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争外科“一把刀” 手术室上演宫心计

风扬

36岁的吴光华本是云南省昭通市水富县云天医院的普外科主任，被誉为“吴一刀”。2007年底因一次工作失误被免去主任职务，小他四岁的师弟赵海洋遂被医院提升为主任。本来亲如一家的师兄弟和上下级关系，慢慢有了变化。随着赵海洋工作上的表现越来越突出，名声越来越响，有“水富第一刀”之称。“赵一刀”取代了“吴一刀”，这让吴光华很不是滋味，由不服开始到嫉恨。2012年4月，吴光华接连被患者投诉，而此时赵海洋却被评为全县优秀卫生工作者，吴光华认为自己这一切都是赵海洋害的，他要干掉赵海洋，夺回“水富第一刀”光环。于是，他先后3次设计谋害赵海洋，其过程之惊险毒辣比电影情节毫不逊色，最终得以亲手将赵海洋丢进了金沙江……

亲密无间 师兄弟成了上下级

2006年12月底的一天，云南省昭通市云天医院普外科主任王名正，带着科室的年轻医生吴光华和赵海洋查房。每次询问完病人的病情，他都会笑着说：“我要退休了，他们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医术比我还要好，你们尽管放心。”吴光华和赵海洋看着主任花白的头发，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吴光华和赵海洋，都是1997年进入医院外科的，吴光华比赵海洋大4岁，毕业于省一所医学院，赵海洋毕业于昭通卫校。两人同时成了外科主任王光名的手下。王名正很喜欢两位学生，吴光华科班出身，专业知识扎实，一点就通。赵海洋虽受的中专教育，但勤奋认真。2003年，他利用业余时间又进修了昆明医学大学临床医学专业，拿到了本科学历。吴光华的脑子灵光，学习东西永远都比赵海洋快半拍，学会后，总会骄傲地去帮赵海洋，再加上年龄比赵海洋大，所以赵海洋总会恭敬地叫他师兄。

王名正离开医院时，把两位学生叫到了办公室：“普外科是医院最重要的科室，也是全院最优秀的科室，我已向医院推荐你们其中一位当下一任的科室主任，不管结果是谁，你们都不要有过结，因为这是对患者对医院负责。”吴光华一听，自信满满，自己无论是职称，还是学历和技术，都比赵海洋高一筹。吴光华连忙说：“主任，你放心吧，我和海洋都是你一手栽培的，不管谁当，都是您老的荣誉。”赵海洋也憨憨地说：“主任，如果我是你，会推荐师兄当主任。”老主任笑了：“你们能这样团结，我就放心了。”

2007年初，吴光华成为外科主任。外出开会、学习、各种活动不断。直接点名找他做手术的病人多起来，吴光华成了“吴一刀”。他更加处事高调，说一不二。

一次科室开会，为了争创优秀科室，他给每位医生下了手术指标：“我们只有做手术，才有业绩，有了业绩才能创收。”赵海洋不同意：“我们也得看病人情况，才能决定做不做手术。”吴光华立马黑了脸。

会后，他找到赵海洋：“在会上，你得给我留面子吧，我是主任。”赵海洋笑笑：“主任就这个度量？别人的话听不见。再怎么，我们也不能拿病人的病情开玩笑啊。”赵海洋冷笑：“老弟，不多做手术，我们怎么拿奖金？怎么养家糊口？”赵海洋不说话了，现在是哪个科室的病人多，哪个科的医生奖金就高，何况做手术又是病人花钱最多的治疗手段。吴光华看赵海洋不说话，拍拍赵海洋的肩，“兄弟，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当主任，难啊！”

产生裂痕 师兄免职师弟提升

2008年底，科室来了一个骨部有疾病的病人，点明要赵海洋看，说赵医生最擅长骨科。吴光华看了看他的片子，摇摇头：“你这种状况，找谁看都一样，要立马做手术，而且是一个大手术。”病人吓了一跳。这时，一旁的家属指了指吴光华的胸牌：“这位是主任呢，比赵医生的级别还高呢。”病人犹犹豫豫，不确定是不是要做手术。吴光华说：“现在科室还有个床位，如果你再犹豫，就住不进来了。”病人小声地说：“要不，我们再让赵医生看看。”吴光华当即不悦，自己这个“吴一刀”还不如赵海洋吗，他把片子往病人面前一扔：“赵医生到外地出差了，你到别的医院去看吧。”病人家属忙堆上笑：“主任，你别生气，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吴光华提起笔给他开了住院单。

他把病人安排在了赵海洋负责的病房里，开了各种化验单，并嘱咐护士两天后做手术准备。护士一脸疑惑：“骨部的手术都是赵医生全权负责，他要一周后才能回来。这手术怎么做？”吴光华一脸不悦：“赵医生不在，我们就不能手术了？难道见死不救吗？”护士顿时豁然，主任是想接这个手术，一台手术有千把块钱的奖金。

12月23日，吴光华给病人做了手术。术后两天，病人的骨头无法恢复原位，病人担心地问：“你不是说一般两天就可以复位吗？”吴光华说：“别急，每个病人的体质不一样，骨质也不一样，再长长。”四天后拍片再看，不光病人的骨头没有复位，还出现了脓血和瘀肿，吴光华吓了一跳，自己做手术时失误，没把骨头连接好？他镇静片刻说：“你的骨质比其他人的松，不易复位。”病人不愿意了：“是你当初非要我们做手术，现在没做好，还怪我的骨质松，出医疗事故了，你要负全部责。”吴光华又辩解：“这属于手术意外，不是事故。”

怕出意外，吴光华赶快打电话让赵海洋回来。赵海洋看看术前的片子，“这种骨科病，根本用不着动手术。”吴光华讨好地说：“我还不是为了你吗？你出差了，我们不能不接病人啊。”赵海洋又看了看手术后的片子，痛心地：“即便是动了，也应该动好。手术中，连简单的骨头对接都没接好，怎么能叫病人下手术台？动完的情况比不动更坏，现在只有重动。”

吴光华脑子里一片空白，病人已意识到是医疗事故了，如果向医院投诉，不光自己要赔偿，而且也会受罚，他一下觉得前途惨淡。忽然，他望着赵海洋有了主意，骨部外科手术都是赵体海洋来负责，如果手术的签字医生改成“赵海洋”，再坚持说这只是手术意外，这样既能堵住病人的嘴，自己也会安然无事。

晚上，吴光华提着礼物到了赵海洋家，喝得大醉：“海洋啊，我一直把你当亲兄弟对待。”赵海洋重重地点头，吴光华一直对自己不错，现在他出了事，自己也不好受。这时，吴光华举起酒杯：“现在能帮哥的，只有你了。”赵海洋一愣：“师兄，我怎样帮你？”吴光华顺势说了改手术签字医生的事。

赵海洋完全傻了，师兄这不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推吗？他忽然觉得师兄这么陌生，虽然他当了主任后变得有些浮躁和功利，但他现在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竟让别人当替罪羊，这也太自私了吗？赵海洋的脑海一遍遍地翻腾着师兄对自己的好，一遍遍地又想这起医疗事故的后果。论人情他应该报恩，但医疗事故是原则问题，他不能越过这个底线，让师哥一错再错。这时，吴光华期待地求他：“兄弟，我现在和以后全靠你了。”

沉思了好久，赵海洋向师兄摇了摇头。吴光华起身走了，没说一句话，心里一阵剧痛，什么好兄弟，都是假的；什么有难同当，难来时，没人和你担当。

赵海洋给病人做了第二次手术。病人出院时，向院方投诉了吴光华。吴光华在全院被通报批评并免去主任一职。吴光华的心凉透了。

一周后，赵海洋升为新任科室主任。吴光华望着满面风光的赵海洋，觉得像是对自己的嘲讽，他就是为了看自己下台，他好上台吧？吴光华心里有种忿忿的不甘和嫉恨：我还要重新夺回自己的位置。

心生毒计为争外科“一把刀”

2009年2月，赵海洋成了“赵主任”、“赵一刀”。但他和吴光华关系一天天紧张。一次，他通知所有成员开会，会议时间都过了10分钟，吴光华还没到，打他电话，却关机。赵海洋只得开始会议，只到会议结束，吴光华才懒懒散散地到。赵海洋憋着气，但想想毕竟是师兄弟，又是以前的主任，就压着火说：“以后早来些。”吴光华却冷冷地说：“会以后少开点，浪费时间。”赵海洋气得满脸通红，但他看着那么多同事，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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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2月的一天，科室胸外科的杨医生因家中有急事不能去做手术，赵海洋把手术任务理所当然安排给了吴光华，这种大手术，只有他和杨医生能做好。但吴光华两眼一瞪：“他的病人凭什么推给我，我昨天刚做完手术，现在还没休息过来。”赵海洋气了：“他的病人也是整个科室的病人，你怎么没有一点集体荣誉？”吴光华道：“你是为了你自己的名誉吧？”一听这话，赵海洋满腹委屈，自从自己升上主任后，师兄对他越来越怪异，不光不配合他的工作，还故意找碴，凭什么？就因为自己没给他顶罪，但那是他自己工作失误造成的呀。

8月，院里要赵海洋根据科室人员表现，推荐一名胸外科医生到省城一所三级甲等医院进修半年，这家医院的胸外科在整个西南地区最有名，有全西南最出色的专家和技术，而且医生进修费用医院全包。赵海洋高兴极了，这不光能学到更好的医术，还有利于以后评职称和晋升，而且对整个科室的整体水平也是很大的提升。

消息传开后，吴光华想，这进修机会非自己莫属啊，整个科室胸外科医生就4位，两位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一位是杨医生，但杨医生哪有自己手术经验丰富呀，论资历还差很远呢。吴光华满脑子想的都是进修回来以后，自己风风光光重当外科主任的情景。

但是一周后，赵海洋报的进修医生名单并不是吴光华，而是杨医生。吴光华气坏了，踢开了赵海洋的办公室，一捶砸向办公桌，用手指着他：“论资历论技术，我都比杨医生强，这是科室任何人有目共睹的，凭什么是他？”赵海洋很平静：“凭的是医德和工作态度，这比资历和技术更重要。”吴光华被顶得无话可说，半天，他嚷道：“这是你自己的标准，你想推荐谁就推荐谁。”赵海洋站起来道：“我的标准难道不对吗？医德比医术更重要。”吴光华咬紧牙关，狠狠地摔门而去。

2011年4月，进修回来后的杨医生，提升为科室的副主任，负责协助赵海洋的工作。看着他们配合默契，吴光华冷笑，这是赵海洋早就设好的，拉拢别人排挤他，让他在科室无立锥之地。

吴光华的心态越来越失衡，因工作不认真，接连被患者投诉。2012年6月，被医院警告，院领导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再看看你的师弟，他现在不光是全院的优秀科室主任，带领的科室也是全院的优秀科室。”说着，领导又拿出一个证书：“他刚刚又被县卫生局评评为优秀卫生工作者，给我们医院争了大光。”吴光华听不下去了，起身起了。

7月底，副院长亲自给赵海洋开了庆功晚宴。赵海洋的妻儿也被请到现场，众人向他祝贺，说他是“年轻才俊”，以后“大有可为”。

吴光华坐在角落里，一脸阴郁，无人搭理。他早早地离了场，打开车门，猛踩油门，疯狂地朝城外宜宾方面的高速公路开去。他一手抽着烟，一手握着方向盘，满脑子都是这几年的点点滴滴，是谁把自己从科室主任位置逼到现在这个模样，今天晚上的主角本该是自己，怎么成了赵海洋？他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像是在向自己炫耀和示威。吴光华越想心越痛，痛得他无法自拔，赵海洋已经像一个恶性肿瘤一样生长在他心中，并不断地扩散，他想象着用自己手中的手术刀把它切得干干净净。他心里猛得有了一丝快意，嘴角露出了笑。

第二天，他给成都的朋友王小涛打电话，说请他帮忙来水富教训一个人。王小涛是吴光华儿时的朋友，一直没工作，在黑道上打砸抢过活。在一番讨价还价中，吴光华最后以5万元成交。

8月8日晚上9点多，吴光华给赵海洋打电话，说我们好久没一起了，过来聚下吧。赵海洋说，我现在医院值班，本该小赵值班，他有事说是跟我换班，去不了。吴光华很失望。

第二天，吴光华又约赵海洋打牌，赵海洋正接妻子下班，说今晚有个聚餐，还真去不了。妻子也知道丈夫跟赵海洋的关系不像以前了，疑惑地说：“这两天吴光华怎么突然对你热情起来了，表彰会那晚，你没看他那的脸阴成那样，真吓人。”赵海洋说：“他都受警告处分了，再不跟同事处得融洽些，工作可能都不保了。”妻子提醒他：“自你当了主任，他对你就没有好脸色过，你还是要注意些。”赵海洋不以为然：“我们十多年的交情，还是师兄弟，他心里再怎么不舒服，还能把我怎么样？”

日子一天天过去，吴光华经常主动给赵海洋打招呼，两人也开始讨论些工作上的事情。

10月14日，吴光华的一个朋友来找他，吴光华就说晚上他作东，请朋友和科室同事吃饭。饭后，赵海洋请大家唱歌。吴光华开着车，把同事都送到了家属区，最后对赵海洋说：“我俩谈谈吧。”说着调转车头。车子正在朝宜宾的方面开，车里静得出奇，吴光华能够听到车窗外呼呼的风声和车子发动机的声音。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了，吴光华猛得被震了一下，车子也不稳了，他看了看手机号码，没有接，手机也不再响。

11点35分，当吴光华将车子就要上宜宾的高速时，在路口，他们被一辆车堵住，下来5位大汉，一位把吴光华拉到了他们的车上，其他四位把赵海洋的嘴堵上，眼睛蒙上，手脚捆住，并套上了麻袋。

半个小时后，吴光华又回到自己车上，回头看了看后面那个扭动着的麻袋，他从没有过的痛快。车子继续朝前飞驰，吴光华的呼吸越来越重，手握着方向盘一动不动。金沙江大桥到了，他慢慢减速，车子停在桥边。他转身，看见后面的麻袋已经不动了。

他下了车，喘着粗气，把麻袋拖了下来，耳边是滚滚的江水声，他把麻袋拖到了江边，闭上眼，猛得把麻袋推进了江里。吴光华猛得跳上车，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心中的那个肿瘤终于切除了。

2013年3月10日，昭通市检察院以涉嫌故意谋杀罪，对吴光华及王小涛5人提起公诉，目前案件正是审理中。（为保护当事人隐私，文中主人公及所在单位均为化名。未经作者，本文禁止转载，上网）

本文采访了主人公赵海洋（实名曹勇）弟弟曹府15126688885及其李律师：13888297760 后附：昭通市检察院案情材料

作者：（230061）安徽合肥市六安路99号《华夏女工》编辑部 强江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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