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锁

2014-07-16 19:19孙艺鸣
长城 2014年2期
关键词:铁树打麻将女儿

孙艺鸣

刚下过几场雨,到处都散发着潮湿的味道。这个季节,正是杂草疯长的时候。尤其是那些野蒿子、辘轳菜和红根草,只要是没有踩实以及没有喷到除草剂的地方,它们便密密麻麻地长出来,好像是在抢占地盘,也不管能长多么高,活多久,先钻出来再说。而除草剂也就能管一季,麦苗返青时候要喷,玉米苗刚出来时候也要喷,一季不喷,杂草还要长出来,可比庄稼长得快。

自从一座大学城搬到村边之后,吴梅家和好多户一样,把空闲的房子都改成简易旅馆。一到礼拜天,或是过节放假的时候,就有男女大学生来租,住上一两天。还有长期租的,白天上课,晚上回来。吴梅家有两座院子,都是最近几年翻盖的新房。吴梅家住着一座,另一座本来是给儿子娶媳妇准备的。吴梅经常唠叨,只要儿子娶了媳妇,就和他分家另过。可儿子还小,又在省城打工,还非要在省城买高层楼房,说即使娶媳妇,也要娶到省城里。于是吴梅便把儿子的那座院子,改成五间带厨房和锅灶的单人小房间,都出租出去,挣了不少钱。有人告诉她,要是男女合租一间,一旦有人举报,或被派出所查出来,或者发生打架斗殴以及伤亡事件,房东也要跟着倒霉。吴梅知道他们那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全村出租房的户多着呢,他们不怕,我也不怕。别管怎么样,只要能挣到钱就行。吴梅家两个院子都不大,有一半都种着豆角、茄子、西红柿。尽管是在家里种菜,吴梅也偷着喷除草剂,只是在喷除草剂的时候,她把喷头开到最小,擦着地皮喷,生怕喷到菜叶子上,让家人吃了……

吴梅的男人开大货车,天南海北地跑运输。女儿吴叶,十七岁,没有考上高中,一直在家里呆着。实话说,不是吴叶想在家呆着。吴叶也想和哥哥一样,到省城里打工,或者学点理发美容的技术,挣钱养活自己。可吴梅生怕吴叶出了门,像有些大学生那样……便不让她出去打工,更不准学理发和美容。在对待吴叶的问题上,男人和儿子都支持吴梅。尤其是儿子,经常打电话回来,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妹妹出去打工,更不能学理发美容……

吴梅爱打麻将,天天打,很晚才散场。早晨,吴梅要多睡一会儿,养精蓄锐。起来之后,要是有人退房了,还要到那个院里收拾好卫生,准备迎接新租户。另外,吴梅还要管理两个院子里的菜园子。吴梅说她种的菜不喷农药,不施化肥,都是无公害蔬菜,凡是租她房子的学生们,都随便吃。于是,吴梅家的房子很少空着,不是回头客,就是熟人介绍来的。

这天下午,吃过晚饭,太阳还没有落山。吴叶放下碗就到她屋里上网,天气热,窗户开着,吊扇不停地扇着。吴梅一般在去打麻将之前,都要站在吴叶身后,怀着愧疚心理和吴叶说几句闲话。好像是关心女儿,又好像是请求女儿的谅解……

吴叶戴着耳机,瞥了妈妈一眼,只管来回翻着网页。吴梅不知道吴叶在找什么。但吴梅还是能从屏幕上看清好多画面。有新闻,有广告,有剧照,有明星,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还有裸着上身的女人。吴梅让吴叶慢点,停住,问那个人怎么能露着奶呢?吴叶撇着嘴,很不耐烦,把页面定住,让吴梅看个够,说那是丰胸美乳的。吴梅知道吴叶对她耿耿于怀,一是嫌被她困在家里,不让出去打工或者上理发美容技校;二是嫌她晚上打麻将,不超过凌晨三点,从不回来。其实不是吴梅不愿意早点散场,本来规定八圈牌,或是一点钟准时散场。可是谁要是输了钱,谁就要求加几圈,都想往回捞捞。今天你输,明天他输,今天你加,明天他加,加来加去,就到三点多钟了。这还在其次,女儿最主要是烦吴梅一打麻将,就锁住大门,不让她出去,也怕别人进来。吴梅希望女儿能理解,如今村里租房户多,乱得很,不比从前了,自己的决定,都是为她好。

吴梅看到屏幕上的小人总在跳跃,还有尖叫声。吴梅说:“哎,那东西为什么总跳,怎么还叫呢?”吴叶说:“你烦不烦?你到底走不走?”吴梅说:“好好,你玩你的,我走了。”

这天晚上,紫雪家的麻将场依然如期开张。凡是来打麻将的妇女们,一边打着麻将,一边东家长西家短说着闲话。紫雪说:“哎,听说了没有?后街铁树是被他女儿气死的。”

吴梅说:“怎么可能呢?他女儿不是大学毕业了吗?又没在家,怎么就能气死铁树呢?”

紫雪说:“是的,就因为找了一个男朋友,她想和人家搭伙创业,非要铁树给十万元。铁树就说女儿:‘你妈和我都有病,你哥结婚盖房子,又供你上大学,我哪有十万元呢?你还是找一份工作,创什么业!女儿说铁树不懂,还提出把宅基地、大拖拉机、联合收割机都卖掉。铁树说她胡说,即使能卖,他也做不了她哥嫂的主。女儿不服,说按照法律规定,这个家也有我一份,我只卖我那份,为什么不行?铁树无言以对。于是女儿和他吵了又吵,噘着嘴牛了一天。那次走了之后,女儿换了手机号码,不给家里打电话,家里也找不着她。这不才半年,铁树就死了。尽管尸体放了五天,派人找了好些地方,还是没找到女儿。”

吴梅说:“那怎么能说是女儿气死的呢?”

有人问:“报案了没有?是不是出事了?”

还有人问:“他女儿多大?”

紫雪说:“都三十多了。”

天闷热,吊扇不停地转着,但扇下来的都是热风,每个人身上都有汗水。吴梅依然打得很稳,从不点炮,连连赢钱,还不停地说闲话。有人说:“哎,听说了没有?双花家的女儿亚丽,在纸箱厂打工,才干了三个月,就跟着河南的一个小子跑了。这不,双花和她妹妹从老板那查到了地址,亲自找到河南。那小子的家倒是找到了,就是没见到亚丽。”

紫雪说:“为什么?家都找着了,怎么没见到人呢?”

那人说:“休想,你想啊,煮到锅里的鸭子,怎么能让飞走呢?人家让亚丽用电话和她们说话。亚丽铁了心,说她死也不回去。还没等双花再说什么,亚丽就把电话挂了。双花在人家家里哭了两天,只好乖乖地回来了。”

紫雪边听边气得把牌摔得很响,弹到地下,蹦了老高……

吴梅心里其实很得意,因为亚丽和吴叶都是十七岁。三个月之前,纸箱加工厂到村里来招工的时候,亚丽非拉着吴叶一块去。两人是同学,想做个伴,能相互照顾。那时候,吴梅特有主意,坚决不让。为此,吴叶哭得泪人一般问:“为什么?亚丽能去,我为什么不能?”

吴梅说:“不为什么。亚丽家没有大货车,没有房子可租,一家人只能靠打工挣钱。你爸跑运输挣钱,你哥打工挣钱,我租房子也挣钱。挣钱的事不用你操心。”

“即使咱家有钱,也不可能养活我一辈子。我愿意到城里上班去,还想学点技术。我要自立,我想自己养活自己。”

“我看你想挣钱是假,恐怕愿意疯去是真。别做梦了,只要我还是你妈,你就别想出去!”

“那你就得给我买手机、电脑,每月还要给我500元零花钱。”

“电脑、手机都可以买。我管你吃管你穿,你还要500元干什么?”

“你别管,你不让我出去打工,你就得给我开支。否则,我就离家出走,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除非你把我掐死。”

“好好好,我的小祖宗。我怕你,我给你开支,这样总行了吧?”

紫雪接着说:“我看还是人家吴梅明白,干脆不让女儿出去,省得招惹那些是非。”

有人搭话:“谁说不是呢?要让我说,亚丽还算不错的。你再看荣秀家闺女,十七岁就到省城打工,现在都三十了,虽然还没有结婚,孩子可早就有了,即使回来,打扮得像个妖精,听说是干上那种活了。”

另一个人叹了一口气,说:“现在的孩子们,只要离开家,那就随他们去吧,想管也管不了。就说有些大学生们,星期六、星期天,或过节,不在学校里住或者回家,租什么房子呢?”

紫雪说:“你怎么还不明白,不租房怎么干那点事呢?”

先前那人也接话说:“看你说的,他们要是都不租房,咱们怎么挣钱呢?这就叫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紫雪说:“他们愿意干啥干啥,就怕把咱们村里人带坏了。有句话是怎么说的,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吗?”

吴梅说:“那没有办法,只能管好自己的孩子。”

吴梅和男人都爱打麻将。男人只要出车回来,便都泡在紫雪家里,即使没有位置,也要坐在吴梅旁边看,指手画脚,不断地起哄。家里就那么三四亩地,吴梅顺便就干完了。即使秋收种麦季节,打麻将也从不间断。吴梅从晚上七点左右出去,到夜里很晚才回来。吴梅在去打麻将时,总是把她住的这院的大门从外面锁好,生怕吴叶出来,也怕有人进去。

现如今,凡是新做的大门,设计都特别合理,不但能锁明锁,还都装有暗锁。暗锁有很多好处,一是美观、安全,不易被撬;二是在里边能锁,外边也能锁,里边能开,外边也能开。即使锁上暗锁,上上保险,只要有钥匙,里边的人就能出来,外边的人也能进去。可自从村里有了简易旅馆之后,吴梅只要打麻将出去,在锁住暗锁的同时,门外边又加了一把明锁。这把明锁,专锁专用,当然不能给吴叶钥匙。这样一来,即使有暗锁钥匙,吴叶也不能随便出来,外边的人更不能随便进去。要想出来,或者进去,除非把明锁砸了,那样吴梅就知道了。但吴梅对于那边出租院的大门,就另当别论了。她要是也加上明锁,锁住大门,恐怕就没有人租了。吴梅为了使租房者出入方便,只要押金200元,都能得到房间钥匙和大门钥匙,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你想几点回来或出去,都畅通无阻。

就为吴梅加了一把明锁,吴叶可没少和她吵闹。吴叶质问她:“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这样?就因为你要去打麻将,我就得失去自由吗?”

“你胡说什么?”吴梅说,“你什么时候失去自由了?自从大学城搬来之后,租房户越来越多,多乱呢。我这不是担心你,保护你,保护家吗……”

“你少找理由。”吴叶撇着嘴,“有你这样保护的吗?你这是在侵犯我的人权,是违法的。”

“我就是违法了怎么着,有本事你让公安局把你妈抓起来!”

尽管吴梅再三辩解,还说了好多被盗的例子。吴叶依然不服,说:“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不就是怕我像那些大学生一样吗?”

“又胡说,那些大学生怎么了?”吴梅说,“你有电脑,有手机,能上网,我又给你500元,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晚上,你也想疯去吗?”

“这不是疯不疯的问题。”吴叶说,“你这是不相信不尊重我。你把我锁在家里,特别是加上那把明锁,我心里别扭,也很委屈!”

“我要是不锁住大门,不加那把明锁,我心里就平静不下来。一边出牌,一边走神,总给人家点炮,每晚都输钱。哎,自从我加上那把明锁,心里别提多安静了,怎么出牌都不点炮,杠上开花、一条龙、七小队、庄上提,要多顺有多顺。”

“你看你多自私,”吴叶说,“你倒是平静了、顺了、和牌了。可我不平静,我愤怒,特别烦,恨不得跑出去,永远都不回来。”

吴梅想到这,“噗哧”地笑了一声。

紫雪问她:“坏笑什么,是不是又想好事了?”

吴梅说:“说什么呢?你才想好事呢。”

有人撇撇嘴:“我看你俩都在想好事。”

紫雪说:“胡说什么呢?”

那人说:“你俩的男人做伴跑车,要走一起走,要回来一起回来。你说人家吴梅想了,恐怕你紫雪也想了。”

紫雪说:“去去去,我想他?我就想和牌。可这破牌,就是和不了。”

吴梅不管那些,为了不让吴叶受外界影响,坚决不让吴叶离开她的视线,更不准出去打工,学什么理发美容。吴叶要手机,要电脑,要零花钱都满足。吴梅还经常领着吴叶到外村赶集去。如今集市上,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有,只要吴叶听话,屈服在她掌控之中,吴叶想买什么衣服,吴梅从不打折扣。吴梅是想等吴叶二十岁,才正式给她介绍男朋友。但现在,不管女儿多么逆反,吴梅就是不能随她所愿,晚上出来打麻将的时候,依然要把吴叶锁在家里……

吴梅家是两头沉的房子,两边是大玻璃推拉扇窗户,中间是大玻璃门。吴叶住西头,他们住东头,中间是客厅。每天散场之后,别管多晚,吴梅都要推开门拉着灯,到吴叶屋里看看。每当看到吴叶苹果似的小脸,就特别高兴,总要在她脸上亲一口。刚开始的时候,吴梅下嘴太很,掌握不好轻重,都把吴叶亲醒了。吴叶“腾”地坐起来,揉着惺忪的眼睛,说妈你这是干什么?吴梅说,不干什么,就是想亲亲我的宝贝。吴叶说我又不是男人,有什么好亲的。吴梅说,哎,这是什么话,男人有什么好亲的?

今天晚上,紫雪的牌依然不顺,不是点炮,就是被提,连连输钱。紫雪特别生气,出牌的时候,不是骂牌,就是摔牌,好多次,把牌摔得很响,都蹦到地下了。吴梅忍无可忍,说:“紫雪,你能不能稳当点,摔什么摔?”

紫雪说:“稳当不了,你看看,这是什么破牌,看我不摔死它。”刚说到这里,忽地一下,灯灭了,吊扇戛然而止。屋里立即黑洞洞的,也闷热起来。蚊子没了风的阻力,趁机飞过来,嗡嗡地叫着,逮住谁就咬谁一口。紫雪让大家都别动,说她去看看,这个点,肯定不是停电。

吴梅说:“你想热死人啊?”说完带头到院子里,透透气,凉快凉快。紫雪家的狗听到动静,便狂叫了起来,邻居家的狗也跟着叫。紫雪就着手机亮光,找到手电,到院里训了狗几句,在黑暗之中,狗一听是主家声音,果然不叫了。紫雪到电闸那看了看,说:“这事怪了,保险丝没有断,怎么会没电呢?”今天晚上,来打麻将的全是女人,即使保险丝断了,谁也不会换。吴梅说:“算了,正好早点睡觉。”

紫雪瞪了她一眼:“别胡说,我想办法,我还输着好多钱呢。”

吴梅说:“那没有办法,愿赌服输,谁让你家没电了。”

吴梅心里暗喜,来到黑暗的大街上,踮着脚,扭着腰,甩着胳膊,慢慢地往回走。尽管才十点多钟,村子里却很静,时而传来狗叫声。路边的蛐蛐,发出匀称优雅的叫声。紫雪说得没错,今天晚上,还是吴梅赢了。吴梅依然确定,只要把吴叶锁在家里,再加上那把明锁之后,她的心就特别平静,那牌别提多顺了,想什么来什么,怎么打怎么赢,这几个月以来,根本就没有输过。她发现不是村里停电,因为好多家还亮着灯呢。吴梅心想,紫雪肯定不会甘心,还想往回捞捞,若是把灯弄着了,还得玩到那个点。吴梅干脆关掉了手机,想气气她们,省得紫雪给她打电话。要是今天晚上不打了,吴梅赢得钱就是她的了。

吴梅家没有喂狗。狗这东西就是这样,特别是晚上,别管是谁,只要有人进门,或闹出一点动静来,它就狂吼半天,那声音怪瘆人的。这边院要是有狗,恐怕每天晚上都得把吴叶吵醒。吴梅喜欢喂鸡,鸡老实,也省事。白天在院里和街上跑,自己找食吃,晚上和下蛋的时候就回来了,除了爱乱拉屎之外,几乎找不到毛病。到了晚上,和人一样睡觉,别管吴梅多晚回来,或闹出什么动静,鸡都老老实实呆在窝里,从来不叫。吴梅先开开明锁,再开暗锁,推开大门,又轻轻地关住,再插住插销,锁住暗锁,生怕把吴叶惊醒。

吴梅家在街的中心,左右全是房子,可以说是墙挨着墙,房连着房。为了能晒粮食,家家都是水泥浇筑的平顶,谁家都有梯子,从这家房顶,能上到另一家房顶。吴梅还仔细观察过她家周围,这些人家都是正经人家,都有人住,还喂着狗,不怕小偷从房上进来。

院子黑咕隆咚,菜地里的蔬菜,静静地立在那里。天空黑暗而神秘,有一团团黑云来回涌动,雷声从远处传了来。蛐蛐哼着匀称的曲子,欢迎吴梅凯旋归来。就叫声而言,吴梅比较喜欢蛐蛐。蛐蛐叫声温柔、尖细、均匀,不像狗叫那样有爆发力,那么瘆人,也不像麻雀那样叽叽喳喳,惹人烦躁。吴梅轻车熟路,尽管走得很轻,但还是被蚊子发现了,蚊子迅速飞到耳边,嗡了几声,咬了她一口,又飞走了。当吴梅走到屋门口,刚想推门的时候,从吴叶房间里传出手机铃声。吴梅心里一惊,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有电话?吴梅轻轻挪到西边窗户下面,蹲下来,想听听都说些什么。吴叶每天都在家里,晚上也不出去,能和什么样的人联系呢?只听吴叶说:“哎哎,快点起,你该走了。”接着便亮了灯,吴梅立刻傻在那里。该走是什么意思?难道吴叶床上还有别人?吴梅强忍着过火车似的心跳,又听见吴叶说:“行啦,你真坏,赶紧走吧……”

吴梅已经瘫在地上,眼看着有个男孩从屋里出来,院里黑,看不清那男孩是谁。那男孩也没有看到吴梅,绕过她,噔噔地从梯子上到房顶上,扬长而去。吴梅什么都明白了。她哆哆嗦嗦,刚打开手机想给自己男人打个电话,紫雪的电话就进来了。紫雪问她:“在干什么?关什么机呢?灯弄着了,大家都等你呢,赶紧过来。”

吴梅的声音都变调了,说:“你们烦不烦?我不打了。”

紫雪问吴梅:“你家发生什么事了?你的声音不对啊?”

吴梅像哭似的说:“我没事,我真没事。”

紫雪说:“是不是你家货车出事儿了?”

吴梅说:“没有。”

紫雪说:“那你到底怎么了?没事你哭什么?”

吴梅说:“我没事,我就是不想再打麻将了。”

紫雪说:“没事就好,那就明天再见……”

责任编辑 张雅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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