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满理发店

修红宇

当古时候的女孩子，开始往自己的头发上插簪子，就表示到了“及笄”的年龄；当今天的女孩子，开始在意起自己的发型，拒绝妈妈理发时，就意味着她已迎来十五岁的花季。成长从头开始，伴随着出入×理发店、×发廊、×发屋、×发艺、×发业那些名字更迭的美发店，少女在年年的成长，洗发水带走了光阴的故事，她已长大成人。

对于有轻微社交恐惧症的我来说，走进理发店这样一处陌生人的领地，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被一个陌生人摆弄头发，本是一件想起来就浑身不舒服的事，可是为什么还会推开它的门呢？因为理发店里总有音乐，笑面相迎。

流行歌曲、怀旧金曲、慢摇舞曲、劲歌潮曲……理发店是一个听音乐的好地方，有音乐就会让我忐忑的心平静下来，好像有了一位朋友陪伴在身旁，熟悉的音乐陪我聊的是家常嗑儿，不熟悉的音乐给我讲的是新鲜事儿，不知不觉间，陌生的理发店变得充满熟人的气息。

至于理发店该播放些什么样的音乐，那是仁者见仁的事情。很钟意“理发铺”的村上春树，给出了成为一间好理发铺的三个条件：其一就是：“背景音乐不要放品位低俗的广播节目”，比如像“午间古典音乐”作为背景音乐就很够味，蛮有意思，“至少让人觉得‘人世真大”。

可说到底理发店剪的是三教九流的发，理的是邻里街坊的情，播的最多的，还是传播力度极强、传唱率极高的那类流行歌曲，像刀郎、凤凰传奇的歌，还有诸如《伤不起》、《你终于做了别人的小三》等被乐评人王小峰戏称为“农业重金属”类的歌曲。待到麻雀一般的理发店，有一天变了凤凰，成为“美发沙龙”了，就会有人为它量身定制专属音乐的。

美发沙龙所应选用的氛围音乐皆为品味之选，针对不同时段播放的音乐类型也不相同：早晨时放耐听的R&B ，不吵闹，鼓点轻重很适合沙龙店里的播放；中午放House chill out，让沙龙始终处在一种潮流的氛围中；晚上放NU JAZZ，安静温馨，舒缓氛围——太高大上了，在那里做发型，每一根头发都沉浸在优雅之中。

理发店里播放的音乐，给顾客听，更给理发师们听，潮流感强的音乐，会激起发型师对时尚元素的感知，为其发型设计带来更突破的灵感，并且，生理学研究证明，音乐能成为情绪和心理的“兴奋剂”，如果运用得当，会有振奋精神的作用，所以在美国影片《理发店》里，尽管墙上有写着“no rap music before 10：00 am”的字条，但理发师们每天上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播放RAP音乐，然后随着强劲的节奏各自扭动着身躯，给顾客洗剪吹出来的发型！

“身穿一件白布褂/剪刀梳子手中拿/又会推来又会刮/我的手艺是理发”，至今还记得小时候看过的电影《女理发师》中，王丹凤一边给鸡毛掸子理发一边歌唱着的快乐样子，还看过许同均导演执导的《珍珍的发屋》——这两部影片让我认定理发师们都具有浪漫气质和音乐才华的：

《珍珍的发屋》中来自广州的发型师傅阿明，千里迢迢带到北京来的不仅有各种新潮发式，还有一把萨克斯，店里客人不多时，他就拿出吹一阵，幽幽咽咽的乐曲声传遍整条胡同，简直就是最好的揽客音乐……

虽然，理发师的职业是“操世上头等大事，理人间万缕青丝”，但他心底对音乐的情丝是否斩不断理还乱呢？电影《老男孩》中的王小帅，整个青春时代都用来迷恋迈克尔·杰克逊，中年以后，尽管开了一家平凡的小理发店维持生计，但音乐和舞蹈从未离开过王小帅的心，一天，电视里传来迈克尔骤然离世的消息，正在理发的他愣怔地将客人的刘海剪出一个大豁口，愤怒的客人砸了他的小店，他一边收拾一边痛哭，为迈克尔更为自己被迈克尔的歌声和舞姿点亮的青春岁月……

理发师与音乐结缘，有史可查：意大利歌剧作家乔阿基诺·罗西尼创作出传世经典之作《塞尔维亚理发师》，美国音乐剧作家史蒂芬·桑坦创作出托尼奖获奖音乐剧《理发师陶德》，还有儿歌《理发师》……理发师用剪刀说话，若讲述他们的故事，得用音乐说话。

而红了三十年的歌坛天王刘德华，当年初入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发廊做理发师，提起那段岁月，刘德华感慨地说：“我曾经给很多人做过头发，比如曾志伟、谭咏麟等”，谁也没料到，日后的刘德华会成为天王中的天王。

若理发店要选一位歌手做形象大使，我推荐香港艺人朱茵，她在1998年推出的国语专辑《踢踢踏》中，收录了两首与理发店有关的歌曲，听起来别有趣味：一首是《刮胡刀》——想起电影《理发店》里的老艾迪拿起刮胡刀的样子，像古玩家捧起瓷器，郑重中流露出无限爱意——朱茵唱的却是另一种情绪：想送恋人一把刮胡刀，有一些情绪自动刮掉；

另一首是《洗发精》，白色的美发店，温柔的洗发师傅，为小女生营造了一个散发着香味的玫瑰梦：“我喜欢你洗头发 搓搓揉揉/感觉你最爱的人是我……我喜欢你靠近我呼吸的沉默/感觉你认识我已很久/我喜欢洗发精和你的手指头/仿佛你亲密的人是我”……

那一刻，躺在温柔的音乐中，躺在自己的幻觉里，想什么就是什么，那正是理发店的魔力所在。endprint