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我成了屋顶上的老猫

2014-07-07 15:10庄大伟
东方少年·快乐文学 2014年3期
关键词:波斯猫老猫窃贼

天啊,我成了屋顶上的老猫。

事情是从今天早晨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开始的。照例,老猫又蹲在对面的屋顶上,眼珠子直直地瞪着我,嘴里“喵呜喵呜”地叫。

我站在我家阳台上,张着嘴,变换着口型,配上手里的比划,在与老猫对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学会猫语的(嘘,此事可别让我妈知道。一点点小事她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要是她知道我在研究猫语,一定会把我骂个狗血喷头:“要死啦,去研究啥个猫语?你们学校考试要考猫语吗?你有时间不会去研究英语、法语、日语?哪怕是阿拉伯语、匈牙利语、斯洛文尼亚语,还有点意思。去研究猫语?你的脑袋是不是进水了?是不是被门轧过了?……”你说她这个人烦不烦?所以对她必须严格保密)。

其实研究猫语远比研究阿拉伯语、匈牙利语、斯洛文尼亚语容易得多。猫语都是单音节,最复杂的是3个单音节的串联“喵呀呜”,表示愤怒。好了,不说这些了。今天早晨我对老猫说的一句玩笑话是:

“我和你,能不能互换身体和身份?比如我变成了你,一只老猫;你变成了我,一个五年级的学生?”

老猫听懂了,连连点头:“好的,好的。你说,啥时换?现在?”

我点点头:“可以,就现在。”

“妙,妙。”老猫乐得两眼眯成了两条线。

我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说好了,我们俩只互换一个白天。现在是早晨7点,到了晚上7点整,我和你,必须把各自的身体和身份换回来。”

老猫点点头:“那一定,那一定。”

于是,我跟老猫就互换了身体和身份,我成了老猫,它成了五年级男生庄大伟。

成了老猫的我,爬上屋顶,开始在屋脊上笃悠悠地散步。这里的风景真好,视野开阔,能够居高临下地俯视周边的一切。4号楼3层有4个老头儿在打麻将。隔壁有个阿姨在拖地板。天井里,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在浇花。我的视线穿过7号楼的阳光房棚顶,看到一个胖女人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席梦思上晒日光浴。这不是我们班“小外国人”莉莉(莉莉的眼眶深深地眍进去,因而得了“小外国人”的雅号)的妈妈吗?莉莉妈也看到了我,却视而不见,不以为然。是呀,此刻的我在她眼里只是一只猫而已。哎,我却可以细细地打量她。真没想到,平时穿得山青水绿的莉莉妈,怎么脱出来浑身肉鼓鼓的?臃肿的四肢,胸脯堆起的两座山……我的心开始“咚咚”直跳,慌忙将视线收回来,不料身子一斜,脚下打滑,竟从高高的屋顶失足摔下。

我在半空中打着旋,经过720°自由落体,身子轻轻着地,竟然毫毛无伤。真是奇迹!忽然,我想到我已经是猫了。据说猫的骨头有弹性,脊梁骨能伸缩,看来不无道理。我庆幸自己此时此刻是猫,具有猫的特性与功能。

我想看看此时此刻的自己长什么模样。我沿着墙根奔跑着,来到一家商铺的玻璃橱窗前。我看到一只老猫昂着头,弓着背;一对眼珠子像两只通了电池的电珠;两撇八字胡子,神气地翘着;一身黑毛,闪闪发亮。自己的模样,跟我每天看到的那只屋顶上的老猫一样。

我开始在大街上闲逛,倒也清闲。

我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由老猫变成的“庄大伟”,此刻正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我们学校的方向走去。想到自己今天可以不用上课,不用做作业,我不由得大笑起来。

我的笑声一定很奇怪,路旁的一个小男孩吓得哭了起来。一旁的老头儿挥舞着手里的拐杖,朝我吆喝着:“去——去——”

我去了,离开了他们,穿到马路对面去了。

我继续在大街上闲逛,很自在。

经过一条小弄堂时,我听到垃圾箱那里传来一阵奇怪的躁动声。我快步跑过去,只见一只大猫正在撕咬一只小猫。大猫浑身脏兮兮的,张牙舞爪。小猫一身纯白长毛,一只眼睛绿一只眼睛蓝,看得出是只出身名门的波斯猫。根据我的判断,大猫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猫,常年浪迹天涯。小波斯猫则是不小心从主人那里走失迷路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知怎么搞的,我眼里的波斯猫,竟叠印出“小外国人”莉莉的影像。

待我走近它们,才看清大猫正从小猫嘴里抢夺一只鱼头。

我冲过去,大喝一声:“大猫岂有欺负小猫之理?!”

大猫转过身来,一对猫眼上下打量着我:“你,说的是,猫话吗?怎么,听上去,像人话……”

我继续吆喝:“放开它!”

大猫松开爪子。小猫一个打滚,翻过身来,一口咬住鱼头,囫囵吞下。大猫大怒,重新扑向小猫,将它按倒,拳打脚踢起来。

我也大怒,跳将过去,直扑大猫,使了几招依稀记得的武术动作:倒挂金钩、空中揽月、双拳贯耳,最后再加上个扫堂腿。大猫顿时被我打得稀里哗啦,连声惨叫,撒腿就逃,一眨眼便不见影儿。

我将小猫扶起,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对它轻声轻气地说:“去,回家去。”它没吭声,紧跟着我。我跑到东,它跟到东;我跑到西,它跟到西。它成了我的跟屁虫。

我穿行在大街小弄堂,屁股后面跟着小波斯猫。不时有流浪猫、流浪狗在眼前蹿来蹿去,它们随地大小便、打架、偷食和搞破坏(比如撕咬路边的隔离带,将废物箱撞翻等等)。我混迹于它们之中,实在觉得有失颜面,想想不寒而栗。幸亏我是临时当一天“猫”,为此我暗自庆幸。

突然,跟在我屁股后面的小波斯猫“喵喵”地叫起来,声音一下子变得很柔很嗲。我转过身去,看见它摇摆着尾巴,朝着一个长波浪女人飞奔过去。长波浪一把接住扑上来的小波斯猫,又是抱又是亲的。小猫找到了主人,我心里很高兴,“喵唔喵唔”地大叫几声,向它表示祝贺。小波斯猫头也不回地跟着长波浪走了。

我继续在大街小弄堂闲逛。时间在我的闲逛中流逝,不知不觉,太阳已经移到西边,把晚霞染得血红一片。跑了一天,肚里空空的。我不可能像流浪猫、流浪狗们一般去随地找吃的。我得忍着。我的眼前不时冒起金星。坚持一下,快到点了,到7点钟我就可以把自己的身体和身份换回来了。

如果平视,猫的视野看到的是人们急匆匆赶路的一条条腿,和穿在他们脚上的各式各样的鞋子。皮靴踩在路面上,发出的是“咔咔”的声响,很彪悍;高跟鞋,则发出优雅的“笃、笃”声;球鞋,“嗖——嗖——”,带着风的感觉;穿着软底鞋,走起路来则悄无声息……endprint

一双软底鞋引起了我的注意。穿软底鞋的是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壮汉。他应该穿走起来“咔咔”作响的皮靴或是有腔调的皮鞋,怎么穿这种不男不女的鞋子?于是,我跟上了他,发现他的脚步时快时慢,尽在小弄堂里绕圈子,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

果然,他轻轻推开一扇虚掩着的大门。走廊里光线昏暗,他也不开灯。他按了按一户人家的门铃。门铃声在房间里闷闷地响了一阵,不见有人来开门。大汉开始掏出一根长长的金属丝,在房门的锁眼里捣鼓。我发现大汉的腿肚子在索索发抖。

他是窃贼!我的心开始“咚咚咚”急促地跳起来。我得制止他!我朝他大叫:“喵呀呜——喵呀呜——”

他朝我踢了一脚,没把我放在眼里。是呀,一只猫在一个当窃贼的大汉眼里算什么呀!大汉继续拨弄锁眼。很快,他打开了房门,闪身进去。在他关门之前,我纵身“嗖——”的一下,跟着钻入房内。

大汉在客厅里扫视了一下,便蹿入卧室翻箱倒柜起来。我打量起客厅,很眼熟。啊,是莉莉家。墙上挂着莉莉一家三口的大照片。墙壁里嵌着长长的玻璃鱼缸,几条观赏鱼在悠闲地游弋。猫的习性在我身上发作,真想捞几条活鱼尝尝鲜。可是我咽了下口水,还是忍住了食欲。我得弄出些声响来,让人家听到这里有窃贼。

我跳上梳妆台,一头将一只花瓶撞到地上。“哐啷!”大汉立刻吓得身子像张纸,紧贴着墙壁,大气不敢出。我听听,门外没有动静。大汉听听,嗯,没动静。再看看,发现是我——一只老猫——把花瓶弄到地上的,他嘴里恶狠狠地骂了声“死猫”,继续作案。

我急得在客厅里团团转。突然,我听到门外隐隐传来莉莉的尖嗓门。我乐了。莉莉在跟谁说话,夹杂着“咯咯”的笑声。我得给莉莉提前报信。我再次蹿上梳妆台,将另一只花瓶狠狠推翻。花瓶摔到地上,又是“哐啷”一声。

莉莉果然听到声响,尖叫起来。传来钥匙摸索锁眼的声音。房门打开了。卧室里的大汉一见不妙,钻进了床底下。莉莉快步走进来,看见是我——一只老猫,她气呼呼地嘀咕了一声“死猫”,跟那窃贼骂我的语气一样。我也不管这么些了,奔进卧室,朝着床底下大叫。

莉莉追了进来,见卧室里一片乱象,这才急得大叫:“妈妈来呀!有窃贼呀!抓窃贼呀——”她妈摇摆着肥胖的身子跟了进来。我看见她掏出手机,肯定是在拨打“110”。

我手舞足蹈地告诉她们:“窃贼就在床底下。”她俩听不懂猫语,一点也不明白。于是,我撅起屁股,“哧溜”钻到床底下,一口咬住大汉的腿肚子。大汉疼得“哇”地叫了一声。莉莉和她妈一听,立刻一起大叫起来。隔壁邻居闻声赶来,有拿拖把的,有拿木棍的,吆喝着逼那窃贼出来。不一会儿,警察也到了。大汉只得钻了出来,乖乖投降。

莉莉一把抱起我,用力亲了亲:“多亏了这只老猫。”

我很高兴,拼命叫她:“莉莉、莉莉、莉莉……”可嘴里发出的还是“喵喵”的叫声。唉,莉莉认不出我。

阳光房的天窗还开着。我看到黄昏的天空和屋顶的一角,那个我曾经失足的地方。

饿,肚里“咕咕”地叫。我不想当猫了,我得赶紧把自己的身体和身份换回来。我回到家。妈不在,那个换成我身体的老猫也不在,只有那只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宠物狗阿花趴在房门口。吃饱喝足的阿花,堵住我的去路,朝我“汪汪汪”地乱叫,撵我,一副很凶的样子。哼,狗眼看人低。待我换回来身体和身份,看我如何收拾你!

我退了出来,在自家房门口转着圈,不时探头探脑地盯着房间里的挂钟看,等待7点钟,等待“庄大伟”的出现。

挂钟“当当”地敲着。已经过了7点,毫无动静。分针指向了7点5分、10分、15分……依然毫无动静。

我急了,真的急了!可能“庄大伟”在对面屋顶上等我。我慌里慌张地爬到屋顶,四下察看,仍旧不见“庄大伟”的身影。

隐隐的,我听到妈妈在小弄堂里的吆喝声:“大伟,回家吃晚饭了——”

还有莉莉的声音:“大伟,你妈叫你回家吃晚饭了——”鹦鹉学舌一般。

我从屋顶跳下,打着旋,720°自由落体,身子着地。我出现在我妈的面前,大叫着:“我在这儿呐!我是庄大伟!我是您儿子!”可是我嘴巴里发出的都是一连串“喵呜喵呜”的猫叫声。我妈对我视而不见。

我堵在我妈跟前。她竟朝我踢了一脚:“死猫!死一边儿去!”

“死一边儿去!”跟在后面的莉莉,依然鹦鹉学舌。

我突然想:做惯了人的人变成了猫,实在不习惯;可要是做惯了猫的猫变成了人,他(它)的感觉很好,那怎么办?这对于我——已经变成猫的人来说,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我敢肯定,变成了“庄大伟”的那只老猫,一定不想把自己的身体和身份换回去了。他(它)一定逃走了,逃得远远的,让我再也找不到他(它),让我换不回我的身体和身份。这,简直无法想象!

月光铺在屋顶上,银晃晃的一片。我的脊背阵阵发凉,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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