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之缘

2014-09-15 04:50方萍
创作评谭 2014年5期
关键词:马尔克斯文字内心

方萍,女,中国国土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西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出版作品集《如花的心》《有多少爱可以给你》《行走的云》和30余首歌词作品。2013年开始剧本写作,已创作电影剧本《紫花树》、《转身的烟花》和微电影《归》《公婆岩》《太阳花》《寻找老宁》等,其中《归》《公婆岩》分别荣获“2014千岛湖浓情微电影”大赛金、铜奖。现任崇仁县文联主席。

赫尔曼·黑塞说:“我们每一个人都在走向成为自己的道路。”写作于我仿佛前世的约定,兜兜转转,总要与之相会。

我咿呀学语时似乎就表现出极强的驾驭语言的能力,被大人戏称“老人精”(人小鬼大之意),而弟在此时只会一句“萝卜大蒜葱”。五六岁,时常挤在大人们中间,听他们侃大山讲故事至深夜,等到上学,东村西寨放电影,我便成了小姑的“尾巴”。

对书似乎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嗜好。极喜欢去镇上帮奶奶干诸如打酱油之类跑腿的活,当别的孩子还停留在贪食糖果时,我便知书比糖重要。“跑腿”的钱都被我买了书。小学时,便看完了《早春二月》《金光大道》《艳阳天》、《红楼梦》《封神演义》等诸多连环画。左邻右舍有什么书我一清二楚,走亲戚也不是为贪玩而是念着人家藏在阁楼上的书。

第一次写作文,急得不知所措。母亲让上过初小的父亲帮我。父亲甩干手上的泥水踌躇满志开篇一通大好形势,结尾表一番决心。第一次感觉父亲特伟大,但第二次第三次,父亲依葫芦画瓢时,我不乐意了,我说,文章哪能每次都这样?父亲笑了,摸着我头说,丫头,自己写吧,爸帮不了你。

最难忘初中那位女教师,时常捧一书窝坐空旷寂静的操场,阳光暖照,读书人欢愉闲暇,那时就对自己说,有朝一日,最大理想便是阅尽人间好书!

忘了是什么触动自己写诗,庆祝国庆,写了首《祖国颂》,刊在学校黑板报上,还配了两只大红灯笼,算是第一次发表作品。

然后是埋头寒窗苦读,一心为跳出农门。然那喜爱之路似乎一直在远方昭示我,伫立回望,心痛不已。

中专学的农学专业,跟文学八竿子打不着,唯一庆幸担任学校播音员,每天收到大量来稿,阅稿审稿无形中为我开通又一道门。风花雪月,小桥流水,依然悄悄写下无数矫情伤感的文字,聊于慰籍青春。唯一出彩是临近毕业,全省中专生演讲赛,演讲稿在全校脱颖而出,代表学校去参赛并获奖。

二八年华如绽放的花蕾,可惜未及姹紫嫣红便步入社会。在那个偏远的小镇,住在无窗的暗房,听男同事猥琐粗俗的言语,看女同事八卦张家长李家短,内心特失望。理想与现实大相径庭,在挣扎与彷徨中,曾学会在“方阵”中打发时光,然抽刀断水水更流。无边黑夜里,唯一没湮灭的是对文字的喜好,于是重新拿起笔,记录青葱岁月的苦乐欢笑,爱恨情长。那年月没有手机没有电脑,通讯也极不发达,这些哀怨百结的文字归宿依然是自娱自乐。

接下来恋爱结婚生子,人生似乎有了新方向,可每每还是会伫步停留,总觉远方有个声音在召唤。十年后,遇上文友Y,蒙他指点,试着投稿,第一篇习作《父母之爱润无声》在《江西青年报》上刊载,从此,作品陆续在各报刊杂志发表,内心乡愁般的疼痛终止。

第一次真正发表作品,恰好三十岁。三十而立。而看似不经意一路走来,其实一步步都在向自己的路迈进,只不过有时清晰,有时模糊。

一晃又十余年,有人说一个人写了十多年还默默无名就不用写了。处在金字塔尖的人毕竟少数,出类拔萃者也凤毛麟角,很多人像我一样依然在路上。没有人强求你写或不写,是自己放不下。阿来说,写作就像谈一场恋爱。喜爱之人,名与利都在其次,内心那份欢愉充实最重要。正如卢梭写道:“为面包而写作,不久就会窒息我的天才,毁灭我的才华。任何刚劲的东西,任何伟大的东西,都不会从一支唯利是图的笔下产生出来。需求和贪欲也许会使我写得快点,却不能使我写得好些。”

十多年里,写作其实给予我很多。毕业后一直在乡镇农技农经站工作,近18年才调入县纪委,成为很多人羡慕的纪委干部。关于这次调动,有人形容我是从“糠箩跳入米箩”,灰姑娘穿上水晶鞋,麻雀攀上梧桐枝变凤凰。当时有篇很火的文章《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我也几乎奋斗了18年,而改变我命运,让我能与幸运儿坐一起喝咖啡的,正是写作。

5年后,我选择了离开,从监察局副局长到文联任主席,关于这次调整引发的震动不亚于前一次。在很多人看来,我肯定是写傻了,放着多少人羡慕的纪委不呆,偏选择清贫如水的文联,且事业正当头。转眼又5年过去了,我知道当初的选择是对的。正如我有篇文章写道,世界上许多事情能吸引你眼球,但能抓住你心的并不多。回归“灰姑娘”后,尽管头上失去了很多光环,但内心是安宁、富有和快乐的。很多时候,当我再从一个个舞动的文字中抬头,我发现我的灵魂在欢笑。而如果你独自一人笑了,那你一定是真的笑了。

这就是文学带给人的魅力,金钱无法比拟。王小波说:通过写作改变自我。难于想象,如果没有写作,我会是什么样子?或许一辈子窝在那个无人识的乡村站所,目光游离,举止懒散,做着可有可无的事,最终郁郁老去。当然至今我依然只是名默默匍匐在文字殿堂里的朝圣者,或许倾其一生也无法达到令人仰望的高度,但每一步都在努力走向成为自己的路。

有朋友说,在这样喧嚣浮躁的年代,最佩服你们还能坚守心灵的这份孤独,勤于笔耕。写作本身是春蚕吐丝,呕心沥血的苦差事。马尔克斯说作家永远是孤军奋战,没有人可以替代。而每一个行走在这条路上的人,之所以享受并坚守这份孤独,唯一原因也正如马尔克斯所说,除了写作,世界上没有任何事务能使我更加喜爱。除了码字我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干什么。

十五六年里,写了几十万字,有散文随笔,也有诗歌小小说甚至歌曲。我喜欢尝试各种文体。就像老作家高平说的:一个作家应当根据不同的题材选择体裁,不说“十八般武艺件件皆能”,最好件件皆通,成为文学创作的“多面手”,这样才不至于浪费素材。大部分作家都是比较开阔的写作者,马尔克斯最初是一线记者和专栏作家,茨威格在小说成名之前写也了非常著名的纪实作品。文字是相通的。无论哪种文体的写作,都是一种磨练和成长。

从去年开始,突然感觉再写小“豆腐块”已无法倾尽内心情感,我选择了剧本。之所以选择剧本而不是长篇小说,是因为自己从小对电影的喜爱,而且感觉自己能写。感觉很重要,就像我对历史古装穿越这种题材没感觉,我也从不涉及。一口气看完悉德·菲尔德的“三部曲”和罗伯特·麦基的《故事》,心里便有了底,一个月后,电影剧本《紫花树》完稿,反响不错,今年又完成了第二个电影剧本《转身的烟花》,接下来可能很长一段时间,我会朝这方面努力,而说不定哪天,感觉写电影仍不过瘾,又开始鼓捣起长篇小说来……

莫言说:“一个作家一辈子其实只能干一件事,把自己的血肉连同自己的灵魂,转移到自己的作品中去。”显然我现在还无法达到,我依然在走向成为自己的道路上探寻摸索,直到有朝一日,我的文字有了灵与肉,那么,或许我又走到一个柳暗花明的转角。

常有人好奇地问我,怎么就走了写作这条路?我说当一件事让你有乡愁般的依恋,甚至于几十年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当你从咿呀学语时就对她有着超常的感觉或者说天赋,那么没有什么理由,因为那就是你前世约定的路。走与不走,走得好与坏,真的全都是你自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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