得好。

李洁:我去告诉大雄哥,你站起了。

小雄:你不知道,凡遇大考,我在,哥就不胆怯。

李洁:你伤还没好,挤不得公共汽车,天又这么热。

小雄:不行,我得亲自去。你打电话给王矿长,请他用车送我们。

105、金陵一中,高考考场 日 外

校门口的巨大横幅:跨黄河,过长江,面向清华北大。

罗小雄坐在轮椅上,李洁和王矿长站在他左右。

罗大雄,曹丽,刘芳在往考场走。

罗小雄:哥—— 大雄——

大雄:好像弟在叫我。

刘芳:在那,看,你弟真的来了。还有李洁。

罗大雄,曹丽,刘芳向小雄走过来。

曹丽,刘芳:王矿长,你也来了?

王矿长:刚到。

大雄:小雄!

小雄:哥,我站起了,你看。

兄弟俩抱在一起。

大雄:弟,你站起了,我真高兴。

小雄:哥,我在你身边,别怕。

大雄:你站起了,我放心考。

王矿长:三个人使劲考,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铃声响。

李洁:大雄哥,你们进考场了。

马校长带着县电视台的记者过来。

记者:这么多家长来陪考。

马校长:年年如此,家长比考生还着急。

摄像机对准坐在轮椅上的罗小雄。

马校长快步走过去,握着小雄的手:小雄,你也来了!

罗小雄:忙了三年,就为这三天。

马校长:伤好了?

罗小雄:能站了。

马校长:好,好!雄崽,你真是个雄崽!(转向记者)这是一位特殊家长。

记者:特殊家长?

马校长:他叫罗小雄,与考生罗大雄是双胞胎,三年前,兄弟俩同时考上特优生,家境困难,只能送其中一个。他放弃入学,挣钱送他哥读书。本在麻山矿医院养伤,也来陪考。

记者:非常难得,非常难得,这是有轰动效应的好新闻。罗小雄,等下我们好好交流,电视台给你作个专访。

罗小雄:马校长,记者同志,真正支撑我们兄弟的是这位王矿长,你们要专访就访他。

王兴湘:雄崽,别胡说。

记者:好,高考结束那天,双胞胎和王矿长一同专访。

马校长:罗小雄,现在我很忙,下午5点半你去我家,给你一份科技资料。

罗小雄:好的,你忙!

106、金陵一中 考场内 日

罗大雄在流利地书写;

罗大雄在检查。

铃声响。

罗大雄高兴地走出考场。

107、马校长家 日 内

马校长:我问过了,松树坪的黄泥巴确实很有特色。麻山有大量的煤矸石,粉碎后按比例与黄泥巴掺和在一起制成砖坯,烧砖时不再用煤。不仅成本低,而且质量好。

王矿长:废物利用,优化环境,一举多得,我矿上的煤矸石全部给你,不仅免费,而且补给你清场费。endprint

马校长:但是,传统的手工脱坯不行,得办一个大型机砖厂。

小雄:项目是很好,我没投资能力。

马校长:你先分析分析,投资的事我想办法。

108、松树坪村 友成家 下午 内

小雄开着拖拉机在门口停下。

小雄从拖拉机上下来走进屋。

哑婆把小雄搂在怀里;轮换着提起他两只裤管,在脚杆上摸了又摸。

小雄竖起大拇指:妈,好了。

村里人都来看小雄。

和顺抱一大玻璃瓶药酒进来,里面盘着三条蛇;郴忠提着一袋活络液;兴铁提鸡提酒。

菊花左手竖起三根指头,右手掌托托头,左手变成掌使劲摇摆。

小雄:妈,这三个月你睡不着觉?

和顺:每天天刚亮你妈站在村口公路上看。

哑巴娘右手食指在自己太阳穴绕动一阵,两手做开车状,嘴里打声吻哨,右手食指在空中画一道弧指着小雄,忽然窜到正在杀鸡的友成面前,手指他胸口,哇哇乱叫,很气的样子。

小雄向大家解说:妈说想坐车去看我,爸不带她,心很毒。妈,是我叫爸不让你去。

娘作开车状,数钱往口袋里装。

小雄:卖车?不卖,我靠它挣钱送你的“噫”读书。

哑巴打手势,使劲砸。

小雄:妈,砸不得,要很多很多钱才买得到。

和顺:全村只有你能和她随意谈天,她见了你比谁都亲。

(暗转)哑婆快手快脚做好菜端上桌。

和顺、郴忠、兴铁、小雄围桌而坐,友成舀来一壶米烧酒。他先给小雄筛了一碗。

这时,大雄来了。大雄把通知递给小雄。

小雄打开通知:北京信息工程学院。

两兄弟抱在一起,抽泣起来。

和顺:友成哥,值得啊!

友成:喝酒,喝酒。

109、和顺家 夜 内

和顺一进门见华英在哭。

玉翠:一担盐都腌不住小雄的心。

和顺:这事不是你们说的那样,小雄的命都是李洁给的,两人身上的血都溶在一起了,还怎么分得开?

玉翠:想想也对,华英,别哭了。

110、友成家 小雄楼上 夜

哑巴娘给小雄铺床。

小雄和大雄在聊天。

友成:两兄弟都辛苦了,早点休息吧。

小雄:爸,妈,你们睡吧?我们还想坐坐。

哑巴推开友成,扶小雄坐在床上,仔细打量,突然搂住儿子,无声地抚摸。哑婆紧紧抱住小雄,泪流满面。

哑婆打手势:不准你走了。

小雄:不去外面挣钱,哥读书怎么办?

哑婆打手势。

小雄:没钱就不读。那不行。

友成怯怯地问:大雄,要多少学费?

大雄:入学要一万多。

友成一听,懵了:这么多?怎么办?雄崽,我知道你没钱了,还欠账。

小雄:爸,高中都送了,还怕送大学吗?实在不行,我卖车。

友成激动得泣不成声:雄啊!这个家没我可以,没你不行啊!

小雄也给爸筛了一碗:爸,别这样,我是你生的,没有你哪有我。

友成:雄啊,爸真的谢谢你!大雄考上了北京的大学,雄啊,你要是读高中,上个大学,不是这样子。如今我才讲,那年,砖坯倒了,没钱,只能送一个,不知送谁,我半夜起床抽签,抽三次都是小雄读。可我考虑来考虑去,决定送大雄。这事,我一直瞒着,我对不起雄崽但不是偏心。

小雄:我也讲句实话,那时,我恨你偏心才赌气出走,后来明白,你这么做是对的。

友成摇了摇头:雄啊!这三年,你的路不好走,爸也是提心吊胆。

小雄异常严肃:真的,老子为何这样不走运,这三年里一年遭一次难,一次比一次凶险。

友成:这就是八字先生说的“命”。 雄啊!任何人都抗不过命。

小雄从娘的怀抱里挣出,站起,从木箱里拿出毛笔,拧开瓶盖,饱蕉墨汁,在墙上狠劲写上“抗争”两个大字,然后把笔甩到窗外。

起风了,哗哗哗下起了雨;三人神情庄严地审视墙上的字。

音乐起,插曲:《一肩风雨向前走》

谁愿在山里默默守留?

命运安排不是理由;

纵使举步几碰头,

仍想天外竞风流。

男儿有泪不轻流,

异想天开空自忧;

抗争人生不平路,

一肩风雨向前走。

为了情,为了义,

箭己开弓不回头;

为了梦,为了爱,

一肩风雨向前走。

风儿唱响伴行的歌,

雨儿斟满祝福的酒。

〔剧终〕

注:片尾曲系廖天锡与雷晓民合作。

(责任编辑 士一)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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