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与批评——读约瑟夫·科尔曼的两部著作

2014-08-15 00:42
戏剧之家 2014年18期
关键词:科尔曼音乐学歌剧

唐 庆

(山东艺术学院 音乐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约瑟夫·科尔曼(Joseph Kerman ,1924~)是当今美国音乐学家中最著名的领袖人物之一。在以客观、冷静、扎实的实证学风见长的英语音乐学界中,科尔曼自50年代至今一直是一个强有力的“反潮流”人物,为此他的著述及观点以独树一帜闻名。由于他反对繁琐、枯燥的考证式研究,竭力提倡音乐学术必须触及音乐的艺术审美特质,因而他的著作赢得了音乐学界以及广大智士文人及众多乐迷的赞赏。他的广博学识、辛辣文风和敏锐的音乐洞察力在西方音乐学界是有口皆碑的。多年来,他写作出版了大量的各类研究著作和文章,重要著作有:《作为戏剧的歌剧》(Opera as Drama,1956)、《伊丽莎白时期的牧歌》(The Elizabethan Madrigal,1962)、《贝多芬四重奏》(The Beethoven Quartets,1967)、《聆听》(Listen,1972)、《威廉·伯德的弥撒与经文歌》(The Masses and Motets of William Byrd,1981)、《新格罗夫贝多芬》(The New Grove Beethoven,1982)、《音乐沉思——音乐学面临挑战》(Contemplating Music:C hallenges to Musicology,1985)等等。仅从这些专著的题目中便可看出克尔曼教授涉猎之广。

科尔曼尝试撰写音乐评论性文字始于上世纪50年代,并且提出“对音乐学研究中的实证主义传统进行反思,提出在掌握文本、文献的同时,注重社会文化背景,运用历史的眼光,并将带有审美批判的批评贯穿其中。”1956年出版的《作为戏剧的歌剧》便是科尔曼对于“音乐批评”的实践运用,而80年代出版的《沉思音乐——挑战音乐学》则是对“音乐批评”的具体阐释。这两部著述给人的第一印象是作者独特的理论视角。作为一部被公认的研究歌剧的具有高度权威性的经典论著,《作为戏剧的歌剧》不是一本通常所见的 “歌剧故事集”或“歌剧欣赏指南”,也不是一部严格意义上的歌剧史著作。而是综合了欣赏指南、历史叙述、美学理论这三方面的内容,对西方几部“重头戏”歌剧作品作出了理智的且带有强烈个人风格的点评,给研究歌剧领域打开了一种新的视野。这无疑使 “艺术批评”这一类的专著变成了一种高层次的(不是肤浅的)、理智型的(非情感)、但又带有强烈主观色彩的点评鉴赏。其行文风格更接近文艺批评,观点鲜明、言辞犀利。正如作者本身说的,“无意提出一套系统的歌剧理论,保持一种‘开放的’姿态。”而《沉思音乐》的行文并不辛辣,但在观点和理念方面亮点颇多。就音乐学学科在发展方面的许多问题分别进行探讨,而不是系统的论述,在对战后引领欧美音乐学发展的实证主义传统进行反思和批判的同时,梳理了音乐学各分支的发展特征,并提出挑战性的观点——在音乐学的研究中加入以历史为取向的批评元素。另外,这两部著作均不算是传统意义上的宏大巨制,长久以来,学界对学术论著的价值判断与其文章结构的宏大程度有很大关系,大多数经典论著都是就某一内容的深入细致挖掘,或是系统的理论体系著述。科尔曼却反其道而行之,笔者猜测,这与他的批评学观点有很大关系。

在《沉思音乐》中,作者认为在史学方面,对历史材料的细致挖掘已经相当充分,缺少的是对现有历史材料的分析和批评。因为对历史材料的挖掘是没有尽头的,同时分析和批评却是必不可少的,在史学研究中,“为什么”有时比“是什么”更加重要。历史材料固然重要,尤其是西方音乐史这类专业,作曲家的乐谱手稿是最重要的研究基础,在手稿中有非常多的信息可以参考,甚至手稿所用纸质的古老程度都能作为判断乐曲创作年代的依据,在研究中重视手稿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然而,追求一种研究往往会走向极端,大量历史材料如同丰富的建筑原料,但铺路前行与拥有材料是两码事,科尔曼十分强调音乐分析的基础意义,而这与《作为戏剧的歌剧》一书观点不谋而合。在此书中,他把音乐看作歌剧的主体,戏剧是表现目的,从戏剧的展开到人物性格的素质,音乐都作为“领导者”,戏剧舞台上每一个动作的发生都应以音乐为导引。笔者认为,这也正是歌剧不同于其他戏剧形式的关键所在。在此方面,中国的戏曲与之不同,戏曲讲究“依字行腔”,但西方语言属于非声调语言,其字调不具备意义,因此音乐比台词更重要。科尔曼抓住此基本点对许多西方经典作品作了批评,他的要求非常严苛,有时甚至有些极端,但就音乐分析而言,确实提供了不同的角度。

重视音乐分析是音乐学学者义不容辞的事情,但在近几十年里,随着音乐学研究领域扩展,其他人文学科研究方法传入,音乐学研究走上了另一条道路,在《沉思音乐》一书中科尔曼称其为“新音乐学”。与“旧”音乐学相比,新音乐学的研究内容涉及当代人文科学比较前言的方向,比如性别、宗教、文化等等,研究方法也借鉴了人类学、语言学、民族性等学科的理论方法。对此,科尔曼也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他认为音乐学的研究呈现出一种趋势,即从音乐走向文化,并指出,音乐应该是音乐学研究的最终目的。笔者非常赞同科尔曼的观点,我认为,无论哪个学科,在学术研究领域必须保持研究内容的特性,即使在学术领域的交融区域,也应保持学科独立的视角,否则,其存在意义就会被其他学科吞没。诚然,各个学科之间的交流必不可少,但在运用其理论方式时决不能照搬模式,应当注意在音乐学研究的特殊性,即音乐的特殊性。

音乐与其他文化形式相比有非常明显的区别,比如上文提到的音乐本体分析,就是其他人文学科较少涉及的内容。从感官角度讲,音乐由听觉系统接受内容,属于情感方面的审美体验,将之转化为理性的分析与研究,本身就比较特殊,往往有许多语言难以表达之处。因此,科尔曼提出这一观点非常重要,由此笔者联想到我国著名音乐学学者于润洋先生提出的音乐学分析,是非常有意义的研究方法。于润洋先生在《歌剧<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前奏曲与终曲的音乐学分析》一文中实践了音乐学分析方法,此分析以音乐本体分析为主,但通过音乐本体衍伸出了美学、历史对作曲家创作的影响,其目的是将所论述的两首乐曲分析透彻。前辈学者为我们做了很好的典范,同时,笔者认为,音乐学分析正是带有批评性质的学术研究,这与科尔曼在书中提出的观点不谋而合。

最后,在此谈一谈个人对音乐批评的看法,批评应当是文艺界最实用的一种文论形式,对文艺作品和文艺思潮的评判常常带有很强的主体性,这是由文艺的特征决定的,“一千个读者就会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各抒己见,百家争鸣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但就目前的音乐评论来看,大多数人的口径和观点都趋于相同,很难听到不一样的声音,新的音乐作品也较少存在争议,年轻学者不敢妄自评论前辈,同辈学者又“相敬如宾”,一团和气实在不是音乐批评领域和音乐学研究的好现象。不一样的声音才有思维的碰撞,灵感的火花才得以孕育,分析与批评不是对别人作品和观点的评头论足,而是在学术的范围内,理性的发表个人观点,每位学者都是学术界的组成部分,注重个人得失只会使学界变成一盘散沙,聚集众人的力量才能让学科获得长足发展。

[1]约瑟夫·科尔曼,作为戏剧的歌剧[M].上海:上海音乐学院出版社,2008.

[2]约瑟夫·科尔曼,沉思音乐—挑战音乐学[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8.

[3]杨燕迪,音乐批评的现代制度发育过程及相关反思[J].音乐研究2011(2).

[4]杨燕迪,歌剧的真谛:以音乐承载戏剧[J].音乐艺术,2000(1).

[5]袁晖,通观历史融汇批评—读<沉思音乐—挑战音乐学>[J].人民音乐,20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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